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徐家虽未有官身,但在当地的地位却隐隐高过知州。
不仅因为徐老爷子曾是京中高官,还因如今徐家儿媳也就是徐家主母是京中阁老之女。
原本这位贵女求亲者络绎不绝,无不是高门大户,可她偏偏看上了徐家主,后来徐家主辞官,她毅然决然跟着来了锦城。
数年来,夫妻恩爱不疑,琴瑟和鸣,膝下亦只有一个儿子,算起来,已是三代单传。
小公子生来便聪颖,徐老爷子说像祖父,阁老说像外祖父,徐家主母说像自己,反正像谁都不会像父亲。
徐公子年纪轻轻已是解元,只待会试。
徐老爷子,阁老,徐家主母一致认为他必能高中,说不定还能三元及第。
对此,徐家主与有荣焉。
唯一不顺意的就是儿子的婚事。
从十八岁开始相看到如今二十有一,没有一个入徐公子的眼。
去岁除夕前又一次相看失败,徐家主母气的骂了儿子一顿:“不过才是解元,能不能高中谁知道呢,自个儿倒是先骄傲起来了,这么好的姑娘都瞧不上,你是有多大的野心,难道还想要娶公主不成!”
对此,徐公子觉得特别冤枉。
他是真的无心婚事,没有瞧不上人的意思,但他母亲不听,夜里跪了半宿的祠堂,说要磨磨他的傲气。
徐公子知晓母亲是怕自己年少轻狂,今后得意忘形,借此机会给他警示,乖乖的就去跪了。
经此一事,徐家主母已经不想再操心他的婚事了,想着人既然要去玉京,索性修书一封,请父亲帮忙相看。
锦城姑娘瞧不中,玉京贵女总有合心意的吧,要再没有,她就要怀疑儿子有问题了。
可谁成想,突然得到消息儿子竟与一位姑娘相会。
徐家当即炸开了锅。
“这个孽障,他是疯魔了不成,竟敢拉着人家姑娘私会!”
徐老爷子脸色也不好看,问儿媳:“他先前可曾与你说起过谁家姑娘?”
徐家主母明白徐老爷子的意思,道:“不曾提过,我一直同他说门第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对方家风品性,他应该不会因此瞒我与人私会。”
徐家主有不同意见:“可能是才遇上呢?”
徐老爷子狠狠瞪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叫做相约,什么叫做友人?”
“书童明言他此次偷跑出去就是赴约,哪来的初遇?”
徐家主:“……”
他虽不是当官的料,但这几个字还是懂的,这不是看他们着急,安慰安慰么。
一家人在书房商量了半天,最终徐家主母决定,应先去将人逮回来拷问。
“眼下还是先弄清楚这是不是他真心喜欢的姑娘,若是,我便去姑娘家中见一面,只要家风清正,便去提亲。”
然而等他们派出人时,儿子已经出了城,半个影子都寻不见了。
徐家主也开始发慌了:“该不会带人私奔了吧。”
这话气的徐老爷子拿拐杖追着他打:“你看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儿子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能干出这种事?!”
徐家主母懒得看他们爷俩发疯,立刻着手开始调查那姑娘的身份。
不管怎样,都得先知道他到底拐走的是谁。
_
徐青天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正在暖和的马车里酣睡。
吃饱喝足,马车里又暖烘烘的,很容易滋生困意,出城不久几人都先后睡了过去。
除了燕鹤。
姜蝉衣心中想着要与燕鹤保持距离,睡着时头偏向另一边,身上的披风不知何时落到了腿间。
燕鹤看见了。
他犹豫再三,终还是起身过去将披风给她轻轻盖上,马车里烧着碳,不能全部封闭,留了风口,这么睡着很容易着凉。
然就在这时,马车好像压到什么微微晃了晃,姜蝉衣的头眼看就要撞到车壁,燕鹤下意识伸手想托住她的脑袋,然后猝不及防的,掌心贴上一片柔软。
却是因动作间姜蝉衣的唇意外的贴在他的掌心。
那一瞬,燕鹤整个人僵住不敢动弹。
被小王爷磨炼出来的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尽数化为乌有。
只剩一片慌乱和如雷的心跳。
对一切事好像都能运筹帷幄的太子也终于有了手脚无措的时候。
金酒隐约听到里头有动静,想着几位都睡着了,没有出声惊扰,只轻轻拉开一点门缝往里看了眼。
这一眼,差点将他惊下马去!
