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广白:“……”
他几乎能想到接旨时找不到他人,父亲是怎样的雷霆大怒。
云广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将军,夫人,姑娘已经在进京的路上,请少将军立刻启程,前往玉京会和。”宋赤雨道。
云广白动了动唇,很想拒绝,但也知道不可能抗旨,闷声道:“知道了。”
宋赤雨仍旧不动。
云广白:“……我会去玉京的,但得容我跟朋友告个别吧。”
宋赤雨盯着他。
云广白无奈:“……叔,放心,我真的不会跑,你明日午后在东城门口等我。”
宋赤雨这才点头:“好。”
“我已经同墉州几个城门都打了招呼,给了少将军画像,一但少将军偷跑,立刻绑了。”
云广白唇角一抽:“知道了叔。”
他就那么不可信吗!
而另一边,徐青天见云广白迟迟不归,想着他喝了不少酒怕人醉倒在哪个角落便下船来寻,一下船就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四处张望,显然是来寻人的,他瞳孔一震,在他们看过来前飞快躲开。
确认他们离开,他才从柱子后走出来,心头很是奇怪,以前他也经常偷跑出远门,怎么这一次竟还派人来找他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
第68章 愿诸位一路顺风
夜色中,灯火璀璨,游船上只挂着几盏灯笼,光影与昏暗交织。
姜蝉衣趴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歌舞,丝竹声悦耳,舞女身姿灵动。
美酒美人,安逸而奢靡。
她有些醉了,和寻常不同的安静。
云广白徐青天不知去了何处,船上只剩下两个人,燕鹤端坐在茶台旁,似乎也是在欣赏歌舞。
但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思一直在姜蝉衣的身上。
她方才喝了酒嫌热脱了大氅,天气本就寒凉,湖上更是风大,醉酒后这么趴着很容易着凉。
可云广白徐青天却迟迟不归。
又一次看过去时,人已经闭上了眼,燕鹤心中一动,指尖轻轻摩挲着。
他沉下心等了片刻,缓缓起身拿起被姜蝉衣搁置在一旁的大氅,轻轻给她披上身上。
可披风才落下,她便睁了眼,燕鹤目光一紧,四目相对,半晌寂静。
夜色中,她的眼睛仍如初见那般明亮,可今时今日,他却已经不敢直视。
燕鹤故作淡然的直起身子,语气温淡道:“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姜蝉衣眼也不错的看着他,目光称得上灼热,就在燕鹤想要找借口离开时,她才随意挪开视线,不轻不重的喔了声。
“谢谢。”
她的视线又落在舞女身上,好像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然只有她自己清楚,方才那一瞬心底是怎样的翻涌起伏。
她虽惯来随性,但在重要的事情上还算谨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中也有些数。
但方才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心头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吻他,方才他们近在咫尺,只要她轻轻仰头就能得偿所愿,幸好,她克制住了。
她不能害了他。
“风大了,回去吧。”
姜蝉衣抬眼状似无意的看了眼燕鹤一眼,缓缓起身,道:“他们还没回来。”
“我让金酒去找,先上马车。”燕鹤。
姜蝉衣:“好。”
她抱起大氅站起身,突然,心间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提出回去,莫不是怕她着凉?
如此想着,姜蝉衣又飞快看了眼燕鹤,但他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旁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游船,仍没看到云广白徐青天,燕鹤便让金酒留下寻人。
姜蝉衣坐上马车时不由打了个冷颤,方才在外头不觉,眼下才感觉到寒凉。
她下意识往炭盆的方向挪了挪。
燕鹤见此,将金酒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她。
姜蝉衣愣了愣,拒绝:“这是给敏砚准备的,我不冷。”
燕鹤没有收回去,坚持道:“拿着,再让人备一个就是。”
姜蝉衣犹豫片刻,这才接过来。
之后半晌二人相对无言。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话少了起来,但即便如此,独处时也并不尴尬,反而很平静和谐。
毕竟几次并肩作战,历经生死,那些陌生和生疏早就已经消弭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金酒带着云广白和徐青天回来了,徐青天被冻的脸色发青,姜蝉衣赶紧将怀里的汤婆子递过去:“这么冷,你们去哪里了?”
