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林秋晴点点头,也没多想,心思全都放在那个字上了。
看来今天要是不能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字,怕是没那么容易走了。
“大人,你要检查一下吗?”
须臾,林秋晴收笔,抬眸瞧了赵穆一眼。
“还算不错。”赵穆缓步走来,低头瞧上一眼,向来冷凝的眼里罕见流露出满意来,“只要按照我教导你的方法练,不出月余,你的字体定会大有改观。”
“是,日后要练字时,我就来找大人。”
林秋晴鹅颈微扬,星月映射的清眸,亮如繁星,很是濡幕地看向赵穆,语调倒略显苦恼,“反正那些女夫子也比不上大人您,还不如干脆大人你来教导我好了。”
“你倒是想得美,”赵穆嗤笑一声,直言拒绝,“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教你。”
近日洪涝之后,京外已是民不聊生,灾民无数,东厂之人早已前去探查灾情,他自然也不例外。
“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林秋晴软绵的语调拖得老长,看向赵穆的眼神似嗔怪地撒娇,又更像是颇为不舍,“其他人都没有大人您教的好耶。”
“别这样看我,”被这样近乎赤裸的眼神盯着,赵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脱口而出道,“怪恶心的。”
林秋晴:“……”
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张嘴。
第6章 你打的可是主子啊!!
蜡油堆叠,亮眼的烛光在此刻也稍显黯然,屋内有短暂的沉寂。
林秋晴:“??”
听不懂,但大为震撼。
她拿削葱如玉的指尖指着自己,一脸不解地看向快要惹怒她的人,语调古怪:“大人你,你怎么能说我恶心呢?”
从小到大想要追她的人,从铜锣湾都能排到旺角,从法国也能排到巴黎了,她还没被人这样说过。
她这是勾引失败,惨遭滑铁卢?
可分明刚刚距离那么近,她看到死太监耳根都红了!
林秋晴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扭头就走。
赵穆眉峰当即耸起:“这是要去哪儿?”
“我这就去偏殿,好好照照镜子!看看我有哪处倒大人胃口了!”林秋晴粉腮鼓起,嗔怒起身,气哼哼地走出了又怂又强势的步伐。
赵穆胸腔震动,没来由地被逗笑。
这丫头倒是挺有意思。
偏殿,落地的铜镜前,林秋晴蹙起俏皮的眉,看着镜面里自己朦胧的倒影,不时身轻如地蝶原地转上一圈,始终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像自己这样的小美人,绝不可能跟恶心沾边,死太监说的应该是自己这身打扮才对。
她上下左右打量,绞尽脑汁,反复思量。
妆容ok,穿着也很ok,这身打扮刘嬷嬷还有王嬷嬷看了都说好,究竟哪里恶心了?
林秋晴憨憨挠头,皱巴巴的脸蛋上疑惑都快要溢出来了。
从镜面里瞥见什么,少女心下一喜,顿时酝酿出了氤氲的水雾,清丽的双眸泪光闪烁。
林秋晴臭美的这一刻钟,赵穆已经坐不住了来到偏殿外,看着眼前俏丽的身姿,竟罕见地有些不忍,缓步走进殿内,颇为无奈地问:“不是要我教吗,怎么还在这浪费时间?”
“大人?”林秋晴闻声回过头来,看到驻足门前,逆光而立的颀长身影,面色故作惊诧。
星月朦胧,倾落的微光铺就在赵穆身上,像是披了件银色外裳,犹如降世谪仙一般,气质出尘。
看得林秋晴眼底掠过阵阵惊艳。
有一说一,人虽不解风情,没眼光,高冷了一点,但是就这颜值还是很能打的。
惊艳之余,林秋晴面色却没有表露分毫,杏眸一挤,两颗泪珠就悬挂在眼角处。
她低下头,柔弱的肩膀开始耸动……
怎知,赵穆一眼便将她这故技重施的小心思看穿,头疼欲裂地出言阻止:“罢了,你虽愚钝,但天道酬勤,自然是能通过努力弥补起来。”
林秋晴:“……”
夸得很好,下次不用了。
林秋晴心底白眼一翻,转瞬,又丝滑地扬起鹅颈,秋水盈盈的剪眸看向赵穆时,浓浓的眷恋和儒慕如同潮水。
“不是要我教你吗,刚好趁着今夜有时间,多学些。”赵穆与她对视一眼,又故作无事地避开视线,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早已燃尽的烛灯已经被换了一盏,墙面人影交叠,暧昧的气氛烘托得十分到位。
林秋晴的怨气也快要到临界点了。
“所以,大人的教导,就是在旁边监视我?”她斜眼瞅着坐在旁边,眼神分毫不错地盯着自己的赵穆,一脸愤慨。
“你有意见?”赵穆挑眉睨她一眼,冷芒掠过,惊得她心头一颤。
“没有,没有意见。”林秋晴一个激灵,圆润的脸蛋连忙讨好一笑,“有大人在身边陪着,就算是已经半夜了,也感觉精神百倍呢。”
娇娇的调调,没能换来赵穆的疼惜,反倒像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你说得对,”赵穆缓缓点头,在林秋晴疑惑的注视之下,缓步向门口走去,“天色已暗,时辰已晚,我也确实该休息了。”
“我捏?”听见消息,林秋晴眼前一亮。
“你……”临出门前,赵穆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冷然的语调显然没在开玩笑,“今夜要是完不成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就等着翻倍吧。”
说罢,转身就融入了门外夜色之中。
啊哈,翻倍?
