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关键的伍化龙,心存偏见的周礼,想不通的萧凌,三个人凑在一起可真是一锅糊涂粥。
不过这锅糊涂,还没等焖开,就被人搅了。就在伍化龙话音刚落,伪装成老仆役的太监李善才匆匆忙忙进了靶场,一见萧凌和周礼就道:“少爷,表少爷,老爷派人捎信儿来了。”少爷是叫萧凌,表少爷是叫周礼,那老爷就是指燕帝箫统了。老爷捎信,就是皇帝有旨,萧凌和周礼自然不敢怠慢,齐齐告别伍化龙,随李善才回去了。
伍化龙微笑着目送回去看信的萧凌和周礼,眼底是一派羡慕。自己的爹,恐怕是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吧!就连上次那么大的事也不叫自己回去?庶出终究是庶出,比不得嫡子,可笑娘亲竟还搞些不入流的手段,做着不切实际的梦。长叹了一声,心情有些黯然的伍化龙也出了靶场。
旨意很简单,没说什么原因,只是要她回去一趟,不过这反倒让萧凌忧心起来。要知道燕帝总有旨来这里,但大多是口谕,询问生活如何,要他们回京,这还是第一次。可是萧凌没办法,有李善才在,自己只能乖乖听话。一路上她不停的在心中盘算,燕帝到底是为什么事儿。猛地,她忽然想到,难道自己又要做回公主了?
相比萧凌的晦暗,周礼现在是满脸欢欣。四年了,终于可以回家见一面父母了。当然,想父母这原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见到父母,就可以将信中没办法说清的这位十二皇子的真正德性告诉他们,到时母亲定然会把自己从伴读这个苦差事里解救出来。要知道自己的志向可是成为管仲伊牙那样的辅国之臣,而这个十二殿下,可是烂泥糊不上墙的阿斗一辈。跟着他,自己一辈子也别想一展长才!
苦着脸的萧凌眼看着皇城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只能默默祈祷,可是神能听到么?
李善才恭敬的向燕帝箫统细说着四年里萧凌的点点滴滴,虽然他一直按时上折子报平安,可生活中的琐事不多,所以这一细说起来,倒是让燕帝听的津津有味。
“是么?她居然还逛了妓院?”燕帝箫统听到这里惊讶起来。
“回皇上,是。殿下她说她既是男子,怎么可以不逛妓院?会被别人怀疑的。”
“嗯?这就是她的理由?哈哈,就算是男子,她才多么钉点大呀?哈哈。”
“回皇上,殿下说,年纪再小也是个男人。”
燕帝听到这句话更是乐不可支“哈哈,朕这个孩子,做女儿就如此大胆,要真是个男儿,怕是没人镇得住她。”
李善才一见燕帝高兴,立刻接道:“回皇上,殿下的确胆大。自她学习了射、御二艺,就经常和书院的学生们赌斗。尤其是御术,殿下不但和人比赛马,有一次竟还比赛驾车,真把老奴的胆都吓破了。”
“哦?那她是赢了输了?”燕帝箫统征战半生,所以一听赌斗的事马上又来了精神。
李善才也是极为了解燕帝的,所以他马上微笑道:“回皇上,自然是殿下赢了。”
“好,不愧是我萧家的子孙,不坠她父祖威名。”萧统听了抚掌大声喝彩。不过李善才却又忧心道:“可是皇上,殿下毕竟年纪还小,这样未免太危险,皇上还是劝劝殿下才好。”
“嗯,朕知道了。不过善才,你是在后悔么?”燕帝箫统忽然双目圆睁,瞪了起来,帝王威仪尽显。
“皇上,老奴是在害怕。”燕帝萧统一见李善才低头,便和声下来:“皇兄小时候可是比她还大胆,朕也没见你害怕过。”
“皇上,请您也看看老奴的鬓角吧。老奴已经老了,经不起吓了。”这是李善才第一次在燕帝箫统面前这样哀告,看得萧统辛酸不已。
“好啦,你就不必找理由了。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在后悔跟朕一起把她带到这条黑暗之路上来啊!”
