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看沉默了,过一会儿问:“手动?”
“是啊,”时雨笑着耸了耸肩,“咖啡机没到,只有这个以前拿来玩儿的小东西。”
陈启伸手接过磨豆机:“我来。”
时雨这住处没配厨师和其他佣人,只有清洁阿姨三天来一次。她乐得清静,婉拒家里给她派人的建议。
以至于到现在,厨具还缺三少四的,做不出一顿饭。
陈启一边磨着豆子一边说:“我在丽贝湾有厨师,中西餐还有咖啡都会做,让他每天过来给你做两顿饭怎么样?”
时雨说:“不用那么麻烦。”
陈启垂了眼睫:“也是,你又不缺饭吃。”
时雨却说:“我们不是要结婚么,总归不是我住过去,就是你住过来。”
短短半分钟,陈启心里大起大落,最后扬起一点笑意。
豆子磨好了,时雨慢条斯理地注水,过后刚好是两小杯的量。陈启把蛋糕端来岛台,问她咖啡要不要加奶。
“我记得你喜欢加一点牛奶。”
“口味是会变的,现在不喜欢了。”
甚至连最喜欢的栗子蛋糕也没动几口。陈启暗地里懊悔,心说这个道歉礼物选得真不好。
转念,他又好难过,时雨这些年变了那么多,他都没陪着。对食物的口味是会变的,看人的眼光也会变吗?
喝完咖啡快到饭点了,时雨说:“恕我不留客吃饭,我今晚回爸妈家吃。”
陈启走去玄关,临了突然回头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时雨愣住,结结巴巴说:“额,至少,结婚仪式之后吧。”
时家长辈说,时雨刚回国,工作上的事情还没落实,得先进络通适应适应,再谈成婚的事,陈家表示理解。
以前陈启留宿都不需要理由。现在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了,反而还要等很久。
“行,”他掩饰落寞,温和地笑了一下,“那下回……”
尾音还没落地,时雨的手机来消息。陈启看向亮起的桌面,瞥到“林琛”两个字。
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陈启忍耐脾气说:“既然我们已经定了,时小姐的其他相亲对象就不用见了吧?”
时雨像在谈论商业:“婚事不成还可以做朋友,朋友做不成还可以是合作伙伴。”
陈启表情冻住,随即扯了扯嘴角笑:“好啊,记得邀请合作伙伴来我们的婚礼。”
三年好似没让陈启长大,只让他变得更加像炮仗。
等陈启真走了,时雨突然感觉心里很空。她几步小跑到能看见大门的书房,趴在玻璃窗后目送陈启走出去,直至背影消失。
—
这晚,时雨没回时家吃饭。她让余筱珊过来,把蛋糕分了吃掉。
余筱姗一来就问:“陈启呢,不是在你家呢吗?”
时雨说:“走了。”
“走了?他就待不到俩小时啊?”
“嗯,刚走没多久。”
余筱姗看着桌上的蛋糕,不明白时雨又在拧巴什么,问:“怎么不告诉他你对牛奶过敏?”
“我以前不过敏,”时雨说,“要是告诉他了,他肯定得追问为什么,我又不想让他知道我生病。”
“都要做夫妻了,既往病史还瞒得住?”
“别问了,吃你的吧。”
余筱珊陪时雨一小时就又离开了,忙着去预约好的按摩。家里恢复平静,时雨看着剩下一小块蛋糕,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起叉子。
一小时后,时雨不出所料地过敏。这回有点严重,她感觉呼吸困难,伴随一阵阵心悸。
不想让父母担心。她把手机摸出来,打算给余筱姗打电话。余筱姗可能是按摩太入迷,没接她的电话。
她又转而给闫佳楷打,通话很快接通。
“阿楷,我过敏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电话另一头,陈启心梗一下接一下。首先,时雨生病了,这件事就足够让他郁闷。其次,时雨生病竟然先给闫佳楷打电话?!
陈卓看到弟弟从外面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去,喊道:“哪儿去?快吃饭了,别让爸妈等你。”
陈启火急火燎又气呼呼地:“我老婆病了。”
“你老婆……”陈卓有被他的称呼惊到,“还没领证呢。”
陈启懒得回他,抓起外套往身上一穿,半只脚已经迈出门。
进车库恰好碰到司机李叔,李叔问:“启哥儿哪儿去,我送您啊。”
陈启想着:自己开车就没法把时雨搂怀里了,那必须得要司机。
“海雅一号院,开快点,要救命。”
李叔很快开了辆车出来,等陈启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既然是救命怎么不叫救护车,咱这赶过去不算堵车,也得半个小时呢。”
陈启没有犹豫,给时雨回电话问要不要救护车,时雨那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不用救护车,你也不用过来,我好了。”
火气大。
陈启觉得时雨简直不可理喻。凭什么病了叫闫佳楷过去,打错电话到他这里就一句“不用过来”。
一旦动怒,语气自然好不了:“你给我待那儿别动,电话也不准挂,等我过去。”
时雨安静半分钟,有气无力说:“我真没事。”
“你没事你给闫佳楷打电话?过敏是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起了点疹子。”
“哦,不严重你也给闫佳楷打电话,撒娇呢?”
