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在他手里一转,轻巧划开了包裹封口。
纸箱打开,里面是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上面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的上面,还放着一片火红色的枫叶。
陆宴岭动作一顿。
他拿起那片枫叶,漫不经心在食指和拇指间捻了捻,脑中浮现出一个站在火红枫树下明媚娇笑女人的脸。
*
“陆宴岭,我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晚上九点半,赵旎歌估摸着陆宴岭这阵应该有空了,于是她的短信赶紧发了过去。
余倩说,今天是卫恒他们部队唯一一天可以收发信件的日子,那么她寄过去的东西,陆宴岭应该也收到了。
这次,他回复得很快,一两分钟就回了。
“寄这个干什么?”
赵旎歌:?
干什么?
当然是对你嘘寒问暖,甜言蜜语,然后好俘获你的石头心啊。
尽管赵旎歌在心里腹诽得飞起,但她打字的时候,语气是很温柔的。
她说:“我听说你去了南方训练,那边天气冷,给你寄一条围巾防寒。”
陆宴岭:“谢了,不过不需要。”
赵旎歌一噎。
心想收下我的好意你会死啊?
她气鼓鼓地迅速打字:“那你就扔了吧!连带着我的心也一块儿扔了算了!”
信息发出去,过了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赵旎歌更气了。
她气得踢了几下被子,把手机扔在床头,发出‘砰’的一声。
仗着隔得远,觉得她拿他没办法是吧!
姓陆的,你给我等着,看过几天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过了一会儿,被她扔出去的手机亮了亮。
赵旎歌眼神一动,趴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看到未读信箱里多了一条彩信。
她好奇地点开,是陆宴岭发过来的。
一张枫叶照片,附带文字:“你的心,这个?”
赵旎歌:“……”
她承认,她那天在枫山公园捡树叶的时候,是有故意选一张形状比较像心形的。
红色的,灿烂又生动,多可爱啊。
就跟她一样。
但现在陆宴岭却拿这个来内涵她。
这回轮到赵旎歌不想理他了。
但赵旎歌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顺着他的话也阴阳怪气回了句:“是啊,人家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某人却不领情,叫人家好伤心啊。”
她这句话发过去后,兴许是把他也给梗住了。
半晌没有回复。
就在赵旎歌意兴阑珊准备仍开手机去洗澡时,手机却倏地震动了一下。
她飞快地点开看了一眼。
是陆宴岭发过来的:“赵旎歌,消停点。”
*
消停点?
哼,她就不。
赵旎歌被子一拉,躺进柔软的床褥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明天是周一,又该去文工团打卡上班了。
赵旎歌起床后,梳妆打扮完,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对着早晨的朝阳挑了个最好看的角度,自拍了一张。
她把自拍照发给陆宴岭,然后拿起外套和小挎包,下楼去。
下楼时,见到陶荣和赵兰心已经在开始吃早饭了,赵光辉已吃完出了门,保姆见赵旎歌下楼来,将她的早餐盛上桌,唤了声:“小姐。”
赵旎歌道了声谢,坐下来,刚端起牛奶喝了口,就听到陶荣说:“昨天我在王太太家,遇见陆夫人了。”
赵旎歌径自吃着早餐,没接话,她以为陶荣是在跟赵兰心说话。
可陶荣说完,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这时赵兰心开口了:“人家陆夫人说了,她儿子对上次的相亲根本不满意,已经给他安排下一次相亲了。等他从部队回来,就会和柳家小姐吃饭。”
赵旎歌喝牛奶的动作一顿。
见她这样,赵兰心更得意了:“妹妹,你不是说,你和陆家少爷处得挺好的吗?怎么陆夫人还要给他安排相亲啊?”
赵旎歌放下杯子,掀起眼皮微微一笑:“他是他,他妈是他妈。”
旁边的陶荣犹豫了下,也担忧地说:“旎歌,你和那位陆少爷,到底怎么样了?自上次你们相亲后,也快两个月了吧……”
赵旎歌将牛奶一饮而尽,说:“他在外地训练,下个月才回来。”
她站起身,瞥了眼陶荣:“你不就是担心我搞砸了吗?放心,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带我去见他妈,那位陆夫人。”
说完,赵旎歌将包一拎,扭身出了门。
气死她了。
可恶的陆宴岭,人还在西南大山丛林呢,就开始物色下一次相亲吃饭的女人了?
