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同杨阁老将军府打起来?”
褚方绎看了眼正给他上药的太医,道:“马情绪时常时我撞在车壁上晕了过去,后面的事都不知晓。”
相国大人与夫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噤了声。
太医上完药,恭敬道:“公子的伤需要修养几日,若出现头痛定要及时看诊。”
这点皮外伤还远不至于晕过去,但作为太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清楚的。
“有劳孙太医。”
送走太医,褚方绎才将城外的事简短叙述了一遍:“我后来问过车夫,当时确实因城门口的阵仗太大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两辆马车各已占了小半边道。”
“宋小将军的坐骑应该是随他上过战场的,它从马车中间突围,两边马儿受惊难以安抚这才引发动乱。”
乔氏乔月华皱眉:“那后头又是如何打起来的?”
褚方绎如实道:“妹妹见我受伤,下令拦宋小将军,状元郎那边也让护卫抓人,城内接人的队伍见此变故也动了手。”
相国褚公羡沉思片刻,欲起身:“我进趟宫。”
怕两边趁他不在把罪责往女儿身上推。
褚方绎犹豫再三,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含糊道了句:“妹妹好像与他们认识。”
乔月华一愣:“与谁认识?”
“徐公子,宋小将军,太子……”褚方绎随意带过:“我问妹妹,说是曾有缘在江湖中相遇,但在今日之前,他们都用了化名,都不知彼此身份。”
“还有……”
褚公羡乔月华同时看向他,却听他缓缓道:“我听妹妹说,此次回来好像想退婚。”
夫妻二人皆是一怔,对视了眼,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这桩婚事是明亲王府来提的,小王爷亲自上门,他们无法不应,可若是女儿不愿意,自也是能退的。
乔月华很快冷静下来,道:“你先去宫中看看,若真要退婚,我请祖父出面。”
乔月华的祖父乃是上一任帝师,由他出面,这桩婚事必是能退的。
褚公羡沉声应了,快步离开。
褚方绎端起茶盏垂眸轻轻饮了口,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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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公羡的马车刚停在宫门口,身后便传来马蹄声,他甚至无需转头都知来人是谁。
这个时辰骑马来此,除了那位宋大将军,不做他想。
其实年轻的时候他与这位大将军也有过些交情,那时少年鲜衣怒马,令人惊艳。
他记得他们还曾喝过酒,只后来他离京镇守边关,再难得见。
上次他回京短短十日便离开,阴差阳错下他们竟没能见上面,这还是当年一别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褚公羡微微侧首,只见身形高挑的男子翻身下马稳步走来,俊朗的脸坚硬不少,目光如炬,曾经明朗的少年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然沉稳老练。
褚公羡恍然想起,多年前在城外当归客栈他们初次见面。
他那时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他还是世子妃柳襄将军的副将,听有人贬损柳将军府,少年提着茶壶脚踩在凳子上给人那罐茶洗嘴。
一转眼,竟已是近二十年了。
一别二十年,当年的书生已是一国之相,少年副将也成了名震四方的镇国大将军。
宋长策走至褚公羡身旁,拱手:“相国大人。”
褚公羡抬手还礼:“宋大将军。”
寒暄过后,二人并肩进了宫门。
“我已知晓城外之事,犬子无状,惊扰贵府姑娘,实在抱歉。”宋长策。
褚公羡轻笑着:“宋大将军严重了,都是一场误会。”
短短两句,二人心中便知此事已揭过,只剩杨阁老府,据说状元郎伤了手,恐怕此事难了。
果然,二人进殿时,杨阁老早已经到了,正看小将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褚家长公子最初就晕了过去,做主的是位姑娘,杨阁老再气也不好同一个小姑娘发难,自然就将所以火气发到了宋少凌身上。
毕竟京中谁人不知,宋家这位小公子有多能闯祸,上回回京,还惹的公主殿下提着鞭子满城追打。
圣上本有意替宋少凌避开他父亲的责罚,谁曾想人在城门口又闯了祸,还牵扯了杨阁老和相国府,如今便是想偏护也无法。
宋少凌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了猫,直往太子身后躲,宋长策狠狠瞪他一眼,但碍于太子不好当场发难,沉色向圣上拱手道:“城外之事臣已知晓,犬子行事鲁莽,任由陛下责罚。”
“不过此事也确非犬子一人之责,该担的责任将军府必不推卸。”
杨阁老闻言冷哼一声:“宋大将军难道不知,城门口不可纵马?”
