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点头:“嗯。”
关于她这个名字,她曾经问过师父,答案很符合师父的性子。
特别的随意。
“当年师父带我回山时,见院子边上有一丛姜长得正好,又见上头附着一个蝉蜕,便为我取名姜蝉衣。”
褚方绎:“原是如此,很好听。”
妹妹出生时,他已经有记忆了,妹妹病重那年,他日日守在床边,生怕失去了妹妹,后来妹妹被宗止师父带走,他每天都在盼望妹妹回家,最开始他日日去问母亲,后来发现他每问一次母亲就要落泪,慢慢的他就不再问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也能将思念压在心底,再大些,与妹妹有了书信往来。
那时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才能真切感受到妹妹还在人世。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褚方绎道:“我要休沐几日,明日带你去城中逛逛。”
褚方绎额上受了伤,陛下特许他几日假。
姜蝉衣点头:“好,阿兄快回去吧。”
“嗯。”
褚方绎看着姜蝉衣进了屋子,才折身离开。
东宫
宋少凌立在屋顶看了好半晌才跃下去,拧着酒壶往太子案前一靠:“相国府烟花不断,肯定热闹,你真不去啊?”
谢崇正批阅奏章,头也未抬:“禁足一月。”
宋少凌眸光一动:“可以偷偷去。”
谢崇动作微顿,抬眼盯着他。
宋少凌跃跃欲试。
目光焦灼半晌,谢崇道:“金酒。”
很快,金酒便进了书房:“殿下。”
“看着宋小将军。”
谢崇淡声道:“他离开东宫半步,你自去领罚。”
金酒瞥了眼怔愣的宋小将军,沉声道:“是,属下遵命。”
“不是……你不去就不去,怎么还要看着我!”宋少凌不满的指控:“我不去相国府,去别处成不成?”
谢崇不再理他。
宋少凌看了一眼金酒,再看一眼太子,重重哼了声出了书房。
去找徐清宴喝酒算了。
带宋少凌离开,谢崇停下笔,抬头望了眼窗边。
她刚刚回家,此时正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不好前去打扰。
若是一月不见,也不可能。
再过几日吧。
_
次日,姜蝉衣跟着褚方绎出了门,她没有来过玉京,看什么都新鲜,一直逛到天光暗淡,褚方绎见她兴趣浓,又陪着她多逛了几日。
姜蝉衣回京,自是要去乔家拜见,恰逢这日褚公羡休沐,一家人便一起往乔家而去。
乔家人,姜蝉衣只见过二舅舅乔祐年,不过她已从长兄口中得知二舅舅与大舅舅生的极像,但当她真的见到人,才知两位舅舅何止像,一眼看过去,竟形同一人。
所幸二人性情大不相同,很容易便能分辨。
乔家人待姜蝉衣都很亲切,送了不少见面礼,认完人,已是大半日过去,又在乔家用了晚饭,一家人才回府。
乔月华给姜蝉衣选了两个贴身女使,一位姑姑,几人帮着将从乔家带回来的礼物入库,忙完已近亥时。
姜蝉衣不喜欢女使贴身伺候洗漱,将其屏退后才褪下衣裳泡入浴桶中。
温暖的热水包裹住全身,让人舒服的昏昏欲睡,这几日,姜蝉衣感觉自己掉进了福窝窝里,每天都过的特别舒适。
但午夜梦回间,她还是会梦见落霞山,梦见师弟在灶房做饭,师妹去山中采药,师父逗着树上的鸟儿。
梦一醒来,她常常会倍感失落。
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应是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姜蝉衣察觉有人靠近,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厉的看向窗户:“谁?”
窗户外的人影停住,片刻后,道:“我。”
熟悉的嗓音让姜蝉衣一怔。
太子!这个时辰他怎么来了?
