有人问:“启哥怎么没来?”
周展宇还没说话,许哲文抢答:“启哥能跟咱们一道混么,他最近烟都不抽了,估计所里管得严呢。”
那人笑说:“什么研究所还管这个,他是老板又不是一线搞实验的。对象管得严还差不多,他最近不是忙相亲呢么?”
许哲文一拍脑门说:“忘了,他那天还跟时家小姐跳舞去,好家伙,他是真喜欢时雨还是真不懂规矩啊?”
“嚼你爹舌根,”周展宇推了许哲文一下,“时小姐来了。”
时雨笑笑:“你们随意。”
说完径自越过他们,往角落里走。余筱珊和几个女孩等在那,对她举起酒杯。
刚坐下没多久,房门又开,黎梦走了进来。
看许哲文和她熟络的程度,她来北京时间不短,只是时雨长期在国外,还没正式认识她。
余筱珊小声说:“黎梦,就那个苏州姑娘。”
时雨点头,没有别的反应。等黎梦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她就微笑致意,把自己随手调的一杯酒递给她。
“请黎小姐喝一杯。”
黎梦笑着接过去喝了,意外地感觉不错。
“多谢,时小姐手艺不错。”
时雨说:“叫我名字就好。”
黎梦犹豫一下问:“时雨姐,你有个小名叫濛濛?”
时雨耐心解释:“其实我小时候叫露露,因为出生那年外婆的家乡发生旱灾,她牵挂得很,给我起名叫时雨,小名露露。后来大家听到时雨总会联想到时雨濛濛,连我的家人都会喊错,就干脆改叫濛濛了。”
“很好听的名字,”黎梦颔首浅笑,“你也可以叫我梦梦。”
时雨举杯和她对碰,然后一饮而尽。
玩了一会儿游戏,酒也喝过两轮,黎梦的脸色突然不太对劲,独自起身走去洗手间。
时雨看了看她背影,也起来走向洗手间。
余筱珊说:“濛濛,里头有人。”
时雨说:“我知道。”
余筱珊订的房间很大,独卫还得走一段距离才到。时雨在外敲两下门,温声问:“需要帮忙吗?”
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隔了一会儿,黎梦说:“不用,谢谢。”
时雨说:“你是不是犯胃病了,我有药。”
又静默一阵,黎梦拉开门:“是的。”
“按时吃饭少喝酒,”时雨把两盒药递到黎梦手上,“喝不了就拒绝,外边那些人看起来都混,实际上很好说话的。”
黎梦眼眶红红,又说了句谢谢,时雨说:“稍等,我帮你要杯温开水来。”
说完,时雨走回去摁服务铃,交代要温清水和温牛奶。
余筱姗在旁边听见,皱眉问:“不是不能喝牛奶了吗?”
时雨说:“给黎梦要的。”
过不久,侍者端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时雨认出来,是上回见的余筱姗朋友,追着她要微信那个。
好像叫,李修成。
时雨接过侍者的托盘,想自己去静音休息室陪黎梦,正好躲过李修成,却没来得及。
李修成直奔她来,揶揄说:“时小姐,接风宴怎么没邀请我啊?上回说不熟,这回总可以给我联系方式了吧?”
此时周展宇正被一群人围着灌酒,看不见外围情况,不然用不着时雨回话,李修成已经被他赶出去。
余筱姗见时雨为难,忙站起来帮她糊弄,但李修成听不懂人话似的,硬说有生意要谈。
时雨把托盘给余筱姗,拜托她快去救黎梦的急,而后自己一个人应付李修成。
不就是联系方式么,他们这些人人手两三部手机,给他工作号就行了。
李修成当场加上那个公事公办的号,立马发现不对劲。
“时小姐不太真诚啊,”男人向前一步,“给个联系方式都这么推三阻四的,是我不配跟时小姐交朋友?”
讲道理,时雨极少拒绝他人的好友邀请,除非那人让她本能感到抗拒。
李修成就是这样一个人。
“既然是谈生意,这样不就够了吗?”时雨仍旧笑着。
李修成又逼近一步,呛鼻香水味飘进时雨的安全范围。时雨更加厌烦,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给也可以,”他忽然笑了,“时小姐喝一杯罚酒,如何?”
说着他就去倒酒,最烈的金麦酒,装进杯里塞给时雨。
时雨不接,他也不放弃。对峙几秒钟后,身侧突然伸来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夺走酒杯,把酒浇到男人的头上。
“你他妈!谁啊?!”
李修成愤怒转头,看见一张冷如冰山的俊脸。
这一声怒吼把扎堆玩游戏的男男女女喊了过来,周展宇好不容易脱身,看见陈启杀神似的站那,冷冷说:“我谁啊?”
