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故作高深被卸下,面对好友,及川仍是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孔雀。他描述着Fernández扣下他的托球后站在原地看他的眼神,描述着训练结束后Fernández诚恳的道歉与称赞。
他的尾巴像是要翘到天上,“唉,果然,及川大人的托球只要扣过一次,都很难不爱上吧。”
岩泉:“你已经说了一小时了。”
及川大惊,“什么我才说一小时?!我一定漏了很多细节没有跟小岩你说!”
岩泉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忍住因为想要暴揍这个孔雀的冲动,他咬着牙保持耐心,“换个别的说说。”
“别的?什么别的?”及川有点委屈,“可是这件事我还没讲完呢。”
但他还是乖乖地想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及川在视频里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然后眉开眼笑起来。
“啊,还有一件事!”五官精致,双眼明亮的少年十分认真,“小岩,你知道吗?今天,阿根廷的阳光特别好,月色也特别美。”
岩泉忽然愣住。
这是及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晴天时他会抱怨阿根廷的阳光毒辣,雨天时他会描述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无论阿根廷的晴天还是雨天,他似乎都不喜欢。
及川举着手机到窗边。明明可以调转镜头,更好地拍下这轮明月,他却非要和月亮挤在一个镜头里。
“小岩,你看你看!是不是很美?!”
岩泉觉得心下酸涩,又觉宽慰。
他知道,阿根廷在六个月后,终于拥抱了这个从地球另一端来的少年。
在地球的另一端,宫城又迎来了冬天。
金田一推推国见,“喂,发生什么了吗?秋元今天心情很好诶!”
国见刚练完一百个发球,此刻靠在墙边气喘吁吁、要死不活。
他抬眼去看今日部活总是无意识带着笑,连眼睛都在发光的女孩。她的快乐如此明显,几乎感染了整个排球队。
“还能为什么呢?”
这还用问?
金田一胡思乱想,突然啊了一声,他十分发愁,“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秋元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吧?”
他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我每天看的这么紧,怎么可能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追到了秋元……”
国见再懒得回答。
不过秋元的情绪太外显了,他也有些好奇。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登上账号,然后去搜索阿根廷CA球队的成员信息,顺理成章地搜到某人的INS账号,然后刷出一水的自拍。
国见:“……”
最新的一条动态,也还是自拍。
某个人站在大大落地窗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脸颊边比V。
照片的三分之二都被他的脸占满,小小的月亮只能委屈地缩在照片的左上角里。
看上去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只是月色温柔,少年脸上的笑格外明亮一些。
下面是某人的话。
“今天阿根廷的阳光很好,月色也很好。我很高兴。”
35|第三十五章
及川在阿根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是在来阿根廷的第二年。
CA球队来了个面容俊美、眉眼深邃的新人,是个名叫Howard的葡萄牙裔主攻手。因为外貌过于出众,还没正式上过赛场,就有了毫不逊于及川规模的后援会。
及川向岩泉抱怨,“虽然及川大人仍然是CA球队第一貌美的球员。但是他来了,我的美丽值和大家就拉不开断崖式差距了!真讨厌!”
及川理所应当地不喜欢他。
轮到两人搭档练接发球时,及川总是大力跳发和跳飘混发,坏心肠地折腾Howard。
纵使如此,Howard仍格外喜欢他,总是拖着他一起吃饭,约他出去玩。他的理由简单粗暴又直白,“Toru好看,我喜欢和我一样长得好看的人。”
及川被这样的理由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故作埋怨的语气同岩泉说,“及川大人的魅力太大了,真是没办法。”
但他的生活里,除了排球,总算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临近圣诞,通常没有特定选在圣诞节贺新年的商业联赛,CA球队会给大家放一周的假期。因着及川每年都会提前一日,从平安夜开始休。于是Howard邀请他在休假前一天晚上去喝酒。
及川的回答毫不犹豫,“我不去。”
“就一晚上,而且第二日你就开始休假了,偶尔喝一次没关系的!”
“和喝酒没关系,今晚我有事。”
Howard瞪大眼睛,“什么事?和谁?你有约会吗?比我重要吗?”
