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的事情让陆先生出气,可就成大事了。
许岸不是骄纵无理的人, 可心里多少有些憋屈, 不单单是为了今晚被恶心的几句话, 也为了沈蛮。
她是她来到北青的第一天, 第一个对她投以暖意的人。
大方爽朗, 与陆临意无关的坦荡。
她能感受到沈蛮对老贾的爱。
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跟着他在这一方院子里,手沾油脸带笑, 不是爱又是什么。
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却又想, 旁人看她大抵也是如此。
年岁尚小便跟了圈子里一顶一的人,有爱情有虚荣, 但怎么看都是徒劳无果的事情。
因而越发的恹气。
陆临意勾唇看着小丫头把眉头皱成了川字,捏着她的手, “走吧,带你去玩。”
除夕夜的晚上去玩, 许岸睁着眼眸看他,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似的。
“去哪里玩?”
“去了就知道了。”
陆临意车开的有些久,从市区向外,一路南下,几乎要走出北青市的地界。
许岸不明所以的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象, 枯木干枝,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年三十的日子里,临近十二点的时间,徒增人的怯意。
“陆先生,你不会打算卖了我吧。”
“就你身上那二两肉,还没油钱贵呐。”
说的在理,许岸扁扁嘴,没再多说。
最后车子落地停留,竟然是一片木林。
林外已经停了数辆汽车,都是价格不菲的车型,有一辆许岸还曾在周惟安的酒吧前看过。
这才多少安了心。
室外的温度低,特别是远郊,许岸出来时只穿了件简单的大衣,被陆临意在外面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
这才牵着手,向树林里走去。
许岸环顾四周,怯怯的问道:“我们出了北青市吗?”
“嗯。”
“要开新年派对吗?”
“不算。”
“有周少他们?”
“嗯。”
许岸心里打鼓,话就多,陆临意答着,算不得热情。
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似的。
好难得走进了树林深处,视野陡然开阔,竟然还有一汪湖。
不知道是人工还是自然,一眼望去,湖面宽而深,对岸是微微隆起的小山,和叠峦而立的树。
只不过湖面结了冰,只有一旁亮着灯的别墅映照着湖面,闪着光。
像是童话里,森林深处别有洞天的世界,让人惊叹。
美不胜收。
许岸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是……”陆临意拉长着声音,煞有介事的把手抚住她的眼眸,继而低声,诱引似的笑着,“惊喜。”
说完,单手一个响指。
落手的瞬间,“咻”的一声有一道光影从山下腾空而起,瞬时,天空中炸开了偌大的橙色烟花,继而越来越多的“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漫天散落的烟花,炸亮了整个夜空。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数不尽的颜色和式样。
一个又一个,叠加在夜空里,形成了一整片的烟花雨。
而湖边围绕了星光满溢的灯带,瞬时亮起,立式的烟火缀在四周,莹亮绚烂。
天上地下交相呼应的,震慑人心的,极致灿烂的美丽。
周遭的森林里,竟然也宛如萤火之光,星星点点的亮起,映着整个湖面,整个林区,橘黄色的柔和暖光。
许岸何止是惊呆这么简单,她站定在原地,迟迟没有声响。
最后烟花落尽,她转眸去看陆临意,“专门为我放的吗?”
陆先生弯着眼眸看她,嘴角扬着一抹笑意,学着她之前说过的话,“要听实话还是谎话?”
许岸巴掌大的脸仰着看他,笑着说,要听实话。
“我以为娇娇会给我个机会,让我说一下谎话。”
许岸摇着头,固执的很,“我就要听真话。”
“真话便是,”他抬手搓过她红红的耳垂,笑意浓,“去年我便想这么做,那个叫赵珂的男孩放的烟花,哪里有我的好看。”
许岸这才猛地想起,好像去年也是除夕夜,陆先生平白给她打了电话。
而彼时赵珂从海城运来了大批的烟火,吵嚷着让她去看。
她眼眸加深,不由得问道:“陆先生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嗯,我们娇娇勾人,我啊,”他捏着一抹坏笑,落唇在她的唇畔,缱绻厮磨,而后落了四个字。
“一见钟情。”
两个人来到湖边别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从一楼到三楼的灯开着,灯火通明。
甫一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吵嚷声。
像是来了很多人。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当真能看到男男女女三两成群,至少有数十个。
许岸还在眯着眼辨认,陆临意已经牵着她推门而入。
许岸在他身后躲了躲,大半都是熟悉的面孔。
顾淮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十二点烟花就放完了,现在十二点二十,啧啧啧,老陆,天寒地冻,你在外面干什么了?”
