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样都是从这里去裕墅,坐谁的车并没有差别。不一定是要让骆晚洲送慕洛凌。
*
*
等他们两个人从餐厅里走出来,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慕洛凌站在落地玻璃窗的里侧,禁不住看向外面漫天飞雪。
雪应该还没有下多久,地上尚未有积雪。
侍应生为他们送来雨伞,他没有认出戴着口罩的慕洛凌和骆晚洲——
他大概默认他们是情侣或者夫妻,要往同一个地方去的,所以只给了他们一把折伞。
骆晚洲接过伞,从落地玻璃窗的倒影里,他看到了慕洛凌眼中对雪天的喜爱。
“要到外面等吗?”他问。
在南方长大的人,从未经历过白雪皑皑的童年。所以每当落雪的时候,哪怕已经成年了很久的他们,依然会在雪地里快乐得像个小孩子,尽情地挥霍着童年时代中不曾在雪地里浪费的时光。
两个人一起走到外面等待。
外面要比里面冷上许多。
气温已经跌破零下十度。
慕洛凌拉了两下围巾,手却像冻住一样,她没有能够把围巾彻底拉起来,挡住灌进脖颈里的风雪。
骆晚洲的注意力一直都牵挂在她的身上。
见状,他转过来将她围巾下端的结解开,然后将她脖子上原本围了两圈的系法松掉。他替她重新将围巾绕在衣领口与下半张脸前面,顺便又将她的耳朵也裹在软融融的羊绒围巾里。他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手指无可避免地会碰到她的耳廓与脸颊,但他的手出乎意料得暖和。
慕洛凌抬起眼睛看住他。
身后餐厅檐下的橘黄色仿古挂灯温暖得恰如其分,将人的轮廓侧影勾勒得过分温柔。
纵然狂风飞雪冲撞到了挂灯前面,也只化身作为灯光中的摇曳。
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雪。
那是慕洛凌第一次拥有与骆晚洲靠近的契机。
在孟黛青的别墅前,她站在路边,他把车停在她面前,降下车窗,与她说话。
很难说,到底是谁迈出了第一步。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相比起一个多月前,简直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飘雪里,慕洛凌看着他的眼睛里只属于她的倒影。
她产生了奇妙的错觉——
如果他们再对视下去,也许就将要补上MINST盛典那天她没有能给他的拥抱。
她和骆晚洲的关系,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不在戏里、不在活动中,都有可能会发生拥抱的程度。
慕洛凌动了动嘴唇——她的嘴唇掩藏在围巾的后面——在她能说出任何话、作出任何举动之前,骆晚洲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她,然后他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被两束强烈的前照灯光破坏了意境。
一辆银灰色四座跑车在餐厅前的临时停车标线旁边停下来。
在前照灯光的昼白灯束里,飞雪疾速地下坠,前赴后继地砸落在道路上。
骆晚洲的手轻轻落在慕洛凌的发间,不经意地抚去了她发丝上还未化掉的雪花碎片。
然后他收手。
一脸风轻云淡。
那辆停下的跑车没有驶离。
从驾驶座上开门下车的人,竟是孟兆旸。
慕洛凌眯起眼睛才认出他。
他穿着棕咖色毛衣,黑色西裤,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孟兆旸将雨伞边缘抬高,露出他温润和煦的脸。
他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拉开了车门,同时对慕洛凌说:“洛凌,上车吧。”
所以,他就是孟黛青的司机口中那个,被安排来接慕洛凌的孟家司机吗?
整桩事情里说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因为来的人是孟兆旸,所以孟黛青的司机才会一定要慕洛凌坐孟家的车走。
这么重量级的“司机”,慕洛凌感到了忽然袭来的压力。
她却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状况。
她没有等骆晚洲替她撑起伞,她而是直接走进了雪幕里。
孟兆旸很快就把伞撑在了她的上方。
“和你的朋友说声再见吧。我送你回去。”他像个尽职尽责的兄长,还不忘记提醒她和骆晚洲道别。
慕洛凌梗住。
她不确定,骆晚洲愿不愿意坐孟兆旸的车。
但他没有说话。
所以她只能继续默认,骆晚洲会和她同车回裕墅。
“骆晚洲和我顺路回裕墅。”她说,没有看孟兆旸的表情,“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话,能把我们一起送过去么?”