有人反应很快,出来维护气氛:“这是世达家的……”
话未说完,陈启轻飘飘地瞥那人一眼,他就没敢接下去。
陈启把时雨圈回自己身边,眼眸结冰似的,看李修成好像在看一堆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
房间里音乐停了,陈启掷地有声:“我是,你跟前这位小姐的未婚夫,陈启。”
李修成傻了,一众半醉不醉的男女都醒了。
陈启抬着步子向前走,逼得李修成只能往后退。三步之后,陈启凭身高优势俯视李修成,表情从冷漠变成毫不掩饰的蔑视。
“骚扰我未婚妻,你嫌命太长?”
李修成勉强笑道:“跟时小姐开个玩笑,真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上回在沁园玩得挺开心的。”
陈启唰的一下脸更黑了。
黎梦从休息室出来,看见的是陈启拽着时雨走出大门的背影。几步路走出要去杀人的气势,像被谁给惹急了。
“怎么回事?”黎梦问。
许哲文结巴道:“他说,陈启他说,时雨是她未婚妻。”
黎梦好不容易缓下去的胃痛又开始猛烈发作。
走廊尽头是一个开阔观景台,往外可以看到霓虹灯闪烁,街道车水马龙。
时雨回忆李修成对她和对陈启的截然不同态度,禁不住恼火。按家世她和陈启差不了多少,按身价她比陈启还高。李修成对她调侃玩笑,却在陈启出现后立刻闭嘴。怎么的,不敢得罪陈启,却敢得罪她?
说白了,还是没把女继承人当回事。
陈启还在气头上,注意不到时雨的情绪。他把玻璃门“砰”地一关,自己摔坐在真皮沙发上,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时雨,你知道我们两家定下来了吧?”
时雨在他对面沙发坐下,没理他这句话。他焦灼地摩挲腕表,又想起闫佳楷那块当宝贝一样护着的月相大师,越发难受。
最后,他冷声冷气问:“你到底招惹了几个男人?”
时雨睁大眼睛:“什么意思,受害者有罪论?”
“你不觉得是你经常给别人希望吗?”
“我没有,至少对刚才那男的从没有。”
“也就是说对其他人有,比如波士顿那个学医的。”
“我不想跟你吵架。”
“难道我想?”
时雨深呼吸一大口:“再说一个反问句,我们就没必要对话了。”
陈启:“……”
时雨:“不反问就没话跟我讲?”
陈启:“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现在不就是在反问我?”
时雨被噎住。
陈启说:“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你还有多少桃花要处理。等我们结婚的公告发出去,你记得演也要演出个样,免得被人说闲话。”
时雨几欲窒息:“你已经准备好要跟我演戏了,演什么,商界模范夫妇吗?”
陈启说:“是啊,不然演什么。”
仿佛又回到读书的时候,两个人吵起架脑子转得比谁都快,语速也堪称说唱歌手。
时雨吃软不吃硬,陈启这样只会让她反骨。但无所谓,反正是要结婚了,他们来日方长,大不了再互相磋磨几年。
“行啊,”时雨保持无懈可击的笑容,“合作愉快,陈先生。”
陈启似乎不可置信,她能这么快接受所谓联姻。
难道换成别人也可以?
陈启心里叫嚣着想杀全世界,面上不显山露水,装得一副商务精英的从容样,微笑说:“合作愉快,时小姐。”
—
这次见面不欢而散,时雨烦到没和朋友打招呼就先走了。陈启一个人回包间,应付一堆人的八卦问话。
“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啊,启哥藏挺深?”
“时雨大美女一个,性格又特别好,让你小子捡到了。”
陈启进门的时候脸还是黑的,听完这几句又缓和了一些。不管怎么说,时雨和他订婚是既定事实,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急着恭喜,等我发请帖了,再说这些不迟。”
话落又是一阵起哄声,陈启心情不错,挥手说全场他买单。
最后喝到快天亮才散场。陈启扶着醉醺醺的周展宇上车,问他回家还是去哪儿。
“去你家,最近看到我哥我就他妈烦。”
“嘴巴干净点,脏了我车上的空气。”
“我看你也他妈的烦。咱俩一样的定位,凭什么你就能跟喜欢的人结婚?”
陈启把周展宇塞进车,让司机送他们去丽贝湾。
和时雨一样,陈家离附中比较远,在学校附近给孩子准备了一套上学用的房。陈启毕业后,那里成为他独居的空间。
车子一路开着窗,把周展宇吹醒了,他问:“时雨怎么先走了?”
陈启把他们在观景台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控诉道:“你说她是不是死性不改?”
