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之前,二哥已经再三说了,只等冬天,苏州林家的丝织坊闲下来一些, 他就来汴京,带董执事以及绣工、织工来协助芷儿。眼下芷儿要做的,正是寻一处好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的丝织坊,以及做好准备工作。
芷儿又开始写写画画,她仔细回忆在香港时见到的一些图册, 又结合眼下的条件以及流行进行改良。
回京时, 她已经带了一些样布,现在, 正好可以将样衣制作出来。
回救济堂才两天,芷儿已经设计出了好几个不同的款式。这日,又带着白露去汴京城各处查看有无转让的铺面——芷儿已经计划好了,原来的店铺作为专门的布帛铺,再租一间铺面,作为专门的成衣铺。
她要做一些风格不同的服饰,只卖给达官贵人——她们的钱才好挣。
现代香港,饥饿营销的销售模式甚嚣尘上,这些所谓的限量版,少做几件就可以以几百倍于货值的价格卖给有钱人,那为什么宋朝不可以呢!毕竟,宋朝才是全靠手工,是真的只能限量呀!
设计好以后,每件衣服只做几件,然后让那些命妇官眷、京城红人来穿,自然能引得有钱人追捧。
待看完店铺回来,却发现上官玘等在门口。
香香道:“上官公子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白露先将二人置办的东西拿了进去。
芷儿看了看上官玘,故作冷漠问道:“伤可好了?”
“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却……”上官玘声音低沉。
“心里有什么伤……”芷儿瞪了他一眼。
“芷儿不辞而别,不顾受伤的我,就回京了,我一路牵挂思念,又想不通芷儿为何对我如此冷漠绝情,因此伤心。”上官玘可怜兮兮的说。
“上官公子如今回京了,应当以家国之事为志,何必拘泥于儿女情长。”芷儿狠了狠心。
上官玘不接她的话,自顾自的说:“芷儿,我在苏州时给你买了一个珠钗,我看你的玉簪坏了,你很是心疼,我本想买个一样的,但是没有买到,你看这个你喜欢吗?”
上官玘掏出一支珠钗,两颗白玉珠子一前一后,珠子下方还坠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
芷儿拿起珠钗,忍不住想笑——她想起许均每次殷勤的给她送礼,但总是送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这个珠钗就是这样,珍珠看来圆润、光洁,是上好的珠子,铃铛也精巧可爱,可是……
“这铃铛戴在头上,岂不是走起路来叮当响。”芷儿吐槽道。
“那不是很灵动可爱吗?正好像极了芷儿。洁白无瑕,灵巧动人。”上官玘拉过芷儿,小心的给她插上。
“好看。”
芷儿不理他。也没有摘下珠钗。
“芷儿,我问你……”上官玘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芷儿问。
“在苏州时,我,我遇刺那晚,那晚发热了,芷儿可是在我房间,彻夜照顾我?”上官玘吞吞吐吐。
“我照顾到半夜,见公子睡着了,就离开了。”芷儿也红了脸。
“那……那芷儿……那夜,我们可曾……可曾……”上官玘窘迫不已,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芷儿看着他窘迫害羞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许均,也是如他这样的憨憨的。她噗嗤一笑,存心作弄,故意凑到他耳边问:“可曾什么?”
上官玘先是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和那晚闻到的一样,是牡丹花的香味,接着,一股热息冲入耳朵,上官玘像膝盖中了一剑,无力的几乎栽倒。
结结巴巴的说:“我……我那夜梦到……梦到我和芷儿……举止亲昵。”
“如何亲昵?”芷儿故意天真的问道。
“芷儿,你……”上官玘气急败坏,压低声音说,“芷儿那夜可曾在我房间过夜?”
“刚刚不是说了只呆到半夜么?”芷儿笑着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玘皱着眉头,生着闷气。
“那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梦见芷儿与我同床共枕,与我合二为一,我梦见芷儿身体绵软,婉转莺啼,与我……,我想问,这是梦还是真有发生?” 上官玘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一口气说了出来,如释重负。
婉转莺啼?倒是挺会想形容词……芷儿嘀咕,回忆起自己那晚的“婉转莺啼”,瞬间也红了脸。
但看着上官玘比自己还窘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调笑:“公子是做了一个春梦罢?”
上官玘窘迫更甚,道:“我不知是不是梦……”
芷儿继续逗他,又问:“怎么公子经常做与芷儿有关的春梦么?”
