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赛快结束时，秋元去器械室把影山和金田一放了出来。
金田一在和影山告别时，满腹意气地宣战春高会再一次打败他后，再一次满血复活，跟在秋元身后攥紧拳头，斗志昂扬地往排球馆走去。
“我要更加努力地训练！留在赛场上！”
秋元露出一个笑容，但很快嘴角便垮了下去。因为就在刚刚，她回到排球馆后，她发现了又一件棘手的事情。
国见状态不对。
国见是一年级里发挥最为稳定的一个，他很少有这样明显的状态不佳。中间休息时，也不时看向旁边的观赛区，心不在焉。
秋元和金田一刚踏进排球馆，国见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他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半步，空出了一个位置，方便金田一站过来。
“你去哪了？这么久。”
金田一挠了挠头，还是瞒下了影山偷偷来侦查的事情，“没……没去哪，去洗了把脸。”
国见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个呆子，撒谎还是这样明显。
23|第二十三章
入畑教练并没有彻底做出决定，在下一次训练赛时，仍然是金田一站在训练场上。好在金田一也不再为正选席位患得患失，他一门心思投入训练中，经常主动留下和及川岩泉一起加训。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国见。
原本从联赛后，他对待排球和训练都变得十分认真，在战术和应对策略上也经常会表达出令人惊喜的看法。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又变回之前的状态。他完成日常训练就会立即走，绝不多练，比赛时也会偷懒保存体力，他似乎又变回那个敷衍又消极的国见。
他沉默地拒绝和任何人沟通，包括金田一和秋元，无论他们做怎样的尝试。
这一次更加过分。
部活结束后，秋元再一次拦住他试图想要和他聊两句。国见对秋元不耐烦地皱眉道，“你还嫌自己不够忙吗？这么多人你个个关心的过来吗？你真正需要且应该花心思关注的只有及川前辈吧。”
秋元伸出手愣在那。
一旁的金田一怒不可遏，“喂！国见！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啊！”
国见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拿起包便走了。
不远处的及川冷言看着一切，直到一旁的岩泉推推他，他敛了眉眼，似笑非笑道，“小岩你看，连小国见都看得出来，小爱酱超级冷落及川大人呢。”
他嘟嘟囔囔，“还说什么给我全部的偏爱……”
岩泉满头黑线，“你给我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我说啊，”及川扭头重新回到拦网旁训练，“我这个男朋友当得可真憋屈呢，还不如当个闹别扭的问题队员好了。”
一颗排球飞过来，精准无误地击中及川的脑袋，发出啪的声音。
“喂！小岩！超痛的！”
岩泉沉着脸看向被砸得泪眼汪汪的及川，警告道，“你如果敢像之前一样，谈不到三个月就分手，伤了秋元的心，我一定会把你揍得爬不起床。”
“喂小岩！别乱说啊！谁要分手了！”及川顾不得被砸的生疼的后脑勺，跳起来就要去捂岩泉的嘴，“快收回去你的话，我才不会和爱酱分手！呸呸呸！”
“那也说不好，”一旁的松川附和，“最近听到越来越多人夸秋元好看了，听说还有一年级生为了秋元想要入社呢。”
及川跳脚，“谁？！哪个臭小子！”
松川没搭理及川。
花卷赞同道，“果然呢，没有哪个女生能一直忍受及川这种又自恋又不体贴的男朋友吧，说不定以前都是女孩子甩了他。”
二人自顾自离开，边走松川还在说，“肯定是的，毕竟靠脸，热情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吧。”
完全不顾及川在身后委屈地哇哇大叫。
正是假期，除了合宿训练外，社团活动的训练时长和强度都不大。及川和秋元并肩踏出校园时，也不过是傍晚时分。
被岩泉、松川和花卷连番言语打击的及川今天有点蔫蔫的，走在秋元身边时满脑子还在想着那个为了秋元入社的臭小子到底是谁。从前两人一起回家，总是他会笑着分享各种事情，有童年和岩泉的趣事，也有关于家里闹腾的小外甥，有时是当下流行的电影。
当一贯活跃气氛的人沉默下来时，两人忽然就显得安静下来。反倒是国见的话不断回响在秋元脑海里。
“今天，阿彻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吃拉面？”
突然的邀请让及川懵了一秒，察觉到秋元的主动，在下一秒他惊喜地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漂亮白牙，“好耶！”
坐在及川最喜欢的拉面馆里，秋元看着对面明显十分高兴的及川，似乎连自己心头连日来为国见而生出的愁恼都在这一刻散去了，她不知不觉就也雀跃了起来。
真希望阿彻你，永远都这么高兴。
及川停下吃面，嘴里鼓着大口的面条，“诶？”
察觉到自己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秋元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嗫嚅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埋头吃面。
