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问题,萧玉衍心中仿若有微风拂过:
这,真的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只有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他连一瞬的迟疑都不曾有:
“当然。”
许晚辞也得到了试探的结果:
原来这真是一个连贯的梦境。
她扬起唇角,对着身前人笑得轻快:
“那我想要……知晓尊者的名讳。”
萧玉衍对上她笑意清浅的目光,听着她与亲昵无异的请求,心中所有的克制轰然倒塌。
他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存在,再也不想从她的百年前抽身离去。
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萧玉衍。”
在这一瞬间,他清晰的意识到,他们的初遇与初识,都是他。
无论之后她与曾经的‘他’如何亲昵,现在,都只是他。
许晚辞听到他的回答,眼中并没有什么诧异。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称呼他的名字,而是唤起了他的尊号:
“清衍仙尊。”
萧玉衍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回过神。
他看着许晚辞眼中小心翼翼的试探,指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也是,以她的聪慧,怕是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这时的她,生怕触怒他一般,连自己的猜测都只敢这样小心的说出口。
她不应该是这般。
她应该无拘无束,永远都不必害怕任何人,任何事。
一道道只属于萧玉衍的灵气无声地来到了许晚辞的周身,然后温柔的将她护住。
萧玉衍轻声应下了这个称谓:
“是我。”
许晚辞听着他好似比先前更加轻柔的声音,意料之中的眨了眨眼睛:
果然,她的梦境之中,这个人对她的偏爱……不会因为一些细小的欺骗生气。
她微微侧头,解释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轻松:
“弟子先前有所猜测,这里是您的灵峰,想必等闲修士根本不能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她咳嗽了一声道:
“只是弟子怕仙尊怪罪,只能装作不知,说不定能糊弄过去,安全而归。”
“只是没有想到,您……这般善良慷慨。”
“是弟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玉衍看着她说话时偷偷瞄向他的目光,只觉得心中一片温软。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在察觉许晚辞微微紧绷的身体时蓦然停下。
他没有继续上前,而是轻声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我们……是朋友。”
“对我,你不需要用尊称。”
“永远都不需要。”
他的声音中,从来都听不出他们之间隔着深渊一般的修为差距,也听不出一丝强迫。
他只是平等甚至稍显下位的,在诉说他的……期望。
许晚辞心跳倏地加快。
她看到了他的停顿,听到了他的纵容,也清楚的感受到了他那从初见起,就仿佛没有边际的偏爱。
明明身前人的气息如同冰川一般凌冽清澈,她却偏偏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一丝仿佛只有她能感受到的暖意。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永远不会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
也永远只有她自己才知晓,她会对一个怎样的人心动。
许晚辞控制住自己的心跳,用好胜心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想法。
凭什么,只有她会被扰乱思绪呢?