孟兆旸的指尖握在伞骨上,没有动。他清晰地听到了慕洛凌把她与骆晚洲统称为“我们”。
“好啊。”
孟兆旸温和地答复道。
他仍然不忘给慕洛凌撑着伞,同时将副驾驶座的车门关上,再亲手替她打开了后排座位的车门。他甚至都有度量不强使慕洛凌坐在副驾驶座,把骆晚洲单独晾在后排。
“谢谢。”慕洛凌对孟兆旸道谢,然后转身,对着骆晚洲微笑。
骆晚洲没有打伞,他直接走过来,与孟兆旸点头致意,然后上了车。
孟兆旸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手。
他并不急于出手。
他回到驾驶座上,这次他表现得比上次在L城孟黛青故意组织的四人聚餐时要好。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短暂交汇,随即心照不宣地交错开去。
他们最懂对方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与自己在想相同的事情。
有孟兆旸在车上,存在感如此强烈,所以无论是慕洛凌,还是骆晚洲,都不能和对方开始原本打算进行的谈话。他们要说的对白,只能在与对方独处的时候说。
哪怕暖气打得很足,车上的氛围却依然很冷,就和那次孟黛青组织的四人聚餐,没有任何的差别。
好在,裕墅并不很远。
孟兆旸打着转向灯,拐弯转进入口处。他有裕墅的通行证,别墅区门口的安保人员查验后予以放行。
“骆先生住在几号?”孟兆旸驶进别墅区后放慢车速,问骆晚洲。
“我和洛凌一起下车就好。”
“那怎么行。你既然是洛凌的朋友,就不用跟我客气。雪下得这么大,还是把骆先生送到家门口才算待客之道。”孟兆旸准备好了充满说服力的理由,“更何况,骆先生是演员,公众人物的隐私很重要,我肯定要亲自把你送到家门口,这样才安全。”
骆晚洲不和他继续僵持下去,他同意了:“我住在十七号。”
孟黛青的九号别墅距离门口更近,孟兆旸先送慕洛凌到家。
慕洛凌没等孟兆旸来帮她开门,她自己下了车,与车里两个男人说了再见,然后拿着钥匙开了外面的大门。
孟兆旸一直等到别墅底楼的灯亮起,他才发动车子驶离。
也几乎是同时,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让他能够更清晰地看到骆晚洲的脸。
“骆先生,无需和我客气。我还要感谢你,在剧组帮忙照顾洛凌。”
孟兆旸的话,说得很有主人翁意识,仿佛照顾慕洛凌,应该是他的本职责任,而骆晚洲只是代劳而已。
骆晚洲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他不屑于争执言语上的高下。
他淡淡地回答:“不客气。”
一语双关。
九号别墅距离十七号别墅,也没有多远。
很快就到了。
骆晚洲下车前对孟兆旸冷淡地道谢。
孟兆旸叫住了他。
“你喜欢洛凌,我看出来了。”
骆晚洲沉默地隔着车窗看他,没接话。
“但你不会和她走到最后的。”
孟兆旸像是在说什么箴言。
他看着骆晚洲,很有把握。
骆晚洲转身就走,没有再理会他。
孟兆旸坐在车子里,目视着骆晚洲渐行渐远。他没有把骆晚洲看作是匹敌的竞争对手,哪怕现在慕洛凌和对方是同一个剧组的工作同事。
但他的确有点儿后悔。
五年前,孟黛青相当激烈地反对慕洛凌就读电影学院。而整个孟家都没有人敢和孟黛青对着干。所以,哪怕星盛娱乐是孟家控股的众多产业之一,也无人提出让慕洛凌签约星盛。但在那个时候,是孟兆旸向慕洛凌递出了那份经纪合约。他又让赵曼达为慕洛凌寻找合适的表演机会,他希望她从出道开始就能一步步稳扎稳打。
他承认,当时他也只把慕洛凌看作是一个可怜的、寄人篱下的女孩。她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人世了,而孟黛青性格偏执,像沙漠里的行者抓住绿洲那样死死地把慕洛凌留在身边,不愿意放手。
孟兆旸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想让慕洛凌能摆脱孟黛青的控制,至少做一件她自己希望去做的事情。
所以,便有了慕洛凌出演《青柠湖》作为出道作品。
然后,骆晚洲才能够认识慕洛凌。
是孟兆旸一手促成的,慕洛凌与骆晚洲的相识和羁绊。
他现在终于有些后悔了。
*
*
慕洛凌回到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孟黛青还没有回家。她不知道孟黛青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一个人坐在温暖的底楼客厅里。
水晶吊灯的光芒照落在大理石地砖上,不真实,让她有错觉,好像还是身处在名利场里。
她想起了今晚,她本该有机会与骆晚洲独处,然后能和他说起MINST盛典的事情。
但最终都没有能够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一桩又一桩的事情不断地穿插进来,造化弄人。
她握着手机。
屏幕锁能用面容解开。
她向上解锁屏幕。
最下方并排着的一行图标,微信就在右下角。
她突然就不想这样结束今晚。
或许她还是应该能找到机会和骆晚洲聊一聊,就在今夜。
绝对不会再有人打断她了。
慕洛凌点开与骆晚洲的对话框。
她用全键盘打字一向很快,组织好的措辞,输入光标就停留在句末,一闪一闪,键盘仍然没有被关闭。