在赵穆看不见的地方,少女脸色变得嚣张,压根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了赵穆的威慑在,林秋晴可放开了。
纸笔一甩,便在书架翻看起来,想要找一本能打发时间的书。
反正现在回去是回不去了,一旦被赵穆逮到,还不是要她自己遭罪。
林秋晴找了些闲闻杂志,来打发一下时间。
杂书虽是晦涩难懂,但只要不学习,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想到赵穆很有可能检查,应付着写完几个字,她便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此时此刻,相隔不远的卧房,已点燃一盏烛灯。赵穆梦中又见到了已故的亲人,醒来后便难入眠了,于是坐起身来,披了件外氅,缓步走出了门。
吴贰赶忙提灯迎上:“主子,有什么吩咐?”
“无事。”赵穆遥望书房的方向,见那烛灯依旧,不禁有些动容。
虽是有些愚钝,但知勤能补拙,倒也值得培养。
“主子,林姑娘的烛火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熄灭过。这勤奋的劲儿,小的见了,都忍不住佩服。”
吴贰惯会察言观色,自家主子如此反常地关注一位女子,找着机会就开口称赞。
“罢了,就算是勤能补拙,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该劳逸结合才好。”赵穆听完心头放软,想着去劝她休息一下,可一开门,人直接愣在当场。
吴贰也跟着嘴角直打抽抽。
书房内,趴伏桌案的少女,似已沉浸在梦乡之中,被臂肘挤压得犹如波纹浪圈般的脸蛋不时一变,秀丽的眉宇有轻微隆起的幅度,娇憨而又可爱。
那用来给她练字的纸张,早已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湿,泡出褶皱。
墙面悬挂着的灯盏,蜡烛一根连着一根,这根烧尽,那根立刻就燃起。
也难怪这烛火彻夜明亮了。
“她倒是真会取巧。”赵穆视线环顾一圈,冷然一笑。
吴贰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在心里为这胆大的林姑娘默哀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林秋晴并不知晓这些,她正梦魇着呢。
梦中,一双如毒蛇般森冷的眼眸,忽如离弦之箭射向她。
“啊——”
林秋晴被吓得惊呼一声,猛然惊醒,睁眼正对上的就是那梦里相同的眼眸,心头不禁一跳。
坏了,这是还在梦里啊。
想着,她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耳光清脆的声音在书房内悠扬回荡。
林秋晴的心也越来越沉:“完了完了,一点都不痛,这还真是梦魇住了啊。”
一道满含颤抖的声音惊呼着响起:“林姑娘,你当然不痛了,你打的可是主子啊!!”
第7章 我可以的,来吧大人。
诶?
主子?
那岂不是说……
林秋晴小脸一呆,目光聚焦在前方,清冷矜贵的人儿偏过头来,隐约能够见到那隽秀的脸颊微微发红,留有指印,心里当即就是咯噔一下。
完了,狗命休矣,指定药丸。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睡前将蜡烛相连,营造出刻苦学习的景象,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这死太监该不会压根就没有去休息,一直在监视她吧?
“大人,我要说现在这是梦境,刚才打你的也不是我,眼前都是虚幻的场景,一切都是假象,你信吗?”
林秋晴雪颈微扬,朝他讨好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赵穆垂眸与她对视着,轻抵腮边,扯出一抹冷笑:“我要说待会的惩罚也并不残酷,你信吗?”
“我信我信。”
林秋晴没有被吓到,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赵穆,颇有些期待。
并不残酷的惩罚……该不会这么快她的美人计就见效了?
赵穆看向她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
大概是想剥夺她清白?
罢了,只要能不进宫,就算眼前的男人是个太监,林秋晴也觉得自己不是不可以。
何况,他颜值还那么高,纯赚呐。
想到这些,林秋晴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我可以的,来吧大人。”
说着,林秋晴还颇为主动地将手伸向了赵穆胸前的衣襟。
不成功,便成仁。
少女音色妩媚,扑面而来的香风细细摩挲过鼻尖,带起一阵酥痒的感觉。
赵穆有些僵硬地握住林秋晴试图冒犯的手:“林秋晴!”
林秋晴睁开眼睛,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怎么了大人,要、要先沐浴么?”