“皇上。”
“可是善才啊!你离开朝中四年,局势变化太大。凌儿,朕现在要是让她恢复身份,那不但害了她自己,朕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就没命了。”
“皇上,难道…”
“不错,伍家那个小子败了。是元铁心的儿子临危受命才保住了康城,逼退了梁军。”燕帝长叹一声:“若是朕家的千里驹还存有一,朕也不会如此缩手缩脚。”
第10章 第十章家事
这是十多年来,李善才第一次听燕帝箫统再提千里驹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当年指的正是横行沙场的皇长子萧锏、太子萧钦、皇三子萧铭和皇四子萧铵。
能同时拥有四个自身文武双全,相互间又兄友弟恭的皇子。是让任何一个皇帝都感到骄傲的吧!李善才还依稀记得燕帝萧统那段最骄傲的岁月。大殿下威震西陲,二殿下坐镇中军,三殿下攻占前唐,四殿下兵退梁敌。萧家四郎小小年纪就开始屡建奇功,战场上为了大燕、为了父亲,抛撒热血,让萧统成为了皇帝中最骄傲的皇帝。
可惜天妒英才,从濮氏叛乱开始,燕帝萧统一一失去了他们。第一个死去的是三皇子萧铭,也是燕帝萧统心中最可惜的一个。当时濮氏叛乱,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夜袭弄懵的萧统,慌乱中接过了一名全副武装的金甲小将手中的白马,才得以狼狈逃生。而直到他整合军队镇压了叛乱后,才发现那匹帮助自己逃生的马竟是三子萧铭的战马。大将无马寸步难行,可怜自己这个十二岁就从军的孩子,乱刃分尸而亡,死的时候也只有十六岁。
从那时开始萧统就再也不提千里驹这个词了,因为这个从前代表萧统脸上的荣耀的词,已经成了萧统心中最深的伤。可老天依然嫉妒!萧铵,萧锏,最后是萧钦,他最引以为傲的千里驹们居然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而其中活的最久的太子钦也只有二十八岁。四个孩子就像扎在燕帝心里的四根刺,扎进去痛,拔出来更痛,所以他宁愿让那伤口慢慢化脓,也不许别人动。
李善才心中也是一阵叹息,四位皇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萧统心中的伤痛和遗憾他又怎么会不明白。他想开口安慰些什么,可是张开嘴才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善才心中苦道,一个太监去安慰一位失去儿子的父亲,还是不要了吧!
好在燕帝萧统毕竟是一代帝王,很快就将自己从那些往事的伤痛中摆脱了出来,他苦笑了一声道:“善才,是朕对不起孩子们,凌儿,恐怕得等她的皇兄稳登位时才能恢复真身了。”
燕帝萧统的语气很弱,话也说的很平常,可李善才却激灵打了个冷颤,他失声道:“皇上,莫非您…”
周礼跪在了周正夫妇面前,而丫环仆役早就被怡和长公主打发了下去。脸上有些无奈的怡和公主一会儿看看面沉如铁的丈夫,一会儿看看一脸倔强的儿子,劝解的话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来好。
皇家的事情千丝万缕,向来就牵扯太多,所以怡和知道丈夫的为难。最近朝中又因为伍飞兵败而刚进行了一次大洗牌,皇上和丈夫此时正为此事发愁,现在周礼说死也不愿做十二皇子的半读了,这不是添乱么?要知道现在不论皇子如何,只要他现在是云薄天的外孙,那周礼就得去当他的伴读,因为周家必须配合皇上走好这个局,否则萧家江山必将万劫不复。
可是若将这些事情告诉儿子,自己甚至可以预见礼儿会有多么的失望难过。他从小就崇拜他的哥哥,想和他哥哥一样随着出色的皇子建功立业。而如此坚决的要求离开十二皇子,显然是因为他心已经给出了判断,十二差的太多,怕是一生都不会给他带来那样的机会。
怡和一直变幻不定的脸色自然逃不过周正的眼睛,自己这位夫人什么心思不用猜就明白。叹了一口气,周正向跪着的周礼道:“起来吧!”周礼眼睛一亮:“爹,您答应啦?”周正一顿道:“你先起来吧!”周礼一听周正话中有话,似乎没有答应的意思,深怕自己一起来,事情就泡汤,立刻道:“孩儿不起来,什么时候爹答应,孩儿再起来。”
“逆子。”周正怒骂了一声,可看到周礼倔强更甚,心中又不忍起来。“好,那你就跪着听好了。你也不小了,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在战场上杀敌了。朝堂上的事情也可以和你说说了。”
周礼一听心中疑惑,自己不当皇子伴读和朝堂上的事情有什么大关联?