徐青天想也没想的接过来抱着,声音直哆嗦:“我去找他,迷路了,幸好金酒找过来。”
燕鹤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的汤婆子,指尖微动了动,正要吩咐金酒再去备一个,就听姜蝉衣道:“那快些回去,让厨房熬碗姜汤。”
云广白酒醒了不少,见此心头有些内疚,把自己的大氅也放到徐青天身上:“我从茅厕出来也走岔了路。”
燕鹤咽回将要出口的话,让金酒驾车回客栈。
下了马车,金酒趁着姜蝉衣几人落后一段路的功夫,走到燕鹤身边低声禀报道:“殿下,玉京来信,请殿下立刻回京。”
燕鹤:“出了何事?”
金酒回道:“边关的宋大将军进京贺寿,陛下令殿下出城迎接,还有……”
此事燕鹤自是知晓,原本他也是打算赶回去的,而后见金酒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他道:“直说就是。”
金酒飞快瞥了眼后头照顾徐青天的姜蝉衣,道:“相国嫡女要回京了,陛下也命殿下亲迎。”
若是以往或许不必,可如今不一样,那位已是未来储妃,又十多年不回京,而今归京,理应殿下亲迎。
燕鹤知道褚婉卿今年回京,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闻言怔忡了片刻,才低声道:“知道了。”
“让人熬几碗姜汤送到房间。”
金酒恭敬应是。
燕鹤房里已经有人烧好了碳,几人围着火盆而坐,徐青天的脸上也稍微有了些颜色,没过多久金酒送来姜汤,云广白立刻拒绝:“我有内力傍身,冻不着,不需要喝这个……”
对上燕鹤淡淡的眸子,云广白闭了嘴,拿起一碗:“需要,我最爱喝姜汤了。”
姜蝉衣徐青天对视一眼,各自默默地喝完了姜汤。
但桌子上还有一碗。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没有动作的燕鹤,他好像并不打算喝。
燕鹤确实没这个打算,他也没想到金酒还给他端了一碗,他很清楚他并不需要,可对上那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咽回解释的话,端起来喝了。
三人这才挪开视线。
屋里很暖和,与外头仿若两个世界。
而几人又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说回房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燕鹤先开了口:“我刚收到家中来信,需要立刻回去一趟。”
云广白闻言飞快抬眸看了眼燕鹤,他正想着该如何辞行,没成想他竟也要走。
徐青天亦是愣了愣。
他方才偷偷跟着前来寻他的人,听到他们说话才知道他和蝉衣姑娘在锦城吃的那顿羊肉粉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眼下母亲正在四处寻人,不仅寻他,还在查蝉衣姑娘。
他了解母亲,若他方才现身解释,他们绝对不会听,定会立刻将他绑了送回锦城,说不定还要连累蝉衣姑娘。
所以他想着先回来同他们道别,再回去好生解释,且春闱在即,他也该进京了。
姜蝉衣从船上下来后心头就一直装着一件事。
退婚!
她要退了婚再来找他,刻不容缓!
但她又实在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分开,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再见到。
心思各异,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云广白摸了摸鼻子,道:“贼无走空,这次例外。”
他还没来得及去干点什么,通缉榜也一个还没有揭过,有点遗憾。
徐青天清了清嗓子,跟着道:“科考在即,屡败屡战。”
这次分别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天。
几人都表了态,不约而同看向一直没吭声的姜蝉衣。
大师姐在几人的注视下,小声道:“……回去退个婚。”
一语惊起四座。
云广白瞪大双眼:“你有婚约?!”
徐青天瞥了眼燕鹤,道:“何时的事,先前未曾听你提过。”
燕鹤的反应倒比他们更平静,但也紧紧盯着姜蝉衣。
“我……我也是刚知道的。”
姜蝉衣飞快看了眼燕鹤,解释道:“除夕前家里定下的,我不知情,也没见过彼此。”
云广白兴致盎然:“是哪里的人?”