姜蝉衣很快回神,边起身穿衣,边道:“你……你稍等。”
谢崇知道姜蝉衣今日去了乔家,宋少凌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为什么不出宫见她,不知怎地,他今日就当真被他蛊惑,深夜偷偷出了宫。
可此时听见里头水声浮动和窸窣声,立刻便明白了什么。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来。”
第74章 蝉衣,我心悦你已久。……
月儿高悬,花团锦簇的院落在一片静谧声中,响起吱呀一声,窗棂从里支起,姑娘与探头恰与窗外的郎君隔着窗棂相望。
许是夜色撩人,有些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息渐渐萦绕在二人周边。
好几息后,姜蝉衣道:“先进来?”
谢崇历来恪守规矩,深夜进姑娘闺房实在有违礼制,可姑娘衣着单薄总不好在院外说话,且万一被人瞧见,有损她的清誉。
几经踌躇后,谢崇掀起衣袍,翻过窗棂。
姜蝉衣略显错愕的望着他:“可以...走门。”
她认识的燕鹤克己守礼,从阿兄口中得知的太子亦是光风霁月,从不敢想他竟也会翻窗。
谢崇沉默片刻,平静道:“忘了。”
姜蝉衣不由莞尔。
方才怕他久等,她只随意搭了件衣裳,动作间隐约露出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脸庞上还带着热水熏出的红晕,低眸一笑,顾盼生辉。
谢崇不敢多看,有些无措的挪开视线。
“你怎么来了?”
姜蝉衣记得长兄说过,他与宋少凌徐清宴被禁足东宫,禁足令未解,又是这个时辰出来,莫不是偷偷出宫的?
谢崇本想说自己路过,但到了嘴边却又觉这个借口实在站不住脚,沉默良久后,终是如实道:“我想来见你。”
姜蝉衣猜想过他可能并不是专程来找她的,听到这个答案后不由怔住。
他说什么,想见她?
烛火下,那张脸近在咫尺,姜蝉衣只觉心跳突然加剧。
谢崇低头看着姜蝉衣,眼神温柔如水。
因心中有念,才能被蛊惑来此。
他是真的想见她,想同她好生解释。
近日来,乔家褚家都有退婚的意思,今日褚家刚去了乔家,黄昏时帝师就进了趟宫,与父皇在御书房商谈许久,帝师离开,父皇便将他叫了去,问他对这桩婚事有何看法。
他便知道,帝师是来退婚的。
他不敢细想是谁的意思,但总归是有些慌神。
他虽已同父皇言明,他不同意退婚,但也无法再安心等到禁足期满,一旦乔家老太爷进了宫,父皇恐怕就不得不应了。
今夜与其说是被宋少凌蛊惑,倒不如说正是他心中所想。
他确实有些着急了。
“在墉洲那夜,我不知是你,对不起。”
谢崇认真道:“我们这桩婚事是小叔叔做主定的,无半点更改的余地,我心中本不清白,更不敢再见你,那夜确是有意说与你听,只想彼此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
果然是这样。
姜蝉衣对那夜的事早已经有所猜测,否则,他为何只单同她一人说了。
“在玉京城外见到你,很出乎我的意料,更让我惊喜万分。”
谢崇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的温柔:“蝉衣,我心悦你已久,你可愿嫁我?”
支起的窗棂中有冷风吹来,可姜蝉衣却觉得脸颊,心间都隐隐发烫,曾经她从不敢奢望他也对她有意,她那时就想等她退完婚,便去跟他表白,若他不愿,她就像往常一样与他游历江湖,总要等到他答应的那一天。
可现在他说,他心悦于她。
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的剖白更叫人欢喜的呢。
就好像悬在高空的那弯月亮,落在了她的怀里,她只想紧紧抱着,再也不松开。
“我愿意。”
谢崇悬了几日的心总算落下,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拥入怀间,语气柔和:“蝉衣,我们的婚期很快就会定下。”
至于乔褚两家的退婚之意,他不打算告诉她。
只要想退婚的不是她,就够了。
只要她愿意,便没人能退这桩婚事。
姜蝉衣嗅着熟悉的香气,满足的闭上眼,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婚期定在何时?”
谢崇感觉到她的动作,心间越发柔软:“蝉衣想何时?”