殿下在做什么!
突然灌了几丝冷风进来,燕鹤猛然清醒几分,抬眸对上金酒惊愕的眼神,他尽力稳住心神缓缓抽回手,平静地坐回原位。
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金酒唇角蠕动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恍惚的关上车门继续赶马车。
姜蝉衣睡得熟,并没有被惊醒,而因方才马车晃动被栽过来的云广白扰醒的徐青天目睹了一切。
他没敢明目张胆的瞧,只半眯着眼睛偷偷看,待燕鹤走回来时又飞快的闭上眼装睡,只唇角隐隐弯起了一个弧度。
燕鹤坐回去,书已是看不下去,只觉掌心分外滚烫,像是正烧着一块碳,灼的人心焦意乱。
以至于本该轻易发现有人醒来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种失控很陌生,也让人感到很危险,燕鹤轻轻闭上眼,想政务,想案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很费力,但勉强能做到。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慢慢睁开眼,眼底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淡。
徐青天已经又睡了过去。
燕鹤轻轻拿出笔墨,写了张纸条交给了金酒,金酒还处于凌乱中,心不在焉的看了眼纸条,随后面色一凝。
查徐青天?
他立刻收回心思,神情严肃的往后看去,原来是殿下认为徐青天的文才不应该才是童生,怕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金酒吹了声口哨,将纸条递出,很快便有人凭空而来从他手中接过纸条,下一瞬又消失无踪。
随后,马车里连续递了好几次纸条,金酒一一往下传达,心中生疑,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多事要处理?
第67章 姜姑娘仰慕殿下,才夜探……
进墉州城时正逢天光黯淡,华灯初上,姜蝉衣云广白都想去夜市,徐青天与他们一道,燕鹤则借口有些疲乏先回了客栈。
刚洗漱完,金酒便进来禀报:“殿下,查徐公子的人回来了。”
燕鹤拢了拢广袖坐下:“让他进来。”
片刻,暗卫走进房间恭敬行礼:“殿下。”
“如何?”燕鹤。
暗卫正色道:“回禀殿下,属下查了整个江南,没有叫做徐青天的童生,且近几年考试名单中也没有这个名字。”
燕鹤一怔:“没有?”
金酒也不由愣了愣。
暗卫不可能查错,那错的就必然是徐青天的身份。
“或者,徐公子不是江南人?”
燕鹤微微皱眉:“他是江南人。”
口音骗不了人。
屋内寂静了良久后,金酒试探道:“那就只剩两个可能。”
“他不是童生,或者他的名字是假的。”
相比起来,燕鹤更相信后者,毕竟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殿下,那还要往下查吗?”
燕鹤沉默半晌后,摇头:“不必查了。”
他本意是怕徐青天屡次落榜可能遭遇什么不公,如今看来他也有秘密,如此,那就不必再查下去了。
他人的秘密,没必要过多窥探。
暗卫退下后,金酒继续禀报道:“姜姑娘方才去了知州府,墉州见过殿下的人都打点好了,只说殿下已经回了玉京。”
燕鹤端茶盏的手顿了顿,她竟这般急切见他,为何?
“你知会知州府的人一声,若她找上他们,让他们打探一下缘由。”
“是。”金酒领命而去。
姜蝉衣寻了个借口与云广白徐青天分开,连夜潜进知州府。
她没有拜帖,光明正大求见必然是进不去的。
摸了一圈,她却并没有在府邸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探到太子的住处,遂偷了套丫鬟的衣裳准备去打探一二,过程很顺利,但结果不尽人意。
“什么,殿下回京了?什么时候走的?”