“我没有……”上官玘着急的说,又窘又气,面红耳赤,道,“芷儿是女子,怎么能这样说话。”
“这不是公子先说的吗?既然公子都知道是做梦了,又何必来问芷儿。”芷儿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此说来,那确实是做梦,只是,只是……”上官玘把“感觉像是真的”这半句话咽了进去。他自己想了一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问芷儿,结果芷儿却笑话他。
“依我看,公子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还是尽快娶妻罢,就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芷儿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上官玘像泄了气的皮球,过了一会,又说道,“我只想娶芷儿为妻。”
“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我已经好不容易和离了一次,我可不想再和离一次。”
“你……你还没嫁给我,怎知我们会和离?”上官玘恢复气鼓鼓的状态。
“我就是知道。”
“你不可理喻,这根本就是借口,自从上次你救了我,你对我就冷冰冰的,说话也奇奇怪怪的,芷儿,到底是怎么了?那天是不是还发生什么事了?那几天你见了谁,是谁让你改变心意了?是顾景澜么?”上官玘求和似的过来拉芷儿的手。
芷儿一听顾景澜的名字,瞬间冷了脸。默不作声。
“芷儿,究竟怎么回事,你总要告诉我,明明我们之前好好的。”上官玘恳求道。
“你想知道怎么回事?那好,我告诉你!”芷儿咬咬牙。
“我几次三番去你府上找你,上官府都是闭门不见,而且,上官家的人不仅不见,让我不要再缠着他家公子,说我不知廉耻……我嫁给田允章,婆母不喜欢我,我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我不想再去一个婆母不喜欢我的家里。你根本不可能改变你母亲的心意,你从前说的都是骗我!”
芷儿不能告诉他香港的事,为了让他死心,只拼命想些理由。
“我父母对你确实有些误解,可是,我保证,我会去说清楚,我会让他们喜欢你的……”上官玘急忙道。
“你说的容易,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结果呢,我却在你家门口平白受辱,当日是我救你,你们家却表现得是我纠缠你害你似的,你是官宦子弟,本来就要和官宦女子结亲,我是商人之女,还嫁过人,我知道你父母绝不会接受我。”
芷儿叹息,这些话,虽然是用来搪塞上官玘的理由,却也都是不争的事实,在已经21世纪的香港,尚且有门当户对的说法,何况是宋朝。
“那芷儿都不愿意为了我试一试吗?我家虽然家风甚严,可父母都不是不讲理之人……”
“我已经试过了,结果被你家人羞辱,我不要再试了,试的代价太大了,我现在是林芷儿,我有钱,又有想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想不开放弃这些去讨好一个注定不会喜欢我的家庭。”芷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芷儿,你,你就不愿意为了我牺牲一点点吗?”上官玘泄气的说道。
“不愿意。”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接受我?”上官玘声音低到几乎已经有些哑了,满脸绝望。
“我要你父母亲自来我这救济堂,为上次闭门不见还羞辱我的事向我道歉,如果想要我做上官家的媳妇,还要亲自来提亲,保证成婚后不会对我诸多要求,不会限制我的自由,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并保证如果你胆敢娶小娘或者做其他背叛我的事,我可以立刻离开上官家。”芷儿一口气说道。
“芷儿,你明知这不可能。”上官玘痛苦的说。
“什么不可能?”
上官玘语气软了下来,拉着芷儿的手,温柔的说道:“芷儿,我答应你,我只要你,我绝不会娶其他女子,不会纳妾,可是,你让我父母来道歉,还要保证这些,这怎么可能呢?”
“那你连这些都做不到,可见你也不是真的想娶我。”芷儿道。
“你……芷儿,你故意为难我?你不想嫁我,所以故意为难我?”
“我没有!”芷儿小声说道。
“你就是在为难我,你可以要求我,你可以要我做任何事情来证明我的心意,我都愿意去做,可是,你怎么能要求我父母,你明明知道这些做不到,可见你不想嫁我。”
“那你就当我是不想嫁你吧,芷儿和上官公子,门不当户不对,公子还是趁着另寻他人吧。”芷儿说罢就要进屋。
“另寻他人,又是另寻他人,你可知每次说这话,都像刀子一般扎在我的心上。芷儿,你就这样将我往外推,你心里还有我吗?”上官玘压低声音,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问出声,似乎问这些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与勇气。
“没有。”芷儿说完就头也不回进去了。
第50章 这首曲子,是注定吹不完了
白露进来道:“姑娘何必对上官公子这么狠心, 上官公子上次救了姑娘,还伤着呢。”
“他能回京,就说明伤好了, 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再犯我在香港时犯的错误, 再不狠心一些, 往来拉扯又有什么意思。”芷儿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了笛声。
两人一时无话, 芷儿静静听着这笛声,好一会儿,笛声才消失。
芷儿透过窗户, 眼巴巴的望着漆黑的窗外。
也拿出笛子,吹奏起来,吹的正是当日许均在752天纪念日时,在车上唱过的那首《甜蜜蜜》……
那日的秦晴, 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怎么会想到自己的结局竟然是葬身大海呢?