“……别说了,我等你来。”
轮到陈启沉默,沉默过后是艰涩无比的道歉:“对不起,我说话太冲,只是因为担心你。等我,别挂电话。”
也许是生病让人脆弱,时雨哽咽:“好。”
半小时的路程,李叔硬是二十分钟开到了,跟陈启说:“要是开罚单了给报销不?”
陈启下车,头也不回:“报!”
海雅一号院,陈启几个小时前刚从这里离开,现在又气势汹汹杀了回来。他尝试输入数字密码,智能锁显示“密码正确”。
时雨没改过密码。这是一串无规律数字,源自时雨注册某个游戏时系统给她发的验证码。在游戏里,陈启和她是情侣号。
现在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陈启直接乘电梯上楼,闯进卧室,几步快走到床边。
时雨面色发红,呼吸急促,像濒死的鱼在渴望氧气。
陈启一把抱起她往外走:“还好吗?别急,我们去医院。”
时雨紧紧揪着陈启的衬衫,喘得越来越快。
“阿启……”
“我在。你哪儿难受?”
“栗子奶油很好吃,”时雨紧闭双眼,眼尾渗出点点泪珠,渐渐洇湿睫毛,“但是,以后不能吃了,我对奶制品过敏。”
陈启懵住:“过敏你还吃?不是我记得你以前不过敏啊。”
“体质突然变了。”
“啧。”
时雨被塞到车里,仍然枕着陈启的大腿坐。陈启把怀里人抱很紧,催促李叔赶快开车。
“阿启……”
“别说话了,深呼吸。”
胸闷气短越发严重,时雨喘息快到让陈启心慌。勉力深呼吸几下后,她把脸埋进陈启怀里,意义不明地念着:“阿启。”
陈启心软成水,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双手奉上,不管时雨要不要。
不要也得要。
不喜欢也得喜欢。
陈启单方面决定,时雨这辈子只能爱他。
第8章 成熟 情敌比星星还要多
过敏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严重的要人命,不严重的药都不用吃。
时雨过敏有喉头肿大的症状,医生说要打吊瓶,留院观察。陈启二话不说发信息请假,留在医院陪护,不走了。
“那先生您先去办理住院,这是单子。”
陈启拿单子去办住院,时雨趁机把电子病历给医生看,全英文网页,下标波士顿某家医院的名字。
“我做过骨髓移植手术,后续吃过的药也在列表里,不知道是否影响您的治疗。”
医生仔细浏览病历,说道:“这不影响,用药方面也没有冲突的地方,时小姐请放心。”
时雨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不出十分钟,陈启回来了,抱起时雨就走。时雨勾着他的脖颈小声喘息,脸通红说:“我能走。”
陈启说一不二:“搂好,病房在楼上。”
这家私立医院有陈卓的投资,陈启随便打个招呼就要到最好的单间。
护士到病房里挂吊瓶,陈启抬手遮时雨眼睛,时雨说:“我可以自己闭眼的。”
陈启楞言:“我忘了。”
他习惯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陪时雨看过好几次病。时雨怕针头,每次都会撇过头去,正好窝进陈启怀里。久而久之,陈启就时刻谨记,自己必须在时雨打针的时候遮住她的视线。
习惯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
比如,他靠近时雨就会心跳加速。时雨略微上挑的漂亮眼睛看过来,他就想接吻,进而想到很多有的没的。
护士走了,病房里静悄悄的,时雨呼吸逐渐平复,睡着了。
陈启坐在床边,垂眸看时雨的脸。
想亲她。
未婚妻亲一下怎么了?
陈启打定主意,慢慢弯下腰,离时雨越来越近。时雨的睫毛颤动一下,陈启停住动作,看她没有醒来才继续往下。
就亲一口。陈启想,我就亲一下下。可惜老天不长眼,这紧要关头上,陈启的手机响了!
你大爷的。
陈启愤怒挂断,回头一看那是下属打来的电话,被挂断后马上又拨了过来。
没办法,陈启只好出门去接。
“老大,完了,三号实验室炸了!”