“顾淮!”还未等陆临意说话,已经有一个女声冷声响起,惯来谁都管不了的顾大少爷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调侃的所有话。
陶佳宁冲着许岸招了招手,笑得眉眼弯弯,“许岸快来,我这羊腿快烤好了。”
许岸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看到她。
古铜色的皮肤、灿烂的笑容。
一口小白牙齐刷刷的,越发衬得人朝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在壁炉里架了个烤架,上面放了一只硕大的羊腿,被柴火烤的,已经开始滋滋冒油。
许岸小碎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没回新疆吗?”
“回了,”陶佳宁一边翻着边,一边应着,“我本来就是北青人,回来过年,顾淮说今晚有好玩的,我在家也没事,就跟过来了。”
许岸点头应着。
这才偏头环顾了四周。
已经有女生坐了过来,凑在许岸的身边,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曦诺,跟着周少的。”
小姑娘一双眼睛大的惊人,圆圆亮亮,煞是好看,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周惟安身边的女人,倒也不知道换的这是第几个。
许岸客气的回了笑意,“许岸。”
“我知道,”小姑娘直率,有一种懵懂的天真,“来之前周少和我说了,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这话倒是逗笑了许岸,摆了摆手,“不用,都是来玩的。”
另一个姑娘坐在旁边安静了些,没有加入他们的自我介绍,听曦诺说,是跟着沈崇俞来的。
也不是十月份时,许岸在雪舍餐厅见到的那个女艺人。
在换女朋友速度这一点上,陆临意倒是比他们看起来长情了些。
还有两个许岸不算熟悉的人,在北疆时见过,可也只是一面之缘。
已婚,自然带的是名正言顺的妻子。
三十余岁,比许岸她们长了不少。
周惟安在那边嚷嚷着开了牌局,招呼着大家去玩,六人游戏,曦诺自然跟了过去。
许岸不会,靠在炉火旁,和陶佳宁翻烤着羊腿。
中间陆临意来过一次,想要陪着她,却又被她推回到了男士区。
这是许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入到他的社交世界里。
男士与女士分明。
他们谈论工作、谈婚投资、谈婚下一步的政策方向,而她们谈论八卦、谈婚潮流,或者谈论羊腿要怎么烤才能酥脆好吃。
女士,更像是个陪衬。
没有独立自主,只是漂亮的花瓶。
用刚刚曦诺的话。
她们叫“跟”。
许岸的心思微动,不算舒服。
却又告诉自己,陆临意与旁人不同,今晚这局是他攒了来哄她开心的,她自然要配合。
只是日后若是更进一步深入他的世界,很多东西,就更加无法避免。
她要学会消化这些叫做“做作”的情绪。
陶佳宁突然偏头看她,笑得隐晦,那双眼眸明亮,“小岸岸,我带了点好东西来,你要不要尝尝。”
许岸不明所以,有些茫然,“什么?”
“酒。”
酒许岸自然是不怕的,轻易的量灌不倒她,倒是陶佳宁这幅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她颇为好奇,“什么酒?”