芷儿想到这里,停了下来——这首曲子,是注定吹不完了。
上官玘刚刚才从苏州回京, 将人犯押解开封府后,家都还没回,就马不停蹄来了救济堂,谁知一来就碰了钉子,又恼又急,在门外吹了好一阵笛子, 芷儿依然无动于衷。
上官玘顿觉得灰心难过, 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去——芷儿到底怎么了,是真的对自己毫不在乎了吗?
他满以为上次在苏州救了芷儿, 芷儿应当对他更加信任,更知晓他的心意,谁知道,自从自己被张佩云和田允章所害,芷儿就一直对他爱搭不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上官家的态度吗??
这些日子,京城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只有几月就要科考了,赶考的学子也陆续上京,这日,芷儿带着碧姬、香香出门去看衣肆的铺面了,只剩下白露和两个孩童张玉瑶以及齐眉之在救济堂。
突听见外面敲门声,打开门,吓了一跳,来者是一男子,衣着破旧,面容憔悴,鞋子几乎全破了,刚叫了声“小娘子”,便倒地不起。
白露慌了神,急忙差人去叫了大夫,看过之后,只说是疲累交加,开了几副药,便离开了。
白露仔细查看这人面容,见也算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又见随身包袱沉重,白露摸了摸,大概是书本纸砚,便猜想此人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等到男子醒来,白露端来了药,男子道谢不迭。
白露又拿来些饭菜,问起了男子可是来赶考。
“正是,因为本身家贫,从福建而来,又路途遥远,路上已经花了几月时间,一路风餐露宿,等到了汴京,已经身无分文。”
“可是离科考还有三四月,公子没有盘缠了,这汴京又样样昂贵,公子如何生活呢?”
“不妨事,去寻一个书院,或打杂,或陪读,再不济,去街上写字卖画,抑或代谢书信,总有个容身之处。”
“可惜我们这里是女子救济堂……”白露感叹道。
“我就是路经此地,见救济堂几个字,便斗胆一试。此处为女子救济堂,意为救济女子?”
“是,我们当家的设此救济堂,是为助无家可归的女子先有容身之处,再慢慢自力更生,今日,几个人去看铺面了,另有一些女子出去做工,因此只有我和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在。”
“你家当家的真是心善,女子,只要能先有容身之处,就无需寄人篱下、看人颜色、畏首畏尾、任人欺辱了。”这男子感叹道,又说,“既然此处救济女子,想来我在此处多有不便,如今得姑娘帮我寻医求药,又让我吃饱喝足,已是感激不尽!在下先行告辞,他日若能高中,自然来这救济堂答谢姑娘。”
说罢,便拿起包袱。
白露眼见此人颇有骨气,又是读书之人,不由多了几分钦佩,送出门口,又拿出一锭银子,交予此人,道:
“既然公子是前来赶考,也是读书之人,如若现在还需为谋生奔忙,岂不是功亏一篑,我们救济堂定的规则是救济女子,因此我也不敢擅作主张留你,但这银子是我白露自己的银子,公子你拿去,好歹先解了燃眉之急,能将就一些时候!”
“这……我堂堂七尺男儿,怎可拿白小娘子的银子!”男子连忙推辞。
“公子,此时眼见十年寒窗,离考试已经不过几月,何必执着,他日如若真是高中,再来还我也不迟!”白露暗想,果然是读书人的迂腐。
男子瞬间红了脸,又仔细看了看白露,便从随身包袱中抽出一副绘卷,十分诚恳的说道:“此乃我途径临安时所画之西湖景色,今日,小娘子赠我银子,解我困境,我也以此画相赠,愿他日果真高中,再来答谢姑娘恩情。”
白露收了画卷,送男子离去。
等吃完晚饭,白露拿出画卷,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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