“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消防车铺满大院,救护车也都候着。您快来现场处理吧,派出所那边点名要您出面。”
陈启感觉自己也要炸了。
“等着,我对象病了,现在走不开,你给周展宇打电话。”
“不行啊老大,警方……哎不是,您有对象了?”
“我两小时内到。”
说完陈启就挂了,转而拨通陈卓的号码,请他帮自己去现场顶一下。爆炸不是小事,搞不好负责人要吃牢饭。
陈启倒不怕吃牢饭,他怕自己进去了,时雨要跟别人结婚。
最好别有人员伤亡。陈启打字手快得像幻影,没几分钟就把事情暂时安排好,转身走回病房。
时雨醒了,正半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
“你很忙?不用管我,”她声音沙哑,“我把珊珊叫来陪我。”
陈启说:“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陪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不行,我很快回来。”
时雨没回话,病房重回寂静。陈启想要一个告别吻,忍到眼底透出渗人的红血丝,也没出声。
“抱歉,我不知道你对牛奶过敏。”
“没关系。”
时雨把自己埋进绒被,只露出一双因为生病而泛红的桃花眼。陈启倒退着,每一步都像有刀子割在心上,肆意地放血。
他青筋暴起,用了极强的毅力才转过身,打开门走出病房。
寂静中,时雨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医院的气味,过去两三年闻得够多了。现在孤零零躺在这里,她一闭眼,仿佛又回到那段无望的日子里,到处找不到出口。
她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在那时终结。为此,她挑好一块能看见大海的墓地,准备在那里长眠。
她的外公年轻时是一名水兵,死后骨灰撒进海里。她想永远面朝大海,看航船时不时经过,海鸥在墓碑歇脚。
没想到,她活了下来。从此,她不再考虑死,重新考虑活。
陈启是她一度死寂的生活里最灿烂的回忆。
她要他们从头来过,但不能重蹈覆辙。
—
独自一人待在医院,堪称世上最孤寂可怕的事。
时雨不想深夜打扰朋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给余筱珊发消息,麻烦她过来一趟。
余筱珊风风火火闯进病房,一把握住时雨的手问:“濛濛,这是怎么了,现在还难受不?”
时雨安慰:“不难受,别担心,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
余筱珊又问:“怎么就过敏了呢,你把剩下的蛋糕吃了?”
“嗯……吃了,不想浪费。”
“你吃它干嘛?!早知道我走的时候顺手帮你扔垃圾了。”
余筱珊反应极大,想了想说:“该不会,因为是陈启送的,你非得吃一口吧?”
时雨偏过脸去,不承认也不否认。
余筱珊彻底服了,严肃道:“下回不许吃啊,就算是陈启嘴对嘴喂你也不许吃!”
时雨瞬间尬住:“说什么呢,正经点。”
余筱姗三令五申,强调不能为了男人丢了原则,把时雨听得耳朵快起茧子才偃旗息鼓,一步三回头说:“公司那边还有事,晚上过来看你,乖乖的昂。”
时雨点头,乖得不得了。
余筱姗走后不久,闫佳楷也来探病,陪了时雨一下午。
傍晚,林琛左手提食盒,右手捧着一束奶油向日葵走进门,时雨和闫佳楷都有些惊讶。
林琛从容微笑,礼貌道:“听闻时小姐住院,冒昧打扰。这是喜来楼的烤乳鸽和黑松露春卷,给时小姐改善口味。”
两小时前,时雨给林琛发微信道歉,说今夜无法赴约。林琛追问缘由,时雨只好告诉他事实,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探病。
闫佳楷起身接过食盒,面色不悦:“多谢,但濛濛现在吃不了太多荤腥。”
林琛说:“考虑到这一点,我已经麻烦厨师皮肉分离,尽可能去油腥了。”
时雨请林琛稍坐,谢了他好几遭,他谈笑自如,没有告辞的意思。
病房虽然宽敞,这么一来却让闫佳楷觉得拥挤。他待了十分钟觉得闷,跟时雨说出去买杯咖啡喝。
一出门,闫佳楷被吓到。门外杵着个黑影,西服大衣是黑色,脸也是阴的。
“到了怎么不进去,还要濛濛出来请你不成?”
陈启手里也提着保温食盒。五分钟前,他从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到时雨和林琛相谈甚欢,心头顿时哽住,怎么也挪不动步伐。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有合过眼。笔录做了好几次,情况说明也没写完。
他来这里只想见时雨一面,但好像,时雨并不需要他陪伴。
“帮我把吃的拿进去,我先回家休息了。”
陈启把食盒塞到闫佳楷手里,转身离开。
6/4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