宋长策:“城门口亦不可抢道。”
杨阁老被堵了回来,瞥见一旁安静立着的褚公羡,忍不住道:“当时褚大公子也在场,其他人胡闹便罢,难道大公子也不知轻重!”
褚公羡见吵到自己身上,抬了抬眼皮子:“马车一惊犬子就撞晕过去,对后头的事一概不知,否则自然不至于动起手来。”
“且小女脚也受了伤,怎么看,都是我们家损伤更大。”
“我外孙伤了手,半月提不了笔,难道这伤就小了?”杨阁老冷声道。
今日若伤的是孙儿杨阁老并不会亲自进宫来要说法,可外孙儿那是最宠爱的女儿之子,还是孙辈中最出色的孩子,本就难得见上一面,如今还在京中受了伤,怎能叫他不气!
而后还不解气,瞪向宋长策:“我们的护卫哪里是边关回来的将士的对手,伤了十几个,眼下还都在医馆医治!”
“简直是莽夫!”
宋长策再次看了眼躲在太子身后的儿子,不疾不徐道:“犬子不也见了红。”
“再者,先动手的不是你们两家?”
各有各的理,谁也不相让。
其实对于几个当事人来说,这事并不重要,轻易就能揭过去。
可既然闹到了陛下跟前,也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了。
徐青天知晓外公是心疼自己,为自己讨公道,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揽罪拆外公的台。
宋少凌更不可能开腔。
父亲虽然看似严厉,其实也是在维护他,他要这时候冲出去认错,回府少不得一顿打。
而圣上,都是朝中重臣,偏哪一个都不成。
陷入僵局,一阵眉眼官司后,宋少凌悄悄戳了戳太子的背。
这个时候,只有太子能站出来说话。
谢崇也觉得时机到了,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错不在一方,三方各有过错,儿臣愿替婉卿领罚。”
太子自愿领罚,杨阁老纵有万千不满也无法再继续追责,偏过头不再言语。
谢崇面向杨阁老,轻轻一揖:“今日本该孤出城迎接小将军与二姑娘,是孤误了时辰去晚了些,才导致事态严重,还请杨阁老见谅。”
杨阁老哪里敢受太子的礼,连忙站起身弯腰拱手:“太子殿下言重了。”
“孤会用最好的药给徐公子治伤,必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太子都这样说了,杨阁老哪里还能说个不字,恭敬道:“多谢殿下。”
谢崇便又朝宋长策道:“小将军受了伤,便与徐公子一道留在东宫诊治,如此,孤才放心。”
杨阁老一愣。
怎就成了留在东宫治伤。
宋长策也微微蹙眉,瞥了眼儿子,却见人低头垂目立着,乖觉的像换了个人。
他能在东宫呆的住?
万一又在东宫闯了什么祸……
“太子所言有理。。”
圣上终于开了口,笑着道:“既然各有过错,那就请两位公子先暂留东宫,禁足一月。”
东宫还没有女主子,是可以留宿男子的。
圣上发了话,也就没法再推拒了,杨阁老宋长策各自应下。
一场纷争就这么化解,几家长辈先行告退,剩小辈在店殿中,圣上慈和的问了宋少凌一些话,便就放他们回东宫了。
出了东宫,徐清宴突然道:“我怎么觉着圣上对你不一样?”
谢崇这才猛地想起父皇母后一直属意宋少凌为驸马,以前他不知宋少凌是谁,如今见着人便知不可能了。
宋少凌喜欢白安渝。
宋少凌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闻言道:“是吗,都一样吧。”
谢崇随意般道:“父皇感念宋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难免多问几句。”
他还是尽快告知父皇母后,免得何时就乱点了鸳鸯谱。
第73章 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来……
姜蝉衣的院子叫做宜安院,对于她而言这本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可她却并不觉不适,安然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了。
姜蝉衣拉开房门,便见到等候在月亮门外的长兄,她愣了愣,忙迎上去:“阿兄何时来的,怎不叫我?”