梦境,也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她也往前走了一步。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足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她抬起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玉衍。”
现在,心跳混乱的,又多了一个人。
萧玉衍眼中除却身前人,再也没有了任何存在。
他心中那一株嫩芽,被他铺天盖地的情感滋养,一瞬间便生长出了数十片枝叶。
他的心动,在见到她的每一刻,都在悄然加深。
许晚辞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无法听清他的心跳,却察觉到了他的怔愣。
她心中生出了一丝隐蔽的欢喜,然后,她把这丝欢喜,归结于她赢了梦境。
她依旧抬头,认真地看着身前人:
“我好像还没有向……你介绍自己。”
“我是太清宗的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许晚辞。”
“你可以叫我……”
许晚辞想了很多,最终用梦境说服了自己:
“晚晚。”
这是从未有人喊过的称呼。
也是她对这场梦境的……纵容与偏爱。
这一刻,周围仿佛被停顿了一般,风止声歇。
修为与萧玉衍天差地别的许晚辞,这一刻居然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完全无序,完全失控。
周围清寒的霜雪之气将她围住,却未曾给她带来一丝压迫。
接着,是一声温柔沙哑的轻唤:
“晚晚。”
许晚辞蓦然攥紧双手。
这一次,从来理智的她,居然也有了一丝失控的趋势。
融入灵魂的警惕让她一瞬间回神。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让自己远离了身前人的气息。
她抿着唇,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即使是梦境,即使她可以留下,即使她可以……心动,但她绝不能失控。
她要拥有随时都能脱离梦境的……自控。
许晚辞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回忆着上一次如何离开梦境。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她在梦中熟睡之后。
醒来后,她便身在现实。
即使已经猜测到了离开的方式,可不知为何,她却迟迟都没有迈出第一步。
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梦境中人疑惑怔愣,却仿佛在意她的想法一般,从始至终都不曾向前一步,怕让她觉得困扰的模样,她低下头,妥协一般地坐在了化雨昙花田之中。
她一只手抚过一株蓝色的化雨昙,自暴自弃的想:
在哪里睡不是睡,反正睡着了就好。
看着坐在花田中,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许晚辞,萧玉衍右手抬起,一丝灵气悄然而至,却与她擦肩而过,并未触碰到她分毫。
他没有向前,只是有些落寞的轻声道:
“晚晚。”
许晚辞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心跳又是一乱。
她控制着自己的心跳,缓缓呼出一口气:
纵然是梦境,她也不应该这样……不顾梦境中人的想法,只顾自己心安,无所谓的抽身离去。
错的,是无法自控的她。
不是梦境中的萧玉衍。
许晚辞抬起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站着太累了,要不要一起坐一会儿?”
萧玉衍闻言眼中的无措稍退,他顺从地来到她身边,坐在了她身侧半米之外的位置。
看着沉默地欣赏风景的人,他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能让她开心。
他只能如同之前一般,声音近乎小心翼翼的问到:
“晚晚,有什么想要的么?”
不知为何,许晚辞仿佛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委屈与讨好。
她回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一个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决定离去后,心中有了几分愧疚;或许是身边这个人,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无害;又或许,因为这只是一个梦境,哪怕有人敢窥探,她的回答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她感受着心中涌起的困倦,并没有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她闭上双眼,声音轻得像是一阵呢喃:
“我想要变得强大。”
“我想拥有世间顶尖的天赋,顶尖的修为,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一道灵气小心地托住了她。
萧玉衍看着她在他面前安心睡去的模样,声音轻柔地应道:
“好。”
丝丝缕缕的带着天道法则的灵气,被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体中剥离出来,已经绝迹近千年的至宝逐渐凝聚在了他身前。
他看着这一株墨霜圣兰,并未直接融入身侧人的身体,而是把它化入一方小天地中,一方只有许晚辞才能进入的小天地。
然后,将它放在了她最常经过的地方。
墨霜圣兰安静的落在小天地中,等待着某一日,被许晚辞察觉,然后与她相融。
随着萧玉衍的动作,他身体中所有的灵气全都被掏空,就连身体,也逐渐透明。
这一次,对过去的改变太大,已经濒临于他承受的极限。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身侧已经熟睡的人,托着她身体的灵气依旧轻柔。
他已经透明的指尖无声的触碰着她的侧脸:
就让她以为这一株墨霜圣兰,只是因她气运所至。
与任何人无关。
“好梦。”
第75章 百年之前,‘他’对她真的好么?
