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见了面,玉家下人屈膝一礼,道:“燕公子,我家公子说诸位故友难得重逢,前院热闹喧嚣,此处静谧适合叙旧,特意吩咐在此设一桌席面,待下轮席开,便往这边上菜。”
“公子敬完酒便会过来。”
虽说是同几人传话,但下人的礼却有意无意朝着燕鹤的方位。
燕鹤点头:“有劳。”
玉家多年没办过事,家主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少公子也不喜在人前露面,以至于想要结交巴结的人力都没处使。
如今好不容易办喜宴,可以说是各方人马皆聚集在此,其中也多有些地方官,虽府城之主不会亲临,但也会派家中小辈过来。
燕鹤这些年游历各地,知道他身份的人虽不多,但各个地方都还是有一些的,若他今日和姜蝉衣他们在前院吃席,免不得被人撞破身份。
金酒得到燕鹤示意后,就去见了玉千洲,玉千洲知道姜蝉衣来,后又在宴席上撞见徐青天,这便吩咐特意在此设下席面。
玉家下人离开,云广白不由感慨道:“玉公子不仅记得我们,还如此特殊优待,我认定他这个朋友了。”
徐青天落座后,看了眼几人道:“我方才在前院见到了玉公子,玉公子说燕公子和姜姑娘也来了,便差人带我过来,我当时特别惊喜,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重逢了。”
“看来,我与各位缘分未尽呐。”
姜蝉衣颇有同感:“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很高兴与诸位重逢。”燕鹤舀好茶汤,分给几人,递到云广白跟前时,抬眸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云广白立刻就明白了,这茬怎么还没过去,不过好在他已经想好了说辞,道:“哦,方才被徐公子过来岔开了,我是在这段时间无意中听一位…朋友提及密云龙,并有幸饮了一盏,发觉味道与上次在燕公子马车里喝的一样。”
燕鹤不知信没信,徐青天却已挑眉:“朋友?据我所知密云龙可是贡品,云公子在何处认识这样的朋友?”
云广白闭着嘴不吭声了。
倒是一时忘了自己塑造的形象,一个侠盗确实不应该认识那样的朋友。
徐青天见此,眼睛一眯:“能被赏赐贡品的可不止是富,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样的门户也敢去偷?”
云广白眼眸一亮,这个借口他怎么没想到!
少侠立刻做出一副心虚的神情:“嗐,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顺手的事嘛。”
“我也就是好奇,想尝尝贡品是什么味的,就只捏了一小撮走,没人察觉。”
燕鹤,姜蝉衣:“……”
徐青天突然又想起什么,道:“方才听玉公子语气,应当不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来的?”
云广白便又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见徐青天半信半疑,他快速岔开话题:“半年不见了,你们这段时间都过得如何?”
徐青天虽然有所怀疑,但将将重逢也不好继续质问什么,别过头道:“也就那样。”
闻言,三人同时看向他。
姜蝉衣问了几人都想问的问题:“这次考中秀才了吗?”
徐青天先是一愣,而后想起院试刚过,他眼神微微一闪,摇头:“没戏。”
几人默默收回视线,姜蝉衣眨眨眼,安慰道:“无妨,明年再试。”
徐青天耷拉着的眼皮子抬了抬,不出意外,他明年要参加的就应是春闱了。
“嗯,多谢姜姑娘,我一定努力。”
姜蝉衣怕徐青天因落榜心情不好,忙转移话题:“我这段时间都在山上,过的还行,你们呢?”
燕鹤:“我回了趟家,刚从家中出来。”
云广白听完他们的故事,重重叹了口气:“只有我在经历毒打吗?”
几人便又看向云广白,听他声情并茂的讲述他这段时间所受的毒打。
“你们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啊,也不知在鬼门关徘徊了多少次,大约还是命不该绝,又或是功德压身,这才能活着跟你们重逢。”
姜蝉衣方才和他交手后就怀疑他这段时间可能过的很有些精彩,闻言便问道:“你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人追杀?”