“陆宴岭你是眼瞎吗?”
“这么漂亮的女人就在面前,你是看不见吗?”
“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吧!”
“你这个大笨蛋!气死我了你!”
*
两周后,为期一月的某特种作战旅野外演训结束,大举部队回到京市基地。
这天,陆夫人一大早就接到了儿子陆少禹打来的电话。
儿子在电话里说,终于结束了一个月的魔鬼训练,他总算得以有两天空闲时间回家。
陆少禹在电话里抱怨诉苦个不停。
听得陆夫人心疼得不行。
一挂电话,陆夫tຊ人就赶紧让家里帮佣准备丰盛饭菜,好等儿子回来。
到了傍晚,在家焦急盼望的陆夫人听到院外汽车引擎的声音,一喜,连忙迎了出去。
等她走到铁栅栏大门,却看到一辆黑色的连号军用牌照越野车停在了院子前。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迈步下车,转过身来。
不是她家那位冷面阎王小叔又是谁?!
陆夫人一愣,正要开口,就看见越野车的后排座门缓缓打开,她儿子陆少禹垂头丧气地从车上跳下来,冲着她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陆夫人赶紧笑道:“回来就好!饭都张罗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说完,陆夫人小心翼翼看向陆宴岭:“宴、宴岭,你也回来啦?”
陆宴岭略一颔首,叫了声“大嫂”,便抬步往别墅里走去。
留下陆夫人和陆少禹母子俩面面相觑。
陆夫人瞪儿子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小叔也一块儿回来吃饭?”
陆少禹表情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道:“您以为我想啊,是他自己临时起意的。”
陆夫人:“……”
在京市,陆家另有一处大宅。
只不过因为这几年陆家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年纪大了也开始念旧,每年都会和老伴回老家蜀城祖宅那边住一段时日。到年底再回京市。
是以老爷子不在京市时,那边大宅子基本都是空着的,只有管家和佣人看守。
陆宴岭平时也不爱回去,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
一般过节吃饭,陆宴岭都是来他大哥家。
此时,陆宴岭大步进了前厅,家里佣人见着他,恭敬垂头喊了声:“大少,您来了。”
陆宴岭嗯了声,摘了手套,只闻见饭香,却没见着他大哥身影,回头问:“大哥不在家?”
秦佩和陆少禹一块儿走进来,说:“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今天银行有点事,他可能回来得稍微晚一些。”
正说着话呢,外头大门又是一阵汽车响,是陆和泰回来了。
佣人连忙出门迎接:“先生,您回来了。”
陆和泰身着西装领带,大步穿过庭院,看见站在厅中的一家人,笑起来:“宴岭,你也回来了?今儿咱俩得喝一杯!”
*
偌大的饭厅,水晶吊灯悬挂,陆家人坐在长桌前用餐。
佣人在旁边次序上菜,气氛安静而和谐。
陆和泰拿出珍藏的好酒,和陆宴岭小酌。
这两兄弟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感情却很不错。
如今陆宴岭已是中校军衔,调任旅长,在军中威仪日渐深重,就连陆和泰这个大哥,跟他说话很多时候也是抱着请教的态度。
陆宴岭和他随意聊了聊,不一会儿,聊起了陆和泰银行那边的情况。
陆少禹和秦佩听得无聊,母子俩也开始自己说话。
秦佩对儿子说:“正好这两天你回来,明天去和柳家小姐吃个饭。”
陆少禹:“又相亲?我不去!”
秦佩苦口婆心:“这次保准你满意,妈提前看了,那柳小姐长得不错,知书达理,在你姑父单位当外语翻译,挺有才华的。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
陆少禹一说到这个就来气:“您还好意思说,您都给我找的些什么人啊!上回文工团那个姓赵的,就一市侩长舌妇,我看到都倒胃口。”
那边陆宴岭不防听到一句‘文工团姓赵的’,微垂的眼睑几不可察抬了抬。
秦佩说:“怪我没打听清楚,我也是前几天才刚得知,赵家那个女儿根本不是亲生的。说是当年在乡下抱错了,亲生女儿前不久才刚找回来。跟你相亲那个赵兰心,其实就是他们家养女。”
说到这里,秦佩也挺生气。
那天在朋友家聚会,陶荣殷勤地带着她女儿上前打招呼,话里话外都在旁敲侧击两家的亲事。
结果朋友告诉她,陶荣这个女儿,压根不是她亲生的,就是个养女!