天际之中。
萧玉衍静静地站在原地,身体是已经接近虚无的透明。
这一次,他改变过去带来的影响太大,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就连身上的天道之力,也有了溢散之象。
此消彼长。
一方衰弱,便会有一方增强。
另一片天际之中,曾经被压制得没有分毫还手之力的既定天道,一点点凝实起来。
漫天虚无中,萧玉衍周围的混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犹犹豫豫的靠近,却又只敢停留在他身边,不敢擅动。
空中那片蓝色的天际,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不远处,那道能穿越时空的漩涡,未曾如同上一次般消散,而是安静的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引诱着什么。
与上次相比,它周围的时空之力仿佛少了些许,旋涡颜色也比之前浅上了一分。
这道时空漩涡每一次穿梭的时间线,只能在上一次之后。
并且每一次的穿梭,都会加速它的消耗,直至它完全从天地之间消失。
这是天道也无法违背的规则。
萧玉衍的目光在漩涡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能够让他驻足停留,目光停驻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他看着下界之中,沉睡在欢颜树下的身影,眼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
当神明有了牵挂,强大,也就成为了必须。
萧玉衍微微垂眸,感受着周围消散的天道之力,身上濒临枯竭的灵气不计后果般倾巢涌出。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狠厉,已经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周围的天道之力,被他的灵气凝固、烧灼、同化,最终被灵气拖拽着融入他的身体。
不破不立。
他的身体被混淆着天道之力的灵气破坏殆尽,却又在下一刻重塑。
在一次次的重塑中,他的身体逐渐凝实,周围所有的天道之力,也再次被他掌控,最终同化成了只属于他的灵气。
只是距离他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
小院中。
一片幻颜树叶随风飞舞,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沉睡中人的手背之上。
许晚辞感受着手背上的触感,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她抬起头,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她牢牢压制,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她坐直身体,若无其事地运转灵力,察觉到丹田那团带着仙息的灵团后,她指尖一动。运转的灵力也停了下来。
身为化神修士,她早已经不需要睡眠。
这段时间,她的困倦,只可能是因为这个灵团。
许晚辞一只手拂过手背上的落叶,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境中境是仙尊渡劫之地,有着仙尊少许灵气的残留。
而她的神魂被仙尊炼制的三叶莲滋养,或许能与仙尊的灵气同频。
所以,才会有这个……梦境。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晚辞搭在暗玉桌上的双手缓缓用力,最终又倏地放松。
她站起身,压制住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这段时间,她太疏于修炼了。
只是化神,还远远不够。
她的修为要足够高,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
其余的一切,与修炼相比,都不值得她在意。
接下来的几日,许晚辞再次回到了之前日夜不息修炼的模样。
她神识早已与渡劫修士相当,再加上灵团的辅助,修为一日千里,提升飞快。
只是这一次,和曾经的全神贯注不同,她的目光,偶尔会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向来习惯克制,即使是经常来小院中拜访的江秋宁,都没有察觉着细微的怔愣。
除了……天际中的萧玉衍。
天道不需要情感,更不被允许拥有自我。
更何况,他只是不完全的天道。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百年之前那个以身祭天,供养整个修仙界的萧玉衍。
所以,当拥有意识后的他显露出一丝虚弱时,虚无中所有的一切:混沌、规则、甚至是被他拖入体内已经快要被完全转化的天道之力,都在尝试……让他毁灭。
让他再次回归虚无,成为那个没有情感,没有思想,甘心被着修仙界吸干殆尽的养料。
让他供养着真正的气运之子,让气运之子成功飞升,让修仙界彻底圆满。
所有的一切,都不想给萧玉衍留下一丝生机。
哪怕没有他,修仙界早已在百年之前,濒临溃灭。
可是,它们却又毫无办法。
即使是重伤之下强行淬炼自身的萧玉衍,依旧强大到让它们都无可奈何。
直到,它们发现了萧玉衍视线的停顿。
它们没有办法在他的注视下,伤害他在意的人,可是,它们却能影响他,放大他的内心。
神明拥有情感之后,便有了软肋,也有了……欲望。
萧玉衍经脉中未被完全同化的灵气,蜿蜒而上,在彻底消亡之前,不顾一切地勾动着他内心的恶意:
“若不是你的两次回溯,许晚辞又怎么可能会与曾经的你有交集?”
“是你在她心中播下种子,然后她才会爱上那个百年前的你。”
“真实悲哀啊。”
“你不顾身体伤势的两次回溯,最终却他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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