她应该按下发送键,然后等待回音。
可她的手指却在几近犹豫后,反而点在了退格删除键上。
哒哒哒……
删掉字符时的音效,在寂静的底楼里清晰地回响。
她把对话框里编辑好的整行文字全部都删光了。
慕洛凌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患得患失,不是她本来的性格。
她正要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却突然注意到,原本显示着骆晚洲的名字处,此时被另外一行字所替代——
对方正在输入…
慕洛凌的心又骤然悬起。
那行字片刻后不见了。
但她没有收到消息。
慕洛凌的理智回笼,她的界面上,光标仍然闪动在输入框里。
所以,骆晚洲也应该能看到,她正在输入中。
慕洛凌迅速地退出与骆晚洲的对话框,返回到主界面。
她的心始终跳得很快。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
片刻后,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
慕洛凌呼出一口气,捞起手机。
是骆晚洲发来的消息。
“在吗?”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不介意的话,来我家?或者,如果不方便的话,在外面逛一逛也可以。”
“我在你家门口。”
慕洛凌赤着脚踩在地砖上——孟黛青的别墅有全套地暖——她捧着手机跑到了客厅前面的房屋保卫监控系统前面。
她在显示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就调出了房子前面的实时监控影像。
骆晚洲还穿着晚餐时的那套衣服,没打伞,在等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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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打断◎
骆晚洲发出去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
别墅庭院里长青绿植深深,飘落的雪花积在叶片上,薄薄的一层,枝头累起重量而沉下,交叉成无解的层叠结构,于是将房屋里亮着的灯光遮掩住大半,只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
他站在别墅的门口,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张开,四肢发麻。
整个人从里到外,被晾在皑皑大雪里,觉得快要冻僵了。
他仰起头,再一次看向挂在大门边上的门牌号码。
确认过了,是九号。
骆晚洲并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来慕洛凌。
她如果不出来见他,不回复他的短信,那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咔哒。
“门已开启——”
智能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寂静凝固的空气,像是忽然活过来了。骆晚洲渐渐回温,他得救了,指间的知觉回归。
隐约有人影在庭院径道的尽头,一闪而过。
慕洛凌肩膀上披着棕褐色围巾,她走出温暖的房子,仿佛一只刚刚踏出巢穴的小兽。手仍停留在玄关门锁的把手上,迟疑过后,才把门掩上。
她走在略显湿漉溜滑的石砖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审慎。
收到骆晚洲的短信,又通过监控视频确认了他等在别墅门前之后,她肯定会来见他。她迅速穿戴整齐。为了尽快来见他,她连居家服都没有换掉,仅仅穿上鞋袜,裹上御寒的围巾。她尽可能让自己有条理,但结果就是她偏偏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她应该要先回复骆晚洲的消息。
骆晚洲目视着她逐渐走近。
她来到大门前,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铁艺围墙。
慕洛凌低下头用钥匙开门。
骆晚洲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
他看她慢吞吞地把锁芯转开,说:“我还以为,你可能不会出来。”
慕洛凌的动作一顿,锁已经开了,她抬头看他,轻声问:“为什么这么想?”
骆晚洲替她把门推开,然后大手自然地包裹住她的手,不容抗拒地施加给她一股牵拉着的、向外的力道。她没有想要与他对抗,所以便顺从地由他拉着走出了院子,背靠着另一侧固定住的铸铁栅栏。
他已经礼貌地松开了她的手。
“因为你没有回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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