徐青天面色一滞,默默将自己的凳子往燕鹤的方向挪了挪。
“那怎么叫偷,我是侠盗,只盗贪官污吏,赚黑心钱的富商……”
燕鹤抬眸淡淡看着他。
云广白立刻解释:“玉家除外,实在是因为玉家太富了,我看着心痒手也痒。”
“不过我盗来的东西都拿去救济百姓了,可没有私用一分,所以那不叫偷。”
这事在去岁云广白盗了玉家的珠宝失踪后,他们通过珠宝的去处已经都知晓了。
所以姜蝉衣换了个问法:“那请问侠盗,你又是盗何物被追杀?”
云广白摸了摸鼻子:“这回可不是因为盗了什么。”
在几人的注视下,他扬起眉头,一脸得意和神秘:“你们可曾听过江湖中有一位横空出世的赏金猎人?”
燕鹤后来回了京对此并不知情,徐青天倒是听过一些:“确有此事,听说那人年轻不大,却一月连揭五张通缉令,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可他拼命拿下的赏金都拿去救济百姓了。”
说罢还瞥了眼云广白:“这人大约也同你有一样造福苍生的志向。”
姜蝉衣在来的路上也听过几句:“我这次下山也听人说起过,倒是巧,他也姓云……”
姜蝉衣的声音渐弱,而后和同样反应过来的徐青天燕鹤同时看向云广白:“……”
都姓云,这只是巧合吗?
只见某位少侠眉头高高扬起,下巴也抬得高高的,很显然,这不是巧合。
徐青天震惊的几乎失声:“……是你!”
云广白挺胸抬头,端起茶盏仰头饮尽,一副大侠作态:“你们口中那位英武不凡,武功高强,不屈不挠,勇斗恶人,广济天下的侠客正是在下。”
姜蝉衣,燕鹤,徐青天:“……”
他们刚刚谁这么夸过?
几人纷纷收回视线。
徐青天皮笑肉不笑:“尾巴翘起来了。”
云广白往身后看去,虚空一抓,仿佛真抓住了一根尾巴似的:“本少侠的尾巴那也是心怀大义的。”
徐青天唇角一抽。
姜蝉衣燕鹤都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云少侠救济苍生,英勇无双,值得敬佩。”燕鹤给几人添好茶,举起茶杯道:“燕某以茶代酒,敬云少侠。”
云广白嘿嘿一笑:“多谢多谢。”
姜蝉衣也举杯:“云少侠真乃我辈楷模。”
云广白嘴都快咧到耳朵了:“过奖过奖。”
他自然而然转头看向徐青天,徐青天:“……”
徐青天端起茶盏跟他碰了碰,一本正经道:“云少侠救苦救难,锄强扶弱,令人钦佩。”
云广白满意的笑着:“低调低调。”
徐青天扯了扯唇。
尾巴要翘过头顶了。
放下茶盏,姜蝉衣道:“怪不得方才就觉得云少侠招式变化颇大,原来是有过这么多次恶战。”
云广白:“那可不,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可绝不敢再乱揭通缉令了,像那些极恶的本事都大得很,需要再精进一番,才敢与之敌对。”
听得出来这确实是毒打挨得多了,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时,水榭外传来动静,却是玉家下人端着菜肴鱼贯而来。
几人便停止了话头。
摆好酒菜,领头那人屈膝一礼,恭敬道:“酒菜已上齐,诸位慢用。”
“玉公子临时有事耽搁,暂时不能过来。”
今日是玉千洲的喜宴,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时分身,燕鹤便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那人显然是知道燕鹤身份的,自然不敢不答,回道:“回燕公子,方才库房失窃,丢了些珍宝,玉公子正赶过去查看。”
话音一落,水榭中顿时寂静无声。
姜蝉衣徐青天飞快瞥了眼某人,某人上看下看,就是不与他们对视。
徐青天咬牙深吸了口气:“!”
燕鹤若有若无的瞥了眼云广白,沉默良久,才道:“原是这样。”
“告诉千洲,云公子也过来了,等他忙完一见。”
那人不明深意,只颔首应下。
待玉家人离开水榭,徐青天才咬牙切齿瞪着云广白:“你不是来吃酒席的吗,不是已经做赏金猎人了吗?!”
云广白摸摸鼻子:“这不是想着,贼无走空嘛,这来都来了……”
几人:“……”
好一个来都来了。
半晌后,燕鹤道:“先吃饭吧。”
徐青天没好气道:“等会儿玉公子来了你自己同他解释!”