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万人哪天月亮又回到天上了怎么办。
“墉洲那日,你说明年成婚。”
谢崇正要开口,就听姜蝉衣继续道:“我觉着太晚了。”
谢崇一怔,旋即失笑:“好,那就今年。”
“嗯。”
姜蝉衣轻轻点头,拥紧怀里的人,半点不舍得松开。
谢崇不动声色往窗棂边看了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这里,离开时才让他有所察觉的,整个人相国府中只有一个人。
褚方绎的贴身暗卫,谷雨,师承父皇的暗卫统领乌焰。
谷雨很快便回到了淮竹院。
褚方绎刚褪下外裳,听见窗户传来的声响,遂走了过去,并没有开窗,只立在窗边问:“他来了?”
谷雨回道:“是。”
“太子殿下是亥时后过来的。”
褚方绎唇角轻弯了弯。
倒是比他想象中还沉不住气,他谢君梧也有今天。
“公子,可要请太子殿下离开?”
夜闯姑娘闺房,即便是太子,相国府也得罪得起。
褚方绎却道:“不急。”
谷雨默了默,问:“那还要继续退婚吗?”
“我没真打算让他们退婚。”
褚方绎淡淡开口:“不过几日便逼得谢君梧违了圣命,失了礼制,便足矣说明婉卿在他心中的地位。”
储妃不好当。
谢君梧又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恪守礼节,他今日能为婉卿如此,他日才能放下那些宫规,庇护婉卿。
之后二人隔着窗立着,久久没再言语,突然,谷雨道:“公子,有人来了。”
这个时辰谁会来他这里。
褚方绎很快就明了,笑了笑:“你被发现了,先退下吧。”
谷雨师承陛下身边的乌焰统领,最善于追踪隐匿,但太子的师父太多了,其中玄烛最深不可测,功力远胜于乌焰统领。
“是。”
谷雨并没有完全离开,只隐在暗处守着。
谢崇才走到门前,门便从里拉开。
褚方绎似笑非笑:“太子殿下好雅兴,深夜驾临相府不知有何贵干?”
谢崇径自走进屋中:“手谈一局?”
“夜色深了,臣明日要上早朝,且臣若没记错,殿下应还在禁足?”
褚方绎淡淡看向谢崇:“殿下莫不是忘了,我如今任职御史台。”
谢崇却已熟门熟路的在茶案边坐下,浑不在意般道:“我既来了,便不怕尧安弹劾。”
褚方绎瞥他一眼,冷哼了声,才走过去。
世人都道太子殿下端方如玉,实则与他久交之人才知道,这人其实也会有耍无赖的时候,只不过很少有人有这个荣幸见到罢了。
今日夜闯深闺,真是脸都不要了。
“手谈便免了,臣敢问太子,今夜来此作甚?”褚方绎坐在谢崇对面,冷声道。
谢崇迎上他的质询的眼神,道:“你私底下从不与我君臣相称,这天底下,也唯有你会唤我谢君梧,你应是最了解我的。”
褚方绎轻哼:“可不敢了解。”
若非因为了解,当初定婚时他便会全力阻拦,也正是因此,虽明知储君并非婉卿最好的归宿,可储君是谢君梧,那就另当别论。
当时他便已经决定,若妹妹不愿,他说什么也要想办法退婚;若妹妹愿意,他就是妹妹最强的后盾,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妹妹。
谢君梧也不行!
褚方绎了解谢崇,谢崇亦然。
他们是君臣,也是知己,褚方绎是谢崇第一个认定的挚交好友。
知晓退婚并非蝉衣所愿后,他便明白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你要如何才答应?”
褚方绎:“我答不答应有何重要,只要太子想要的,谁人能阻拦?”
谢崇微微垂眸。
确实,他有千万种办法如愿娶到心上人。
“但我们是朋友,你更是蝉衣的长兄,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褚方绎这回没再呛他,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道:“谢君梧,乔家,褚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两家女孩儿亦然。”
瑞王当年费尽周折娶得小姨,至今遵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储君与王爷不一样,当今圣上与皇后感情甚笃,可亦是三宫六院,妃嫔十几。
并非质疑帝王真心,不过身在其位,肩上扛着苍生,责任大局之中,能分出的真心又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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