他一连串的发问,大有及川不答应后面还有几百个问题在等着的架势。
及川烦的不行,“行,但11点我得到家。”
Howard哀嚎,“嘿bro,你小朋友吗?去喝酒哪有这个点回家的!”但他又立刻拉住作势要走的及川,嘟嘟囔囔地答应,“好嘛好嘛,约你一起过个平安夜真是费劲。”
二人身材高大,容貌出众,尽管尽可能地选在僻静角落里。但几乎从踏进酒吧开始,搭讪者仍络绎不绝。
Howard滥情。他的女朋友多得数不胜数,一月一换,从不带重样。他毫不介意在这样的地方发生一场艳遇。
可及川却似乎十分排斥这种事情。
看着及川再一次拒绝一位身材火辣又年轻漂亮女孩的邀请,Howard也不得不尴尬地松开了自己搂在另一女孩腰上的手。
他古怪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喂,Toro,你真的没有需求吗?”
听到问题的人毫不设防,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及川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我劝你有点分寸感,把这问题给我收回去。”
Howard毫不介意地擦了擦身上被溅到的水珠,锲而不舍地追问,“我不信你没有。所以你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吗?”
及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没有。”
“但你身边似乎从来没出现过女孩,也没听你说起过谁,”Howard八卦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你是?”
“别乱猜啦!”
及川败下阵来,也许是刚刚下肚的几杯酒让他脑子有些不清醒,也许是明日不用训练让他整个人十分松弛。
又或许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
他拿出一张照片。
他的神情隐在酒吧的昏暗灯光里,看不清楚。
他轻轻介绍道,“look,my girl。(看,我的女孩。)”
及川踩着十一点到公寓。
他将随手买的啤酒、蛋糕放在茶几上,转头去洗了个澡。
收拾完出来已是11点半。
及川赤脚盘坐在落地窗旁,窗外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繁华的灯光夜景。他小心翼翼地拆出早就在蛋糕店预定好的小蛋糕。
却没有插蜡烛。
蛋糕的对面摆着个小小的布娃娃。那娃娃有黑色的头发,圆圆的黑色眼睛,表情却有些木讷。
及川看向窗外,反手开了酒罐,一口口抿下去。
一瓶又一瓶。
11:59。
一旁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起闹钟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刺耳尖锐。
屏幕闪动着。
及川一眼都没看,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12:00。
闹钟终于停了下来,屏幕也昏暗下去。
及川这才扭头看向那个制作粗糙的,甚至算不上好看的娃娃。
他双眼通红,满面泪痕,浑身酒气,瞪着那娃娃,明明是表情狰狞的样子,说的话却很温柔。
“生日快乐,冷血又无情的坏爱酱。”
“祝贺你成年。”
秋元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收获了很多的礼物。
樱子亲手为她织了一条厚实的棕色羊毛围巾,她说她织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有好好许愿,希望她的爱酱可以获得自己最想要的幸福。
国见送了她一副头戴式耳机,说这样被搭讪的时候可以装作听不见。
金田一气的不行,他的礼物是一副珍珠耳环,精致又典雅。但戴着耳机根本没法带耳环啊!
他骂骂咧咧地站在国见旁边发脾气,说自己明明很早就说了自己要送耳环,让他别买重复了。
国见摊摊手,然后收获了叠声的「混蛋国见」。
排球部的众人一起动手做了个一人高的歪歪扭扭的大蛋糕,用粉红色的奶油整整齐齐地写着祝贺秋元学姐成人。
而秋元平水,在这一天,带秋元去了区役所,办理了护照。
从区役所出来时,冬日的阳光正好。
秋元平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笑意平和又温暖,“小爱,祝贺你成年。”
“拥有这本护照,你将拥有在任何时候免签去往193个国家的自由。”
“包括阿根廷。”
秋元手里紧紧攥着取护照的单子,因为抓的太紧,她的手甚至还有着细微的颤抖。
那个雨夜,秋元平水就站在心爱女儿的门口,听着她伤心至极,痛苦又无助的哭声。
“这就是爸爸送你的成人礼物。”
秋元爱看着爸爸的脸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到一双宽厚的手替自己擦去眼泪,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满面泪水。
“爸爸……”
“但爸爸仍然想告诉你,”秋元平水耐心又温柔地掏出手帕替女儿擦着眼泪,“你可以爱任何人,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学会爱自己。”
先学会爱自己,然后像爱自己一样去勇敢而大胆地爱其他人。
学会享受人生美好,然后将这美好描绘给你的爱人。
你将充满力量与自信,而这份力量与自信也将成为你的爱人的底气。
在及川离开日本后的这两年,秋元仍然守在青城。
她陪着青城,在高二那年的联赛里打败了乌野。但输给了伊达工,在高二那年的春高里打败了伊达工。但输给了白鸟泽,在高三这一年,青城打败了伊达工、打败了白鸟泽,在决赛中和乌野一路厮杀满五局,却仍然惜败。
青城仍然没有走到全国。
及川的遗憾,也变成了秋元的遗憾。
三月的时候,秋元、樱子、金田一和国见从青叶城西毕了业。
秋元拿着结业证书,忍不住看向校园里早春已开始抽芽的树木。
她想,原来已经两年过去了啊。
她的阿彻,终于从替补席,正式走上了赛场。
他开始发光了,真好呀……
“可恶,好舍不得啊,秋元学姐毕业后,我们又要再一次沦为了没有女经理的学校了……”
“再也没有人给我们准备水果拼盘,给我们准备考试重点,随时关心我们了……”
“要是秋元学姐能永远不毕业就好了啊……”
一群排球部的学弟们哇哇喊着乱成一团。
“喂!你们这群长不大的臭小子!”金田一皱起眉头,黑着脸训道,“你们是想要秋元做留级生陪你们吗?!”
