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动地、毫无章法地吻他,手心贴合男人脸颊,任由苦涩泪水侵入唇齿之间,“萧歧,我错了......”
微弱的嘤咛声从她口中溢出,“我早就后悔了,上一世就后悔了......”
她一双手臂转而紧紧环抱住男人炙热身躯!紧得仿佛要将两副身躯融到一起!
“我不该善恶不分,我不该因为瞿氏而恨你那么多年,也不该为了父兄而与你决裂......”
“可等我终于醒悟过来时,却听到了你的死讯,我也活不成了......”
......
男人不动如山,听着少女声声哭诉,感受着她如同藤蔓一般缠裹他的身躯,夜渐深了,她仍是一直哭,一直哭,泪水仿佛流不尽似的,上一世那个倔强的、坏脾气的皇后不见了。
他一直毫无反应,郁稚心中越来越彷徨,或许她的哭泣她的忏悔,在他眼中不过是另外一场欺骗?
他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她是如此卑劣的女人。
郁稚渐渐将人放开,两人相对而坐,她哭得狼狈,一双美目湿润通红,怯怯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在皇帝眼中就是像跳梁小丑。
“重生回来以后,你一直央求朕饶了你那些臣子们,戚离......江一城......”他淡淡开口,郁稚感觉自己越发无地自容。
“但朕有时候会想,谁来饶恕朕呢?”
郁稚困惑皇帝的意思。
萧歧顿了顿,似乎知道现在与她说这些,她脑子会越发混沌。
“你说你错了......重生回来以后,朕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啊?郁稚眸光颤动,所以他有在认真听她的话,不把她所说的当笑话?有了这般回应,她的心情也似雀鸟飞跃起来。
“疼不疼?”皇帝轻攥她纤柔手腕。
“啊?不疼的!我手上的伤、”
皇帝眸光认认真真瞧着她,“朕问你前世在未央宫、疼不疼?不许撒谎骗朕。”
她摇摇头,“不疼。”前世的记忆模糊了,疼痛也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那就算做不疼了。“你呢?你前世在战场上......是不是很疼很疼?”她说这话时,止不住地哭腔,泪水又滑落了,万箭穿心,必定是很疼的。
萧歧头一次知道,不可一世的妖后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朕也不疼。”他用耳语般轻柔声音回应她,唇瓣一点一点吻掉她下颌的泪水......
两个倔强的灵魂,两副炙热的身躯就此缠绵相拥,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骨血......
......
随后的时日郁稚一直留在皇帝寝宫安静养伤,不同的是他每一夜都回来。
皇帝下了罪己诏,称自己年少时嗜战不理朝政,不是一位明君,又说皇后年轻,并未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总之长长的一篇,最后承诺将来必定勤于朝政、仁慈爱民,皇后也会担起国母之责。
朝堂上大刀阔斧地整顿,皇帝更是禁了后宫一切歌舞玩乐,有要将皇宫内苑变成一座牢笼的架势,而牢笼里只关他与皇后两人,这就是他向天下人谢罪的方式。
皇帝下令李檀等妃嫔移居行宫。
李檀自然不愿,“臣妾是陛下的妃嫔,哪有陛下还在宫中,臣妾则去行宫享乐的道理?!”
萧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李檀太固执。
萧歧:“这两年你掌权治理后宫,能力卓绝,像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囿于宫中。朕允你去行宫,其实你是自由的,天地之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陛下是什么意思?!”李檀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为妃这么多年,皇帝从来、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过他的女人,“陛下不要臣妾了么?”
皇帝没有多言,只是留下一句,“这座皇宫里,其实一直都只有朕与皇后两人。”
皇宫里当然不止帝后两人,皇帝是在告诉她,他的眼里只容得下郁稚这个皇后,再无旁人了。
这样的话最是伤人,可若不是这般伤人的狠话,李檀如此执拗之人是不会放手的。
......
这番话是在皇帝寝宫说的,隔着厚厚的幕帘,郁稚躺在龙榻上养伤,她自然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
郁稚想着若她是李檀,必定会狠狠敲皇帝一笔银子,然后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
只是正这么想着,皇帝就进内室了。
“都听见了?”
“唔......”
“罪己诏下后,朕决意不再耽于声色,往后内苑不会有任何歌舞玩乐,衣食住行皆会很简朴。李檀会离开皇宫,你呢,皇后想离开么?”男人揶揄。
前几日还抱着她不松手,这会儿是什么意思?
“若我说我要离开,陛下真会放我离开?”
男人神情更凛冽几分,又问一遍,“你想离开么?”