陶佳宁打着赤脚跑了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拎了个瓶子,里面是红色的液体,浓稠黏腻。
“鹿血酒,我来之前刚打的野鹿放的血,尝尝。”
许岸被吓得连连摆手。
她哪里喝过这东西,陶佳宁刚一打开,血腥和酒气混杂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许岸险些有些要呕。
眼看着她这样子,陶佳宁啧啧了两声,“这是好东西,很好喝的,北疆的野鹿子,难打。”
倒是吸引了不少男士过来。
顾淮眼尖,瞬时看到,拉着陆临意就要来一杯。
“补虚壮阳,好东西,来一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于是越发的热闹,一群人嚷着,新年新气象,自然要饮酒助兴。
陶佳宁的羊腿也被烤的焦香流油。
许岸坐在壁炉边吃着肉,看着他们喝酒唱歌,热热闹闹。
陶佳宁坐在顾淮的腿上,勾着他的下巴,笑得舒朗大气,“你不就是想睡我,我懂。”
惯来游刃有余,久经情场的顾大少爷猛地就红了脸。
磕磕绊绊解释不出个缘由,就被陶佳宁扯了衣领,众目睽睽之下,落了个深吻。
热得许岸笑着,嗷嗷的低声鼓劲。
陆临意坐在她的旁边,把看热闹的小姑娘揽进了怀里。
今晚因为沈蛮的事情而恹恹的一颗心热乎了起来。
嘴角仰着笑意,有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乐。
回到房间时,已经临近三点。
许是过了困倦的时间,许是偷喝了一口陆临意的酒。
羊肉鹿血,都是大火上头的东西,现如今多少有几分燥热。
许岸换了件白色的吊带睡裙,垫着脚,在房间里转圈。
似舞非舞,让人想要放纵所有自己的情/欲。
所以在陆临意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瞬间。
许岸小碎步跑了过去,踮脚搂过了陆临意的脖子,主动献上了一个吻。
“陆先生你真好看,让人怎么亲都亲不够。”
第49章 陆太太
许岸这个年过得快乐。
难得陆临意把时间空了出来, 北青市的花哨玩意多,今个儿带她逛庙会,明个儿赶大集, 初五还去滑了个冰,许岸不会,拉着陆临意的手嗷嗷叫, 一点形象不顾。
周惟安三天两头攒着人去玩, 热热闹闹轰轰隆隆,也算乐趣。
沈崇俞的新女朋友叫傅斐, 影视学院的大一新生, 和许岸一样的年纪。
复读了一年, 为的就是北青影视学院。
熟识了之后话就多了些, 说起沈崇俞, 面色虽然淡然,可眼底的爱意涓涓涌动, 挡不住分毫。
许岸也不过只在陆临意身边呆了不足一年, 再看她,大抵能想象到旁人看自己的模样。
心性到底是比最初时长了些许。
施宁在微信里千喊万叫, 好难得约了许岸个空,人直接杀到烟斋来接她, 和陆临意碰了个面。
聊得都是些许岸听不懂的。
“下半年就开会了,我老子可是给我下最后的死命令了, 你和荣二选一个。”
陆临意眼底情绪晦暗,辨不清,嘴角那抹笑意若有似无,“怎么这把年纪了,一个个都喜欢卖子求荣, 也不觉得跌份。”
“切,别跟我说你老子没跟你吹耳旁风,你可把住了,对不住许岸我抽你丫的。”
陆临意没接她的话,反问了句,“定了?荣二?”
素日里没心没肺的施宁眼光落得远了些,看不出是在看门栏上的砖雕,还是看远处的天,最后开口,声音空旷,听不出情绪。
“我心软,看不得我爹为了这事求我,先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再说了,结了还能离,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说着,转眸一笑,拍了拍陆临意的肩,“要不是你彻底放弃我们家,我和你凑合凑合演一场也行。”
“施宁,”他郑重其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是许岸都少见的,陆临意的严肃,“你清楚,这种事情决定了就不能反悔,剥掉一层皮的代价。”
施宁立刻转了身回去,眼眶子里蓄起泪水,却又强撑着不落下,人背对着他,半响没有动。
她如何不知道,圈子里身居高位的每一个长辈,都是尔虞我诈中摸爬滚打淌着鲜血淋漓走出来的,她这点雕虫小技的心理波动,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只怕这婚订下,就再无回头路。
所以陆临意这么多年,硬是生磨着走了那么多的弯路,也迟迟不肯低头。
可不低头,就不会被操控吗?
当着许岸,余下的话她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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