一双手停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轻又柔地摸了摸自己。
秋元抬头，看见已经把面咽下去的及川，笑的好看极了，“爱酱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高兴呀。”
那样明亮又耀眼的笑容，晃了秋元的眼睛。
秋元看向及川，忽然端起旁边的水一饮而尽，一字一顿道，“春高！我们一定进军全国！”
及川被她豪迈万分的举动和话语逗笑，“怎么又提到春高了？”
“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爱酱对春高有这么大的执念，明明爱酱才高一，还有很多机会呢。最近也在为国见的事情烦恼对吧？没有谁家的女经理像你一样，”及川揉了揉秋元的脑袋，有些宠爱又有些无奈，“爱酱，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社团活动而已，他自己不想通，没人能逼迫他的。”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栗色卷发的白皙少年，眼里是洞察和明晰。因为心里明镜一样，所以哪怕也知道国见的能力，从始到终都没有逼迫过国见，也没有责备他消极与敷衍。
这种洞若观火的冷静，倒更像是一种冷漠。
“确实是执念，但我还是会固执下去，”秋元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因为，这是我和阿彻，一起走向全国舞台的最后机会，是阿彻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比赛。”
“我想你赢，我不想你有遗憾。”
这是你人生里最宝贵的六年，我希望你少年时的光芒也可以在全国的舞台上被记录。
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概率，秋元想，他会被发现，像影山、像宫侑一样，然后进入国家队。那样，或许他可以不用去阿根廷吧，她可以不用和他分开。
这是她小小的，自私的，一点妄念。
不知何时在心底的角落落了种子，扎了根，然后肆意生长着。枝丫上是她甚至不敢深究的点点星星的希望。
及川愣在当场，忽然就变成蛋花眼，“呜呜呜，爱酱怎么突然就说这种话，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意识到什么，左右看了一眼，口味绝佳的拉面馆里座无虚席，喧嚣又热闹。少年异常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越发哀嚎起来，“早知道不吃拉面了！这种话应该在一个浪漫的餐厅里说才对！而不是对着一碗豚骨拉面啦！”
他举起手机，眼睛灼灼，“爱酱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听一万遍！”
秋元抿着嘴，按下他的手机。
这事实在太羞耻了。
有的话你在一些场景上或许自然而然就说了。但是，这种刻意录音，秋元实在做不到。
“爱酱爱酱，再说一遍嘛，”及川去摇她的袖子，“再大声表达一次你对及川大人的爱意嘛！”
秋元拗不过某个一直用哀求眼神撒着娇的大孔雀。她狠狠心，闭着眼，红着脸，将刚刚的话磕磕绊绊重复了一遍。
回去路上及川还兴奋不已，“我要把这段录音放给阿卷还有阿松听！看他们还敢不敢说爱酱三个月就会厌倦我，跟那个不知道哪来的一年级臭小子跑了！”
“什么一年级？”
说起来及川就有些怨念，“阿松告诉我，有男生为了你加入排球社……”
某个人义正言辞，“我告诉你小爱酱！这种对排球动机不纯的人，就不能让他加入！我们只要对排球满怀热爱的人！”
秋元停下脚步，状似认真反问，“可是前辈你刚刚不是说，大部分人都只是当做一个普通的社团活动吗？”
及川语噎了一下，干脆抱着秋元开始耍赖。
高大的身躯弯着腰，一双手环住女孩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女孩颈窝蹭。
“那爱酱！就要给及川大人招一个超级碍眼的学弟进来吗？虽然他肯定不管是排球还是长相，都远远远远比不上我，但我每天看着他都会觉得难过的！”
少年是撒娇的好手，甚至连尾音都黏黏糊糊的，“你真的舍得看我难过吗爱酱？”
明知他的话里尽是不着调的夸张，明知少年微红的眼角有大半是演的，可是少女总是在这样的及川面前败下阵来。
“好，那阿彻你先告诉我，你说的是谁？”
秋元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解，“最近根本没有人申请入社啊。”
及川：“……”
该死！他又被阿松和小花联手摆了一道！
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好半天才认输般道，“他们好像都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原来有一天，他的弱点也这样明显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软肋。
他将头埋得更严，温热的呼吸穿过肩上的发丝落在她的肌肤上。而她柔顺乖巧地回拥住他。
耳畔是少年忽然就有些低哑的声音，落在她心上却一字一句像是擂鼓般响亮，“爱酱，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的对吧？”
