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好奇,他轻声继续道:
“他害你几次重伤濒死,害你修为受限,让你的剑道永远无缘大道……”
“有他在,你从未真正开心过,百年的时光中,一直与痛苦为伴。”
他一只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左手手臂:
“这里,有过一道疼痛能持续一月的伤痕,是因为他。”
许晚辞身体一僵,言朔的指尖从她的手臂,一点点上移,从她的侧肩来到了她的脖颈,最后停留在了她的侧脸之上:“这些地方,都曾经被当世顶尖灵火烧灼,让你休养了数月。”
言朔的手继续上升,轻轻地覆在她的后脑:
“你的神识与丹田,更是几次重伤……”
他声音温柔的如同叹息:
“你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怎么可能不厌恶他?”
混沌之中。
萧玉衍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指尖凝聚的天道之力,随着言朔的话,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漫天的虚无中。
陌生的情绪在心中隐现。
虚无之中,混沌搅弄,唯一的色彩如同水墨一般,继续渲染开来,染出了一片浅蓝。
然后在下一瞬,风云休止。
静立其中的萧玉衍,仿佛又成为了那个聆听万物之语,静看世间兴衰,无波无澜,无情无欲的天道。
只是他的眼中,却有了一丝潮起时汹涌但却沉寂的微光。
天道那颗从来虚无的心,渐渐的有了实形,也有了温度。
神明,正在一步步,心甘情愿的靠近尘世。
靠近尘世中的那人。
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暗暝楼中。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感受着他指尖从她身上拂过,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她能听出来,言朔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真实,真实的仿佛他见到过她受伤的模样。
他没有说谎。
她是真切的受过那样的伤,那样只是听起来就让她觉得疼痛的伤。
看着自己如今完好的双手,她喃喃道:“那该有多疼啊。”
可是那个人,真的是让她受伤至此的人么?
她心中疑惑,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言朔闻言指尖有魔气萦绕,看着三叶莲的目光带上了未曾遮掩的恶意:
“既然如此,我替晚辞把它毁了好不好?”
“让它去陪那个你厌恶的人。”
许晚辞几乎是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三叶莲,心中涌起来的情绪,不是厌恶,而是担心。
她不想这件法器被毁,甚至不想它受到任何伤害。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只是一件法器,就算留在身边,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身前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又不是法器的错。”
“我很喜欢这个法器,想留下它。”
说到这里,她目光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看起来无害、又只能依托于言朔存在的小心翼翼:
“可以么?”
言朔对上她的目光,心中恶意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三叶莲,蓦然回想起曾经她手掌鲜血淋漓,却依旧不肯松手,生怕三叶莲消失的模样。
一件法器。
只是他的一件法器,居然让她在魔域之中,依旧不肯放手。
“既然晚辞喜欢,那就留下。”他缓缓地抚过她的长发,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猩红,“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你重伤初醒,需要好好休息。”
他眼中猩红的纹路再次涌现,周身的魔域逐步加深:
“醒来后,你会更爱我,更离不开我。”
看着许晚辞闭上双眼后,他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地诱哄道:
“晚辞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许晚辞一只手握着三叶莲,感受着识海中微弱的光芒,她的声音很轻:
“言朔。”
“我在。”
“你穿蓝色,会不会更好看?”
室内一片死寂。
室外,几十棵落枫树霎时化作了飞灰,消散在了空中。
言朔的面色冷到了极点,周围的魔气控制不住的动荡,却始终没有伤害床上的许晚辞分毫。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声若寒冰:
“不会。”
许晚辞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安静。
她感受着自己体内充盈的灵气,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镂玉雕刻而成的窗上,隐约能看到外面漫天红枫的景色。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与言朔的交谈,心中稍稍安定。
不管他们的关系是真还是假。
起码如今,他并不会杀她。
只要没有生命之忧就好,她还活着就好。
她可以慢慢地找寻自己的过去。
她扫了一眼安静无人的室内,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室外,是几十棵的落枫树,火红的树叶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最终优雅的落在了灵石砌成的地面上。
最大的落枫树下。
有着一个暗玉而成的躺椅,旁边是精致奢华但又不失雅致的桌椅。
许晚辞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场景,目光最后停在了即使有玉明石的照耀,却依旧浅红的天空,仿佛不习惯一般皱起了眉头:
“天……不应该是蓝色的么?”
不远处的言朔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让许晚辞下意识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言朔。”
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生疏,却偏偏让言朔目光柔和了些许。
他扫了一眼浅红色的天空,淡淡的移开了视线,一挥手,一把剑身碎裂的灵剑随风而去,静静地落在了许晚辞身前。
剑身上带着潇潇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许晚辞看着这一把剑,心中涌起一股亲近之感。
她看了言朔一眼,眼中满是惊喜的笑意,就连声音都比先前多了几分欢快:
“这是我的灵剑么?”
言朔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步伐微顿,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这是你的灵剑。”
许晚辞一只手握在剑柄之上,手中灵气涌动,向前一挥,一地的红枫随着灵气飞舞,最后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言朔来到她身前,看着她不自觉扬起的唇角,一只手抚过剑身:
“这是一把碎裂的剑,永远都不会拥有剑灵。”
他看着许晚辞因为这把剑欢喜开心的模样,指尖微动,声音在这一刻带上了纵容的诱哄:
“我可以为你寻来更好的灵剑。”
“一把能够拥有剑灵,可以给你带来更大帮助的灵剑。”
“晚辞想要么?”
