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暝楼中的灵树换了三次,从一开始的幻颜树,到花香满天的清梨树,到最后枫叶似火的落枫树。
周围的魔气被限制在外,清风吹过,落了一地的红枫。
阁楼之中,入目所及,皆是修仙界中难得的法器灵宝。
千年墨玉雕刻而成玉床之上,一个一身红衣的纤瘦身影安静的躺在那里。
她眉眼间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唇色浅淡,在红衣的映衬下,更多了几分脆弱的惊艳。
暗红的裙摆落在墨色的玉床上,勾勒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如今许晚辞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各种天材地宝完全修复,神识在至宝的滋养下,已经突破了大乘界限,朝着渡劫而去。
若不是因为身在魔界,无法进阶,怕是她的修为已经被灵宝硬生生的堆上了大乘。
当魔域完全改变了她认知的那一刻,她就会醒来。
言朔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一身红衣,睡颜如初的许晚辞,蓦然响起了她满身伤痕,血染蓝衣看向他场景:
果然,红色更适合她。
这时,她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下一刻便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如孩童般纯澈的瞳孔。
许晚辞看着面前陌生的场景,脑海中有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最后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里……是哪儿?
许晚辞感觉着自己一片混沌的大脑,眉心微蹙,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
随即,她几乎是下意识逼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本能地调动丹田中的灵力,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入目皆是奢华雅致,黑色与暗红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一定程度上彰显着房间主人的性格。
这样的装饰,看来她的现状,并不危险。
这时,许晚辞终于发现了站在床头处的身影。
只是一眼,便足以让她意识到他的强大。
他生着一张堪称惊艳的脸,眉目绝色却带着无可比拟的强大与冷漠,漆黑的双目扫来,让人胆战心惊,不敢擅动。
许晚辞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怯。
她坐起身,看着身上暗红的衣裙后,视线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即侧过头,稍显疑惑地问道:
“请问您是……”
言朔看着她即使失去记忆,依旧在他面前表现的平静自若的许晚辞,眼中带上了几分兴味。
他漫不经心低扫了她一眼,声音有着几分浮于表面的伤心:
“晚辞不记得我了么?”
许晚辞听到他的声音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空洞:
“你是……言朔。”
“是我的……”
是她的什么人呢?
言朔俯下身,眼中猩红的纹路一点点涌现:
“是你的挚爱。”
“言朔是你此生,唯一深爱之人。”
许晚辞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回过神时,她眼前被墨色环绕。
言朔一身黑衣,坐在了床侧,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侧脸。
墨玉床上,他的黑衣与她的红衣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密不可分。
言朔把所有的恶意深深埋藏,他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许晚辞缓缓的眨了眨双眼,虽然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身旁的人是她一生所爱。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言朔伸出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回神了。”
许晚辞自认为隐蔽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冷静下来,是试探,也带着一点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既然你我这样恩爱,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失忆了?”
“我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忆……难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前经历了什么?”
“甚至不知道我受伤了?”
她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失去记忆的事情根本无法隐瞒,还不如在一开始便透露出来。
言朔听着她脆生生的质问,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他声音闲适:
“嗯,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伤势应该已无大碍。”
“所以我真的受伤了?”许晚辞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不顾上心中的警惕,赶紧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声音满是担忧,“还是能导致失忆的重伤?”
看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不适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身旁人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质疑与控诉:
“我们关系真的好么?”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平淡?”
言朔看着许晚辞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眼中再也不只是平静与死寂的模样,指尖一动。
他身上的魔气,温柔地拂过她的裙角,声音闲适道:
“魔界快一半的灵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若还是有事……”
他的魔气蓦然将她拉到了身前,眼中仿若有无限深情:“怕是我只能陪你殉情了。”
听着他的话,许晚辞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言朔漆黑的双眸。
她蓦然回过了神,声音却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那你不知道我最怕痛了么?”
“那么重的伤势刚好,你都不关心我两句?”
言朔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怕痛?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就一直在受伤。
就连丹田与神识都透支到了极限,可是那时莫说是怕,她就连面色都从未变过分毫。
他只是洗去了她的记忆,并没有改变她所有的喜好。
所以,在很久之前,她也会怕痛。
言朔看了许晚辞一眼,目光带上了几分晦暗,却很快被不动声色的遮掩过去。
他声音中的温柔似乎多了几分真切:
“是我的错。”
许晚辞移开了视线,她感受着心中那个让她相信他,靠近他的声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隐约能察觉到,身侧的人……应该不会害她。
她转过头,试探性地问道:
“既然我们关系这么好,想必你应该对我很了解。”
“那我最喜欢什么?”
言朔声音平淡的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
许晚辞目光带着一丝狐疑。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
“那我最讨厌什么?”
言朔唇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恶劣:
“你当然最厌恶修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
“尤其是百年前还活着的那一个。”
第56章 神明尚未理解,却已经有了欲望与嫉妒的存在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脸上带着几分云里雾里的茫然。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根本不知道他口中那个百年前还活着的人究竟是谁?
只是……
她厌恶修仙界的修士么?
许晚辞感受了一下心中的情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并没有。
所以,她身旁的这个人,真的是她亲密无间的爱人么?
言朔的话,她又真的可以相信么?