周展宇恨铁不成钢:“这恋爱你要是谈不明白别谈了,让我谈。就你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死样,分手两次不够,还得再分两百次。”
陈启:“滚。”
过了不久,陈启又忍不住问:“我哪儿说错了,快指教。”
周展宇揉着太阳穴,给他分析:“首先,时雨很要强,就算你不去帮她,那杯酒最终还是会倒在李修成头上。李修成可能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说络通投资集团的董事会对时大小姐信任度一般……因为我也听说了。总之李修成对时雨很轻浮,对你很给面子,这就够让人郁闷了。”
“其次,你什么大脑构造啊觉得时雨会主动找李修成交际?更有可能是沁园偶遇,时雨莫名其妙被绑上桌了。”
陈启听完,推着周展宇的前额让他往边上去。
“酒气熏到我了,”他漫不经心,“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道歉啊。”
“哦。”
陈启心上跑马,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周展宇故意凑近他,呼出能把人熏晕的酒气:“死装没有好下场。”
第7章 过敏 道歉也选错礼物
宴会也好,酒局也罢,都是消耗心神的事情。
时雨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才勉强攒足精力,上线回复一大堆邮件和微信消息。
陈家和时家联姻的公告昨天发布,引起不少讨论。
时雨微信里塞满打探消息的问候,她都没回复,只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感谢祝福”的官方文案。
络通北京共享中心发来入职面试通过的贺信,时雨点击确认。再往下翻,邮箱里还有署名Charles的邮件,点进去看到林琛发的几张粤菜酒楼照片,地址在北京。
附文说:“老板在香港做了三十年,搬来北京没多久。”
时雨回复问他有没有微信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对面很快把微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他很克制,也很礼貌。加上时雨微信后,顺理成章地邀请时雨一起吃饭。
这家酒楼时雨小时候去过,阿爷阿嫲也常订餐,献宝似的对放学回家的小时雨说:“猜猜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那烧鹅每天限量二十只,不允许外带。但时雨想吃,爱她的人会想办法帮她买到。
后来阿爷去世了,时雨在北京上学,很少回港,也就很少吃到童年痴迷的味道。
林琛选餐厅相当用心。时雨没多考虑,客气回复:“期待与林先生共进晚餐。”
刚放下手机,门铃响了。时雨从监控里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帽兜遮着大半的脸,像做贼一样。
见屋主没反应,陈启又摁两下门铃。时雨好气又好笑地给他遥控开门,看着他独自一人上电梯,穿过玄关来到客厅。
“贵客怎么来了?”
“……”
陈启手里提着蛋糕盒,熟门熟路地去换拖鞋,换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迟疑问:“这拖鞋是给客人备的吧?”
多年前他穿的那一双早就不见了,现在脚下这双貌似是同品牌不同款,尺码倒很合他的脚。
时雨说:“是给客人备的,您随意。”
他们谈的第一段恋爱在国内,陈启不止一次来这里“做客”,甚至过夜。那时,时雨会藏起有关他的一切,避免被收拾家务的阿姨看见,再不小心让家里人知道。
现在陈启顶着未婚夫名号登门拜访,还是习惯性地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好像,他是个小偷,马上要把别人家养得好好的金枝玉叶乖乖女偷走了。
回过头一想:我怂个鬼啊?拜托,时雨哎,我未婚妻哎。
陈启定了定心神,把带来的蛋糕放在茶几上,拆开包装,十分诚恳说:“对不起。”
时雨挑眉:“对不起什么?”
陈启:“上回在酒吧,我乱说话让时小姐生气了,请原谅。”
时雨:“没事,原谅你了。”
陈启心里反而不是滋味。都说沉默是酝酿着最后的爆发,他特别害怕时雨不跟他说话,忍着忍着就爆发了。
“那你尝尝蛋糕?”陈启麻利地切下一块栗子蛋糕,“知道你喜欢吃隔夜蛋糕,特地买了三磅的,今天吃完还有富余。不过也别留太久,最好明天全吃完。”
蛋糕是奶制品,时雨犹豫了。还有,三磅,陈启在喂猪吗?
“怎么,不想吃?”陈启心头一紧。
时雨找借口说:“刚吃饱,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吃。”
陈启闷闷地“哦”了声。
时雨看他不太高兴,心软了,端起蛋糕浅尝一口,特意避开奶油部分。他的眼睛立刻变亮,像终于放下心来。
吃完蛋糕,两人之间一时不知该聊什么。为打破尴尬,时雨起身去冲咖啡,问陈启:“有偏好的豆子或口味吗?”
其实时雨知道他的偏好,只是三年过去,人是会变的。
然而陈启说:“和你一样就好。”
时雨从橱柜翻出新到的咖啡豆,倒进手摇磨豆机里。
5/47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