褚方绎侧首望来,温和道:“我刚到。”
他过来时没听见房里有动静,想着应是睡着了,不想吵醒她,便在此等了半个时辰。
“晚宴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姜蝉衣点头:“好。”
兄妹二人并肩走在青石路上,边走褚方绎边同妹妹介绍府中布局:“这边过去是我的院子,那边是父亲母亲的,越过那片湖往西走是下人的院子,西北方向是府中护卫的。”
褚家人口很简单,褚公羡没有同支兄弟,从未纳妾,府中只有这几位主子。
姜蝉衣一一记下。
“等明日我再带你在府中走走。”
姜蝉衣自是说好,又走出一段路,褚方绎道:“徐公子,宋小将军都暂留东宫与太子一同禁足。”
姜蝉衣脚步一滞:“禁足?”
褚方绎:“城门斗殴不是小事,今日杨阁老宋大将军,父亲都进了趟宫,三家各有过错,因徐公子与宋小将军有伤在身,太子将人留在东宫治伤,圣上下令禁足一月。”
“可是,太子为何禁足?”
“太子是替你领罚。”
褚方绎看向妹妹,眼底隐有深意:“婉卿喜欢太子对吗?”
姜蝉衣眼神微闪,轻轻垂首。
褚方绎温声道:“你们本就有婚约,彼此心悦自是最好。”
他原本对这桩婚事并不赞同,妹妹长在江湖,自由无拘惯了,若后半生要困在宫墙中,对妹妹而言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折磨。
可他实没料到,原来妹妹与太子早就相识,并已互生情意。
“婉卿,宫中的生活不比江湖自在,你可要想好了。”
姜蝉衣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她喜欢燕鹤不假,但确实不知宫墙之内是怎样的。
“阿兄,我...”
褚方绎安静等了片刻,不见妹妹继续往下说,便道:“无妨,婉卿刚回来,不急此事,可慢慢想。”
“只要是婉卿的决定,阿兄都会支持。”
至于同父亲说的退婚...
他了解谢君梧,这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只要他认定的,必不会轻易放手,只要他真心喜爱妹妹,这婚便退不了,反之,若他真一口答应,就代表他对妹妹没多少真心。
姜蝉衣看着身旁的长兄,心中的茫然渐渐退却,随之而来的是安心,而后朝长兄扬起一抹笑容:“嗯,谢谢阿兄。”
褚方绎轻笑了笑:“往这边走。”
穿过转角,姜蝉衣好奇问:“阿兄定婚了吗?”
褚方绎:“还未。”
“那阿兄有喜欢的人吗?”
褚方绎眼神微淡,随后便掩去,轻笑道:“说婉卿的婚事呢,怎说到阿兄身上了。”
姜蝉衣还欲追问,却突听一阵声响,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中接连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离的很近,甚至能闻到烟火气味,显然是府中放的。
“这是迎婉卿回府准备的,可喜欢?”褚方绎。
姜蝉衣连连点头:“喜欢。”
烟花璀璨久久不绝,照亮了夜空,姜蝉衣远远便见到立在廊下的父亲母亲,忙加快步伐迎上去:“父亲,母亲。”
乔月华伸手拉着她,眼中又含起泪:“婉婉,欢迎回家。”
姜蝉衣鼻尖一酸,眼中也泛起热泪,抬眸对上父亲慈爱的目光,身侧长兄眼含笑意,她只觉得自己被爱意包裹,幸福至极。
分离十七载,一家人终于团圆。
今日家宴,府中大设宴席,家仆护卫皆可入席,足足热闹了半夜。
终于盼回女儿,乔月华心中高兴,难得多饮了几杯,被褚公羡掺着回了房。
看着父亲母亲恩爱不疑,姜蝉衣笑的眉眼弯弯。
“当年,父亲求娶母亲时曾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今守诺。”
褚方绎轻声道。
姜蝉衣抬头看向他,好奇道:“阿兄同我说说父亲母亲的故事呗?”
“好啊。”
褚方绎道:“我也是听二舅舅说的,当年父亲高中状元,与大舅舅性情相投,成为知己,一来二去便与母亲熟识,后来由外公做主为二人定婚,婚后,父亲母亲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姜蝉衣听得很认真。
原来父亲竟也是状元郎。
褚方绎别有深意的看着姜蝉衣,继续道:“乔家,褚家,皆有不纳妾的规矩。”
姜蝉衣这时还没有往深了想,只听了便过。天色不早了,褚方绎送姜蝉衣回去,将到时,褚方绎突然问:“婉卿的名字是宗止师父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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