她没有转头,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暗红色的衣裙,心中冷静的把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
她之前重伤失忆,如今方醒。
按照言朔的说法,她与他相爱,重伤之后被他用魔界大半的至宝给救了回来。
魔界……至宝?
许晚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稍显呆滞的转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是……魔修?”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依旧有着一些常识与本能。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厌恶修仙界的修士,她都很肯定,自己就是修士。
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但也知晓仙魔两界从来纷争不断。
他们二人这种差别甚大的身份,怎么就成为了一对爱侣?
言朔看着她后知后觉的震惊模样,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角,声音带着几分恰如其分的伤心:
“晚辞还真是无情啊。”
“曾经因为魔修的身份对我另眼相待,如今却反复无常,开始嫌弃起我的身份了么?”
许晚辞看着言朔脸上稍显漫不经心的表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不是,太假了?
她总觉得,要是让她自己演这一幕的话,她演的肯定比他好上无数倍。
只是……
许晚辞感受着心中想要相信他的欲望,心中却愈发冷静和……警惕。
因为她在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丝隐蔽的危机。
她的本能告诉她,面前的人,很危险,她不是对手。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现状与自己的过去。
想到这里,她面色依旧满是茫然,她略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可是仙魔有别,又向来敌对……”
许晚辞转过身子,跪坐在言朔面前,认真地看着他:
“既然你说……我们是恋人。”
“那我们是如何相遇,如何相知,我又为什么会身受重伤,来到这里?”
言朔并不疑惑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着一身红衣,眼中只有他一人的许晚辞,眸色漆黑之中,似乎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一只手撩起她锁骨前的长发,看着漆黑的发丝一点点从指尖划过,他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晚辞希望有怎样的相遇,我们便会有怎样的相遇。”
“如果和我相关的过去,会让你记起那些不开心的曾经。”言朔把她身前的长发,轻轻地撩到身后,声音听起来仿若带着无限深情,温柔得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那忘记也无妨。”
他轻描淡写地把许晚辞的过去抹去,略显蛊惑的继续道:
“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何必浪费时间,去找你根本不想记得的那些记忆?”
许晚辞感受着脖颈处发丝划过的细微痒意,心中愈发冷静,她冷酷而强硬的压下了心中对身前人的依恋:
不管他说得有多好,其实她只听出了一件事:
他不想她记起来过去。
为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亲密无间,又为何需要瞒着她那些过去?
在得知爱侣失忆后,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努力让她记起么?
除非,那些回忆……
想到这里,她心中依旧冷静,面色却多了几分迷茫,她仿佛是有些不安地往后仰了一下上半身,想拉开和身前人的距离,声音带着对身前人的信任:
“可是现在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害怕。”
言朔听着她声音中隐隐透露出来的脆弱与依赖,一点点隐藏起了眼中的贪婪,漆黑的双眸中似乎有暗潮涌动,最后被浮于表面的温柔牢牢压制:
“晚辞,你应该知晓自己的性格。”
“如果不是无法接受,你又怎么会选择忘记一切?”
他一只手安抚似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我只是不想违背曾经的你做出的决定。”
“没关系,等你熟悉以后,会喜欢上现在的所有。”
包括他。
许晚辞抬起头,蓦然对上了言朔漆黑如墨、专注至极的目光,她不适应一般地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话看似没有什么破绽,能够自圆其说,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透露。
她依旧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真的如他说得那般,她是因为过去太过悲惨,所以才主动忘记的么?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
若是真的艰难到了极点……
她只会挣扎着走出一条生路,然后把每一步都记在心间。
就算失去所有的记忆,可她依旧是她。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中所有的疑惑,只剩下了一片让人心安的懵懂与迷茫。
言朔看着她面色虽然有茫然,也有疑惑,却始终没有抗拒他靠近的模样,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他伸出手,手背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的侧脸:
“在想什么?”
许晚辞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扫,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陌生而冰冷的物件。
她好奇地往手边的位置看去。
角落中,一件蓝色的精美法器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晚辞侧过身,右手支撑着身体,用左手指尖艰难的把角落中的法器勾了出来。
拿到法器后,她坐正身体,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蓝色的三叶莲安静的落在她的掌心,与她周身的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突兀,反倒带着几分缠绵的美感。
看着她的动作,言朔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唇角的笑意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声音温柔,却依旧带着若隐若现的冷意: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用处的法器。”
许晚辞对身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握着三叶莲的手微微用力:
言朔,不喜欢这个法器?
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个法器,很珍贵。
她看向三叶莲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专注。
她根本没有抬头看言朔,所有的试探都被她压在了真挚的赞叹之中:
“平平无奇么?”
“我觉得很漂亮啊。”
“漂亮?”言朔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三叶莲,声音带着隐隐的冷意,“可惜了。”
“这是你最厌恶的人炼制的法器。”
看着许晚辞诧异的神情,他眉梢微挑,声音从容而淡定:
“你留着它,大抵是想庆祝那个人的离世。”
“如今刚好百年。”
许晚辞听着他的话,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又是那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和她的过去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她握着三叶莲的手缓缓用力:
“我和那个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言朔闻言唇角的弧度带上了几分温柔的恶意:
“是啊,他可是……害你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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