国见拉住金田一的手,一边眼神示意一年级和二年级生们去跟秋元合影,“好啦好啦,队长别生气了,你的脸都快比乌野的校服黑了。”
“这种时候提那些叫人讨厌的臭乌鸦干什么?!”金田一更生气了。
一贯沉稳寡言的排球部新任队长野原正业也难得的红了眼,他代表排球队,将手中的捧花递给秋元,真挚道,“学姐,毕业快乐,祝贺你升入理想大学。”
秋元爱抱着鲜花,站在众人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她微微笑道,“我们只是暂时说再见,我会在东京等大家的!全国大赛上,我会为你们应援。”
白皙的皮肤,柔顺黑亮的长发,精致又小巧的五官,秋元无疑是美丽的。但这一刻,少女沐浴在阳光下,神态灵动,明明是脆弱而柔软的,却又透出另一股让人内心澎湃激荡的温暖和力量。
“秋元学姐!”
“今年!一定打败乌野!进军全国!”
所有的学弟们哭成一团。
即使相识了多年,国见也仍然被一刻的秋元爱惊艳到,喃喃道,“秋元好像变得更美丽了呢……”
同样被美貌恍了神的金田一反应过来,立马警告道,“喂!你小子不会打秋元的主意吧!不行!她可是及川前辈的……”
“你又在发什么疯,我只是感慨一下,“国见顿了顿,看向金田一眼神古怪,”话说回来,你是什么及川前辈的恋爱守护神吗?这两年里,所有试图靠近秋元的追求者都被你威胁跑了。“
金田一笃定道,“他们不会分手的!”
“可他们已经分手了诶!”
“他们一定会和好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啊?”国见撇嘴,虽然自己内心也毫不怀疑,但还是忍不住逗他,“两年了,我可没听过秋元嘴里提过一次及川前辈,一次都没有。”
“有的。”
金田一终于说出那个秘密。
高二那年的联赛,青城输给了伊达工,连县内4强都没有进。秋元一直温柔又平静地安慰大家,鼓励大家,拿出赛场上记录的每一次得分与失分情况帮大家分析。可是晚上结束训练,他折返去拿遗忘的手机,却意外看见她一个人极慢地在路上走着。
他正要过去打招呼,却看见月色下的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低柔的、无助的、委屈的。
“阿彻,我好没用啊……赢好难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少女最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幕,现在想起来也仍然叫金田一忍不住红了眼。
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秋元的眼泪。
她总是温柔的,平静的,微笑着的,明明柔软却总让人恍惚中觉得她坚不可摧。
他忘不了那一刻,他痛恨于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不够强大,他痛恨于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城可预见的没落下去。
因为他们的不够强大,所以秋元爱会承担更多,她更像是大家的队长。
她逐渐,将自己变成了及川的样子。
秋元爱很快注意到国见和金田一的不对劲,朝他俩走来。
拜托,谁来告诉她,这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为什么像两条受了巨大委屈的人形巨犬,站在那边红着眼睛看她。
而且。这两个里可有一个是国见诶!
秋元有些担忧,“怎么……”
两个人猛地弯下腰去,对她鞠了一躬,无比认真道,“这三年间,辛苦你了!”
秋元愣住,春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人觉得浑身似乎都透着暖意。心里有一条河流冲破了她这三年间用一块块石头堆出来的壁垒,正激荡着她身体的每一处。那河流,湍急又滚烫,叫她身体发麻,眼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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