许晚辞根本没有犹豫:“不想。”
这是她真正藏于内心深处的本能。
只要她选择了一条路,一个伙伴,便会坚定的走下去,绝不回头。
她看着手中的九霄剑,抬起头对着言朔认真道:
“我既然有了灵剑,便不会在去找其他的灵剑。”
她把九霄剑化作手环围在了手腕之上,声音纯粹清澈:
“我永远也不会换掉自己的伙伴。”
言朔听到她干脆利落的拒绝,目光微暗:
又是……拒绝。
她在他面前,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欲望。
除了……
她在意的,为什么只有那个人呢?
他不动声色的掩住了心中所有的想法,往前走了一步轻笑着看向许晚辞:
“原来晚辞如此长情。”
“看来我终于不必担心自己被始乱终弃了。”
他一只手抚过她身后的长发,轻唔了一声,懒洋洋道:“也不用时刻担心你会离开我。”
许晚辞感受着身后发丝被触碰的感觉,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她还是不习惯言朔的触碰,
这一刻,她愈发怀疑起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真挚的困惑:
“我们不是恋人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你?”
言朔看着她澄澈的只容得下他一人的双眼,覆在她脑后的手缓缓用力:
“世事无常。”
“若是我受伤了,晚辞会怎么做?”
许晚辞微微侧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然是为你疗伤啊。”
言朔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目光有暗潮涌动:
“那要是我死了呢?”
许晚辞闻言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感,悲伤的让她心中抽痛。
仿佛在很久之前,有个人,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连心跳都缓到了极点。
看着肩侧的墨色长发,她第一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沉闷: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
言朔听着她的声音,眼中有猩红一闪而过:
“我是魔,不是人。”
他身边的魔域再次加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为何,许晚辞忽然从言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清浅的冰雪之气,清清冷冷,就像是静寂之巅的霜雪,让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下意识想要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她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一点一点逼自己从毫无缘由的亲近中挣脱出来。
她不知道言朔想要听到什么,但是也能察觉到他对答案的固执。
她眼中带上了几分仿徨与悲伤,声音很轻:
“你希望我如何呢?”
“我总会做到的。”
言朔闻言轻笑一声,眼中却带上了深沉的墨色:
“晚辞会想让我活过来么?”
“会找遍修仙界,去寻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么?”
“会千百年中,一步也不停留么?”
许晚辞往后撤了一步,避开了他响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心中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会么?
这究竟要有多深的爱意,才能让她愿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她……被爱过么?
被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问自己,心中却只有一片荒芜。
荒芜的尽头,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若有一个人,真的爱她至深,真的值得她爱,那她为什么不会?
不过是几百年的寻找罢了。
有了目标的百年,会不会比漫无目的的百年,更快,也更让人期待?
她静静地看着远方,轻声道:
“会。”
她会。
言朔闻言蓦然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许晚辞说的都是真的。
曾经,她就是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独自找寻了百年。
这一刻,他忽然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究竟是开心,还是……嫉妒。
这一刻,她看的人,真的是他么?
没关系。
从今天起,许晚辞不顾一切的对象只会是他。
是啊,只有他,只是他。
言朔睁开双眼,眸中含笑,却又带着让人心惊的欲望:
只属于他的……许晚辞。
他一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感受着怀中的温度,他轻声道:
“为了让晚辞不要太过劳累,我会尽可能活的久一点。”
言朔轻揽着许晚辞,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用力,仿佛想要将她嵌入身体之中,眼中的暗色厚重的让人心惊。
许晚辞感受着身侧环绕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反倒是过分的冷静:
这一刻,她再次怀疑起了她与言朔的身份。
她一只手试探性的环住他的腰身,心中依旧没有分毫起伏,甚至带着一丝排斥。
不对,她和他的关系,并非深爱的道侣。
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僵硬起来。
这时的她没有发现,言朔眼中的猩红纹路愈发强盛。
魔域之下,她所有的情绪都归为了一片安静。
言朔,是她的……
什么?
落枫树下,黑衣与红衣看似缠绵的交织在一起。
遥远的天际。
无欲无求的天道心中:
一滴墨色轻轻落入其中。
清澈通透的湖面之上,有黑色渐渐流转开来。
萧玉衍看向许晚辞的目光,比专注更多了几分固执:
不应该是这样。
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应该是他。
应该是……
他安静而困惑的站在原地,指尖有天道之力一闪而过。
神明尚未理解,却已经有了欲望与嫉妒的存在。
暗暝楼中。
几息之后,夜刑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楼门之外。
他不敢抬头,从现身的那一刻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地面,他单膝跪地,声音恭敬不失沉稳:
“陛下,魔界远东之海的三处魔渊发生动荡,如今已经汇聚到了一起。”
“请陛下裁决。”
第57章 她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阁楼之外,夜刑恭敬的跪在那里。
他身上的魔气完全收敛,一直隐与魔气之中的双手安静的垂在地上,化作无数修士与魔修都闻风丧胆利刃的五指,冰冷的落在极品灵石铺成的地面之上,一点点被灵气侵蚀。
他低着头,灵石的地面上,映出了他冷硬的脸,侧脸之上的魔纹向下蜿蜒,隐入了墨绿色的劲装之中。
再强大的魔将,在魔尊面前,也都如同蝼蚁一般。
想起暴动的魔渊,夜刑眼中多了几分慎重:
只是一个魔渊暴动就罢了,他一魔足以镇压,如今三个魔渊融合,威力已经超出了所有魔将的掌控。
所以,他只能汇报给魔尊。
即使他会成为魔尊眼中打扰他的废物,也依旧没有办法。
他知道魔尊的性格,所以在来之暗暝楼之前,就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股冰冷到足以让所有魔修汗毛耸立的杀意悄无声息的将他包围,周围的魔气也开始疯狂动荡,仿佛在诉说着楼中人的不耐。
以楼门为界,楼中的气息却安静而平缓,就连枫叶都没有一丝颤动,而楼门之外,风雨将至,魔气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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