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从来是擅于表达爱，擅于索求爱的。
她在这一刻，忽然厌恶自己的笨嘴拙舌，厌恶那句「我也真的真的很喜欢阿彻你」在喉间翻滚却溢不出嘴边。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眼前的少年，感受他分明的背脊，然后轻轻道。
“我知道。”
24|第二十四章
国见对训练愈发懈怠。
金田一也没法子，和秋元、樱子聚在一起时，只能又气恼又无奈地趴在一旁，拿国见最近一定是在忙什么事来自我安慰。
秋元没说话，将手里的近期合宿训练复盘的最后一个字写完，递给樱子和国见，又起身去给两个人准备些水果食盘。
樱子专门翻到岩泉的个人小记，一边细细看着内容详实、条理清晰的笔记，一边随口回着金田一，“可是假期有什么好忙的呢，是不是谈恋爱了，挤着时间去陪女朋友？”
金田一猛地直起身，“真的假的？！那小子！可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啊！”
因为国见和秋元一个班，因此他高声问秋元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大而圆的西瓜被利落地去皮，剩下的红瓤呈整齐块状码在透明带着细细纹理的水晶沙拉碗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在炎炎夏日里，无疑显得格外解渴又诱人。
秋元拿出几个金属叉放进西瓜里，端到桌前。樱子立刻扔下笔记本，笑眯眯地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露出满足的表情。
金田一立时提醒道，“早川你吃慢一点，西瓜冰的很！”
樱子夏日里总是贪凉，上个月生理期疼的脸色苍白差点请假的模样金田一还没忘，此刻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樱子吐吐舌头，再想叉的时候秋元已经端了另一碗西瓜过来，青绿色小碗里放着的是被特地提前拿出的常温西瓜。
看着樱子乖乖吃上了自己独一份的水果，秋元这才在位置上坐下，回道金田一，“他每天就是和你在一起呆的最久了。”
“可是……可是国见，没和我提过哪个女孩子啊……”
国见并不缺女孩子的喜爱，但他从没见过他和谁走得特别近。那家伙连拒绝表白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非要说的话，秋元和早川已经是他最亲近的同龄异性。
思及此，金田一神色古怪地看向樱子。
浑然未察觉视线的女孩还在揉秋元的脸，“哎呀哎呀，爱酱你别发愁了，你最近脸上都没有笑容了！”
秋元确实为此发愁了很长一段时间。
国见似乎就像铁板一块，软硬不吃。无论他们仨怎么努力也不肯打开心防。
她实在希望青城的每个人都可以发挥出120%的实力，在春高舞台上与乌野一决高下，破开所谓命运。
可当她模糊察觉到国见的心思时，她的发愁更多来源于对国见的担忧，甚至开始对于他训练的懈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和及川谈及此事时，她只是轻轻道，“国见心里不好受，我不想他更难过。”
金田一不知这些，试图宽慰秋元，“国见那小子，我和他从小就一起打排球，他确实一直对排球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或许前阵子那种突然的认真我才觉得有些意外呢……”
“那这么多年的排球，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呢？”秋元定定看向金田一，“而且还一直是正选球员。”
金田一哑然。
夕阳余晖落在河边的草坪上，河面上还闪着金色的粼粼波光。
国见皱着眉头站在不远处，看着栗色卷发的高大少年半躺在草坪上，手上还托举着排球。
他叹了口气，上前道，“及川前辈。”
“呀！小国见来了！”漂亮的少年拍了拍身边的草坪，招呼道，“坐呀！”
国见低垂着眼顿了几秒，才盘腿坐下，背脊仍有些僵直不自然。
“别紧张嘛，”及川眼睛弯起来，人也坐直了些，“这里的景色是不是不错？我和小岩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
国见默不作声。
“我跟小岩从小一起长大，七八岁就开始一直打排球，感情是真真真真好的没话说！虽然小岩平时看着对我很凶，但其实心里也是很在意我的呢。”
及川絮絮叨叨说着他和岩泉多年来的感情。
“你和金田一，也是从小一起打球，想来感情也是像我和小岩这样对吧？”
他意味深长地发问，却没有等到回答。
他看向始终沉默着听着的黑发中分的少年，眼睛眯起来，看向落日，半是威胁半是喟叹，“我都知道，小国见。”
少年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然后很快站起身。
“前辈发消息让我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及川话语仍然轻而柔，只是冷意四现，“小国见啊，靠隐藏实力，来保证金田一的正选席位，实在是件愚不可及的事。”
国见的话语有些里藏不住的慌乱和恼意，“我一直以为前辈是个会尊重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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