丫鬟眼神奇怪的看着她:“殿下前几日就回京了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对了,你是哪个院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姜蝉衣陪笑道:“新来的。”
心中则极其失落,太子怎么就回京了呢,几日前出发,如今就算追也追不上了。
看来,只能去京中退婚了。
“哦。”
丫鬟似乎放下疑心,随口道:“你找殿下做什么?”
当然是退婚啊!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姜蝉衣:“好奇,听闻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出尘绝世,我想见一见。”
丫鬟眼神闪了闪:“就这?”
“对啊。”
扑了个空,姜蝉衣不打算再留下去,找了个借口同丫鬟分开,换回衣裳后翻墙出了知州府。
而她不知,丫鬟目送她离开后,去了书房。
“只是想见殿下?”
知州大人皱眉:“或许也是借口。”
丫鬟颔首:“奴婢见她说的真切,不似作假。”
知州大人沉默了。
这要他怎么回禀。
不对,太子殿下怎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知州想起什么,忙问:“当真说的真切?”
丫鬟点头:“是。”
知州大人若有所思。
这位姑娘夜里来找太子殿下,里头可大有说法,且太子殿下还猜到她会来,难道……
知州大人心头一惊,忙唤了人来:“快去回禀,那位姑娘称仰慕殿下已久,想见殿下一面。”
这莫不是殿下与人姑娘之间的什么情趣,他可不能坏了殿下好事。
_
姜蝉衣去了趟夜市,寻不到云广白徐青天便先回了客栈,此行虽没见到太子,但好在离她回京的时候也不远了,去了玉京必能找机会见到太子。
实在不行,再请父亲出面。
理由她都想好了,心疾未愈,不适合做储妃。
燕鹤立在窗边看着姜蝉衣走进客栈,才落下窗,这时,金酒推开门走到燕鹤跟前,神色略有些古怪:“殿下,知州府的消息送过来了。”
燕鹤:“如何说?”
金酒看着他:“……那边说,姜姑娘仰慕殿下,才夜探知州府。”
他感觉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殿下喜欢姜姑娘,而姜姑娘却喜欢素昧蒙面的太子殿下,却不是化名燕鹤的殿下,可偏偏这又是同一个人,所以,这还算两情相悦吗?
这个答案全然不在燕鹤意料之中。
他足足怔了好几息,才堪堪回神:“她原话是如何说的?”
金酒重复知州的禀报:“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出尘绝世,仰慕已久,只求一见。”
燕鹤缓缓垂下眼睑。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她喜欢他这张脸,但那时他看的清楚,只是欣赏,并无其他,直到落霞门醉酒那次,她唤了他的字,他才隐约感知到什么,遂决定不赴此约。
难道,是他多想了?
从头到尾,她其实只是喜欢好看的人?
良久后,燕鹤无声一笑,摇了摇头:“罢了,不必再查了。”
许是他庸人自扰罢了。
金酒:“是。”
接下来的几日,几人去逛了墉州颇负盛名的景点,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还游了湖听了曲,没有案子,没有追杀,这一次几人都玩的很开心。
这日,云广白晃晃悠悠的从游船上下来,去寻茅厕,然刚从茅厕出来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
他边道歉边抬起头,然后目光一凝,而后面色大变:“叔……你怎么在这!”
在茅厕外堵他的是位青年男子,身高体壮,一看便不是寻常人,正是大将军身边的副将宋赤雨。
“少将军一整日都和他们在一处,我只有寻这个时间见你。”
云广白酒顷刻间酒醒了不少,慌忙看了眼四周,没瞧见其他人后一把将人拉到阴暗处,问:“叔你怎么找到我的,找我作甚?父亲生气了?要抓我回去了?”
宋赤雨一板一眼答道:“我拿着少将军的画像一路问过来的,大将军确实生气,但没有要抓少将军回去。”
云广白松了口气:“那就好,叔你回去同父亲说,我过几月就回去了。”
宋赤雨却神情严肃道:“少将军,太上皇大寿将近,京中有令,大将军携家眷进京贺寿。”
云广白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赤雨:“圣旨是除夕次日到的。”
云广白是除夕后偷跑的,恰好错过了。
60/81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