姜蝉衣低下头,错开他们的视线:“不知道。”
云广白还想追问,被徐青天打断:“如此,那就愿蝉衣姑娘得偿所愿。”
云广白遂也跟着道:“对对对,愿蝉衣姑娘得觅良人。”
燕鹤低头喝茶,没作声。
云广白仿若没察觉到室内有些微妙的气氛,咧嘴笑道:“那就愿诸位一帆风顺,我们有缘再聚。”
燕鹤抬眸:“嗯,有缘再聚。”
徐青天问道:“你们何时走?”
燕鹤:“明日便要离开。”
云广白:“明日。”
姜蝉衣看了看几人:“……我也明日回去。”
这场重逢太过短暂,分别的也很突兀仓促,之后很久都没人说话。
还是云广白开口打破了沉寂,少年咧嘴笑着:“有分别才有重逢,明年三月你们若有空,我在此恭候各位。”
“将来若见不见面也可送信至此,如此,也不至于断了联系。”
除了知道姜蝉衣在落霞门,其他几人都是天南海北不知所在,若不留下个联络点,或许真就见不到了。
云广白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
徐青天忙道:“我每年会来此查看。”
他来不了了,差人来总是行的。
姜蝉衣也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就算明年三月见不到他,也能有办法联系到,再好不过。
燕鹤看了她一眼,点头:“嗯,有缘再聚。”
云广白闻言站起身,拱手道:“那就此别过,明日就不与各位道别了。”
几人也都站起身作别。
“再会。”
徐青天拉着云广白先离开,姜蝉衣留到了最后,她想同他说些什么,可又不知应该说什么,于是便沉默了下来。
而燕鹤心中非常清楚,这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人总有私心,这一刻,他难免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些。
第一次分别后他让人铸了一把剑,本想送她,可后来想着若无再见之日,又何必留念想。
那把剑便一直没有送出去。
如今,更是无法送了。
她为何要退婚,他更不敢细想。
“你明年会来这里吗?”
姜蝉衣思索半晌,问道。
不管什么话好像都不适合这时说,她只能确定他是否还会赴约。
燕鹤目光微紧,而后温声道:“或许不能来了。”
姜蝉衣一怔,还不待她问,就听他道:“我与姜姑娘一样,也有婚约在身,家中长辈定下,无可更改,婚期,或就在明年。”
他有婚约,无可更改!
几个字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让姜蝉衣顷刻间清醒了不少。
浑身好似又感觉到了一片凉意。
是了,他已过及冠,有婚约很正常,是她忽略了。
既有婚约,她便不该再存什么念想。
燕鹤别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知过了多久,姜蝉衣才恍然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掩饰般道:“喔,那恭喜啊,若有空,我们去吃喜酒。”
这话不过是随口而出,她不可能去。
光是说着就觉心如针扎,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成婚。
燕鹤没答应。
他不可能给她发喜帖。
明白她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意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适合快刀斩乱麻,在一切未戳破之时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姜蝉衣也没等燕鹤回答,便接着道:“那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姜蝉衣走的很干脆,直到回到房间才发现眼角已然湿润。
但她从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哪怕那个人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哪怕此时心痛难忍。
若是旁的缘由,她会去争取,但偏偏是已有婚约在身。
她不会做拆人姻缘的事。
可她心底很难受,很难受,她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该怎么办。
她靠着门缓缓蹲下,抱着膝盖,任由泪水悄无声息落下。
燕鹤自姜蝉衣离开后就没有动。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即便他清楚怎么做是最正确的,也做了正确的选择,但不妨碍他难过的快要窒息。
若她无意,他自不会这般痛苦。
许久后,金酒推门进来,看见燕鹤的神情时不由一怔,而后才走过来,低声道:“殿下,姜姑娘走了。”
燕鹤闭了闭眼。
61/81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