“……”
没等林秋晴反应过来,眼前的掌印大人便愤怒地拂袖而去,只余略显急促的语调顺着夜风传来。
“林秋晴毫无规矩,立刻将负责教导她规矩的教养嬷嬷给我赶出府去!”
-
两仪殿内,隔着扇门,都能听见昭德天子愤怒的咆哮。
“刁民,全都是刁民,朕设立粥棚,给他们吃喝,他们竟然还敢发动暴乱。”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吃了,给朕即刻将其镇压,通通下大狱!”
一时间,两仪殿内的朝臣纷纷拜倒在地,一脸惶恐,生怕波及到自己。
“陛下。”已了解完事情经过的赵穆,阔步走来,先行上一礼,遂恭敬请命,“臣愿带东厂番子前去镇压这些暴民。”
“好好好,赵穆不愧是朕的肱骨,总能在朕忧愁之时,为朕分忧解难。”
看清来人,昭德天子怒颜一收,豪迈一笑。
自打赵穆上位以来,他还没有见过他处理不了的事。
流民暴动交由他来定能解决。
心安的同时,便是深深的怒火,沸腾酝酿。
“除了东厂番子,朕还会将城防卫的指挥权交由你,该怎么做不用朕来教你了吧?
昭德天子视线居高,睥睨地俯视着躬身在前的赵穆,眼里全无感情。
仿佛要镇压的不是他麾下的子民,而是轻贱如杂草之物。
“臣谨遵圣意。”
领会其意,赵穆脸色也无半分动容,遂领命退去。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正在梦乡之中的林秋晴就被如霜喊起来了:“姑娘,张师已经来了,该起来学琴了。”
“不是我说,这也太早了吧,能不能稍微晚点?”林秋晴扭头,看了天色一眼。
这时间点,简直比大学生上早八还要离谱。
她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好,中途还被赵穆给喊醒,这一来二去,四舍五入的,相当于压根就没睡。
现在要她起来,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姑娘,你快些起来吧。”见她不愿起来,如霜有些着急,“主子在此前可有过吩咐,必须要监管你好好学习。”
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一句:“对了,主子可说了,之后很有可能会检阅你的学习进度。”
林秋晴:“……”
很好,一下子就困意全消了捏。
“你别误会。”林秋晴默默起身,在她的服侍下穿衣洗漱,还不忘吐槽他两句,“我可不是怕他才起来,我只是觉得一日之计在于晨,怎能赖在床上虚度光阴呢?”
“姑娘说的是。”如霜隐含笑意地点头。
须臾,已然梳整完毕的林清秋,来到学堂内,打眼就注意到探头向窗外望寻什么的张师,柳眉当即一跳。
“先生在找什么?爸……啊不,学生帮您去找。”
只要能不上课,要她去外面数蚂蚁,她都能数上一天。
“你来了。”张师被她唤得一惊,缩回目光,像掩饰般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这、这府内风景不错,我随意瞧瞧。”
林秋晴“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
就她这样的表现,相信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会憋不住问她。
这不,都还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张师,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林姑娘,今儿怎么没瞧见掌印大人?”
赵穆?
林秋晴闻言一呆,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起他来。
反应过来后,她清眸促狭地眯起,直瞧得张师脸色局促,浑身不自在,像是看出什么一般。
难怪负责教导她习文练字的老师都已经换了好几茬了,这教她练琴的张师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
原来是因为喜欢赵穆!
“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张师脸色微囧,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没事。”林秋晴微妙一笑,只要能摸鱼,怎样都行。
于是便拉着张师东聊西扯,若她露出不耐神色,就来句跟赵穆沾边的事。
这堂课还真就给她混过去了。
可直到学习的时间结束,张师也始终没有问到赵穆的去向,气得她琴弦都快拉断了。
“张师,我先走了哈,拜拜~”
林秋晴可不管她如何,时间一到,撒腿就溜。
刚跑出来,迎面就撞见前来接她的如霜。
“姑娘,城外发生了大事,死了好多人呢,听说是洪涝那一带,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她一脸紧张兮兮。
“洪涝?”林秋晴清眸睁大,立刻意识到城外的人很有可能死于瘟疫。
大灾大难过后,若无防范措施,迎来的必然是瘟疫。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难怪直到现在赵穆都没有出现在掌印府中,显然是被派去处理此事了。
已至晌午,艳阳高悬,却没了往日的炙热,清风裹挟着凉意袭来,倒真令人觉得有些森冷刺骨。
“掌印府的守卫应该不会被其他人混进来吧?”林秋晴试探着问出一句。
瘟疫这事,她不好明说,表现得越出众死得就越快。
天灾人祸面前,能做的也只有先顾好自己。
“姑娘,你就别开玩笑了,掌印府一日三巡,日夜轮替,怎么可能会被宵小混进来。”如霜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那就好,那就好。”林秋晴拍拍胸口,长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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