气得秦佩当场就拉了脸,直言对上次相亲很不满意,一点也没给那对虚荣的母女面子。
陆少禹撇嘴:“管你文工团还是翻译官,我都不去,我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
一旁的陆和泰也注意到了母子俩的对话,停下交谈,转头道:“是吗?哪家的姑娘,带回来我和你妈看看。”
陆少禹哼道:“带就带,你们等着,改天我就请她来家里吃饭!”
说完陆少禹又不服气,觉得凭什么全家人就可劲逮着他一个人薅啊,瞅了眼旁边的活阎王,小声嘀咕道:“小叔都快三十了,你们咋不去催他?”
一直没有发话的陆宴岭瞥一眼过来,拿起餐巾,缓缓抿了抿唇角。
陆少禹被他那威严冷漠的眼神一吓,赶紧埋下了头。
而秦佩和陆和泰也很有默契地止住了这个话题,没人去接这个腔。
关于催婚陆宴岭这件事,在整个陆家,大概也只有陆老夫人才敢当他的面提。
餐桌席间气氛一时静了静。
就在这时,陆宴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低头垂眸,淡淡看了眼。
【伶牙俐齿的小骗子】:“陆宴岭,你回来了吗?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长蘑菇啦呜呜~(>_<)~”
陆宴岭的目光落在‘我都要长蘑菇啦’几个字和后面古灵精怪的符号拟人表情上,停了两秒,扯了扯嘴角。
而那边陆少禹悄悄抬头,就震惊无比地发现,他那一向冷峻肃敛、不苟言笑的活阎王小叔,在看了一眼手机后,脸上突然闪过一股无奈之色,然后……
然后,然后他竟然露出一丝轻愉的笑意。
陆少禹惊恐万分,妈呀,见鬼了?!
第22章 要命
赵旎歌发完一条短信过去,放下手机,揉了揉发酸的小腿。
自从她被选入文工团新编古典舞曲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那般,每天练习,枯燥乏味。
要是换作从前,她早就支棱起来去国际上拿奖了。
但现在,她就跟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差不多。
只有一年的生命大限。
痊愈的解药就在陆宴岭身上。
赵旎歌每天都看一遍系统面板,眼看着心动积分从最开始的每隔一两天冒10分出来,到后来越变越少,最后这几天,索性就停那儿一动不动了。
赵旎歌上次兑换完剩下的余额,加上后来涨的那点零碎,加起来也没凑够一百。
难怪都说异地恋最要命。
从舞会那晚的心动值连续猛涨两回,到现在的心如止水,这才不过一个月呐!!!
就在赵旎歌气鼓鼓吐槽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下。
陆宴岭:“明天几点下班?”
赵旎歌的眼睛倏地一亮。
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嘴角弯了起来,飞快打字回复:“五点半。怎么了,你要来接我?”
没过一会儿,那边就回复过来:“等着。”
赵旎歌看到这两个字,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光着脚,披着头发,兴奋地拉开卧室衣柜,把挂在里面的裙子一股脑翻出来丢到床上。
那些裙子有的是回来之前陶荣做主给她买的,有的是她自己按照平时着装喜好添置的,甚至好几条裙子都还是新的,吊牌都没摘。
赵旎歌赤脚踩在地毯上,将那些漂亮裙子一件件比对在身前,对着镜子打量。
其实她肤如凝脂,身材婀娜,又长了这么一张昳丽秾艳的脸,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但人一旦长得美,对自己的要求就格外的高。
这会儿也一样,赵旎歌不是嫌这件腰身不够服帖,就是嫌那件款式不时髦,好不容易一件穿上稍微满意,她又嫌弃颜色太土气。
折腾半天,她坐在床上看着被她扯散一地的衣裙,视线最后落到那条烟青色的旗袍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像就是穿的这件旗袍。
*
第二天,当赵旎歌出现在文工团时,所有见到她的人都看呆了。
她穿着一袭腰收得极服帖的青绿色旗袍,头发用一根翠簪挽了个步摇髻,几缕长发斜垂在一侧肩头,袅袅娜娜,踩着一双细高跟,一步一生莲,明艳妩媚仿佛刚从画报中走下来的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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