“这都第三次了,你就可着玉家薅是吧?”
云广白理不直气不壮:“这里不就玉家最有钱嘛,来都来了……”
“闭嘴!”
徐青天。
玉千洲刚走到库房便得到水榭中的禀报,他怔了怔后,面上的沉色褪去,瞥了眼地上落下的灰尘,道:“从屋顶下来的,修一修。”
而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玉家众人:“??”
就这样?不抓贼了吗?
第47章 吵不赢,就干
玉千洲离开库房径直往水榭而来,几人见到他过来都起身,互相道了礼,云广白窜出来上下打量着玉千洲:“玉公子?”
姜蝉衣徐青天都见过了玉千洲,云广白来的稍晚,没有赶上拜堂,只远远听见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没瞧见新郎官正脸。
而后他就趁着人多摸到了玉家库房,挑选了几样能卖的珍宝。
虽然去岁已经知道玉千洲那时的容貌并非是他真实的样貌,但此时见到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还是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怪不得先前那解二爷认不出来。
玉千洲轻轻颔首,算是应了云广白的话,而后道:“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徐青天笑着道:“玉公子客气了,能在这里用上这一桌席面,已是万分感恩。”
几人寒暄片刻后,玉千洲敬了杯酒便离开了,今日宾客众多,他不能离开太久,此时是他两位儿时旧友在替他应酬。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库房一句。
目送新郎官走远,徐青天皱眉道:“玉公子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燕鹤与姜蝉衣对视一眼,各自落座。
有了两次前车之鉴怎会猜不出,不过是不愿意计较罢了。
云广白提着酒壶给几人满上:“玉公子大义,我们为他干一杯。”
主人家轻易揭过,徐青天自也不再多说什么,饮了酒,姜蝉衣便起身挪菜,在云广白徐青天默契的配合下,很快将燕鹤平日爱吃的菜放到了他的跟前。
燕鹤正要道谢便见三双筷子飞快出击,扫荡着除了他面前几盘菜以外的席面。
他将谢字咽回去,默默拿起筷子,唇角轻轻弯了弯。
一切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
姜蝉衣今日一路疾行,只啃了一张干饼,在菜上来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碍于玉公子还没来,勉强矜持着。
另外两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菜肴肉眼可见的见了底,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中间碗里被剩下一块红烧肉,三人同时愣了愣,而后,旧事重演。
燕鹤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三人为了抢那块红烧肉‘大打出手’。
姜蝉衣云广白有武功在身,动作要迅急许多,但徐青天筷子使得不错,且也有几分力道和准头,在那二人不使用内力的前提下,竟也能和他们一争。
燕鹤听过他们初次见面的故事,争抢之中打坏了一张木桌椅和几个瓷碗,因没有钱赔各自压了物件在刘家,也是因此,后来才接了刘家那趟差事。
那时他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画面,如今他总算是知道了。
燕鹤瞥了眼檀木桌和上等瓷盘,默默将手放在了桌边。
这张檀木桌价值两千多两,重要的是这是玉叔叔最喜欢的一张檀木桌。
突然,那块红烧肉在抢夺中意外的朝着燕鹤面门而来,燕鹤抬起筷子稳稳夹住。
三人同时偏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在一阵寂静中,燕鹤面不改色的将肉放回了中间的碗中:“你们继续。”
接下来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兵荒马乱,但三人抢菜的功夫旗鼓相当,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燕鹤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九曲桥上的一只狸奴,微微垂眸,放在桌边的手掌轻轻翻转,一手撑在桌上的姜蝉衣身子微晃,手上力道也被迫转了方向,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风,‘遍体鳞伤’的红烧肉径直飞向了狸奴。
狸奴先是被吓的往后一跳,而后似乎是被香味吸引,确定突然落到它跟前的是不带攻击力的食物,才边嗅着边谨慎靠近,然后在几道灼热的目光中叼起肉窜出一道残影。
姜蝉衣:“……”
云广白:“?!”
徐青天:“……?!”
他们抢了半天最后倒是便宜了那狸奴。
三人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慢慢坐下,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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