“不离开,我陪着你。”少女巧笑倩兮,凑到皇帝面前紧紧抱住他,“不是你说的么?宫里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你不必试探我,若我说要离开,你的神情必定要杀人了。你那份罪己诏里,有你自己,还有我,我也是罪人,我也要赎罪的,不过你是向天下人赎罪,而我则向你赎罪。罪名弑君,时长一生。”
男人神情稍稍缓和。
郁稚有些得意,“不过你那份罪己诏里,包不包括禁色啊?那我不太可能办得到。”
“少油嘴滑舌。”皇帝正经与她说话,“前世你我都做得不好,于天下人有罪!”
皇帝:“从今往后,朕开始学做一位圣明的君王,而你也要当一位贤明的皇后。”
郁稚不笑了,她听得认真。
皇帝:“朕与你从此不踏出皇宫半步,一生困囿于皇宫。尤其是你,皇后,你的心性实在不好,前世朕是领教过的,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习功课,熟读四书五经,做不做得到?”
郁稚认真点头,“臣妾做得到。”
萧歧:“你是享乐惯了的,但这一回朕是认真的,你不许动不动就发脾气,将朕关在寝宫外。”
“我不会那样了,我发誓。”
“也不许一言不合就偷偷离开皇宫,不许抱怨宫务繁杂就甩给朕!”
“不许动用私刑,用阴谋诡计耍手段,做任何事都要光明磊落,叫那些言官无可指摘!”
“臣妾知道啦......”
......
皇帝同她说了很多话,给她定了许多条规矩,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两人都要朝着明君贤后的路上走,绝对不能再走歪路,重蹈覆辙,不能再成了天下人口中的暴君妖后!
皇帝如此整改后宫,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一年年关,宫里有些冷清,皇帝撤了歌舞,年夜饭也命御厨精简了。
萧歧可不觉得冷清,他在边疆时除夕夜也是与将士们喝过酒然后独自在营帐独自度过。
两人饮了些酒,也没有一道守岁的打算,只是彼此承诺,明年都要励精图治,为着明君贤后的好名声而努力!
郁稚倒是不在乎妖后的名声,皇帝似乎对前世暴君的称呼很不喜欢。
郁稚:“其实陛下上一世率军打仗,开疆扩土,怎么能算暴君呢,这怪我,你暴君的名声怪到臣妾头上吧,都是叫臣妾给连累的......”
真实的郁稚鲜明活泼,所以哪怕后宫削减了不少人,皇帝还是觉得每日都很吵闹。
皇帝抿了口酒告诉她:“朕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郁稚:“......”
寝宫里暖融融的,郁稚命宫女们早早退下了,好去吃年夜饭。酒过三巡,郁稚不知怎么的就坐到皇帝怀里去了,横竖四周没有人,郁稚就这么时不时地小酌一口,与皇帝说着话。
“朕想起有一件事没有问你。”皇帝凝视着她,神情认真几分。
郁稚点点头,“问吧。”横竖她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了,也不心虚,问什么她都能答上来!
萧歧思虑过后才开口,“前世的最后......你不是怀孕了么?”
郁稚刚吃了个花生米,神情顿时就凝住了,筷子还在唇边,“嗯......”
“李檀告诉朕,你落了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君王眼底流露心疼,想着若她没有落那个孩子,那是不是与她一道葬身火海,如此一来岂能叫他不更心疼她。
郁稚:“......”
“你实话告诉朕,不许说谎。”
郁稚尴尬笑笑,这个.......那个......唔......
“既然陛下一定要知道,那先说好,你不许生气。”
“所以是落了那个孩子是么?”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怎么气她了,哪怕是这个答案,他听听也就不计较了。
郁稚笑得谄媚,“我自然是骗你的,我没有怀孕,那个时候我们两人势同水火,我怕你杀了父兄,又来收拾我,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她话还没说完,皇帝面上又浮现怒色。
“郁稚!”
“朕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皇帝脾气养得再好,也总能被她轻易激起来。
郁稚吓得跳开,“我说了实话你又不高兴!”
随后的时日郁稚叫苦不迭,皇宫真成一座牢笼,皇帝铁了心要自苦,约束自己约束她,将自己与她一道关在这座牢笼里,她每日不是被逼着念书,就是帮皇帝处理政务。
然而郁稚离不开,像她这样的人需要这一座牢笼,这一副镣铐,需要禁锢得她喘不过气的汹涌爱意。
皇帝困她大半年之后,郁稚的目标压根不是讨什么贤后名声,她只想忽悠萧歧与她一道去皇城里的天醉楼吃招牌菜,尚未成功,暴君可固执了,但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岁月悠长,暴君将他自己与妖后锁在这座樊笼,而她也将用这漫长的一生来赎前世的罪。正如寝宫中那台盏最精致华丽的宫灯,灯芯交织缠绵,二人此生再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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