甘泉宫舞凤阁里,炎炎夏日闷得萧凌昏昏欲睡。回到宫里已经快半个月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皇帝老爹的半个影子,倒是李善才被宣见了一趟,可回来却二话没说,就把她扔老妈子堆里了。最后她问了这些老妈子好半天,才知道都是来教她什么上殿礼节的。
笑话,本姑娘又不打算在宫里混,还学什么礼节。不过这话萧凌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学习上还是很认真的。宫里的规矩她明白,这些死规决早一天学好才能早一天解放,要不你就天天和那些板着脸的老妈子大眼瞪小眼吧,准折磨死你。
“殿下,周家公子来了。”就在萧凌快要睡着时,小太监王顺轻声禀告。
“嗯?哪个周家公子?”还没太清醒的萧凌揉着眼睛顺口问道。
“回殿下,就是您的伴读,光禄寺卿周大人家的周礼周公子。”王顺乖巧的回道。
“噢,你说表哥啊!可是他来干什么?”萧凌又奇怪起来。
“哎呦,我的主子殿下,您忘了么,他可是您的伴读呀,得一直陪着您!头几天是皇上特许他回家探望父母,这不,他探亲完毕,回来继续陪伴殿下来了!
“噢,那你去告诉他,本殿下继续放他的假。”明白原因的萧凌一挥手转身又去睡了。
“这,是。”王顺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萧凌这一觉就睡到了日落西山,睁开眼睛的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坐到桌前喝了点水。
“殿下,您醒了,要不要传膳?”一直候在外面的王顺第一时间近来问到。
萧凌端着手里的杯子,盯着王顺看了半天,直吓得王顺额角出了冷汗,才笑道:“猴崽子,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本宫没心情和你绕那些花花肠子。”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这王顺进宫也有点年头了,大大小小的贵人也伺候过不少,但没有哪一位有这样诡异的像是能把人心都看穿的目光,就连当今陛下也不例外。看来这位平日里懒惰的很的小殿下,不像表面上那么糊涂呢!想到这儿,王顺心中立刻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道:“回殿下,周公子,他在外面跪着呢!”
萧凌闻言一挑眉,王顺一见连忙接道:“回殿下,自早上奴才传您的命令继续放周公子的假,周公子就二话没说的跪下了,奴才怎么劝也不管用。”
萧凌听王顺说完把杯子一蹲,脸一绷,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这要是跪出病来怎么办?还不快带本宫去见表兄。”说罢起身便向外走。
王顺是个机灵的,见萧凌虽然虎的利害,却一句重话也没责怪自己,就知道这位小主子心里不定打的什么主意,所以连忙小跑到前头,半躬着身子引路。
周礼不知道自己还得跪多久,身子骨一向不是很好的他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能死去。原以为自己只要这么一跪,那个皮赖殿下怎么也会见自己一面,到时候自己向他赔礼,两人和好,那么就有机会劝谏他好好读书学习,日后辅佐他成为一代明主。可是,可是自太阳升起到日落西沉,自己都跪在这里一天了,他居然没出现。那内侍也好笑,说什么殿下疲劳,正在休息。笑话,自己和他一起生活了四年,这家伙什么时候大白天睡过觉,多暂不是早早的就起床和着一群狐朋狗友出去混了,不到宵禁不回来。这分明是在借机惩罚自己,报这些年的不敬之仇。
周礼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折磨自己一天的萧凌撕成碎片,可是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他只能挺住,只能在这里直挺挺的跪好,等着这个拴住自己一生的所谓主子给点怜悯。可是萧鼎,如果不是为了父母,为了家族,你以为我会向你这样的人下跪么?你这个愚蠢的白痴。
萧凌透过门缝,远远的就看见跪了一天,连晒带累的周礼已经满面通红、汗湿后背。虽然萧凌的身体年龄比周礼小,但因为灵魂年龄却比周礼大许多,知道一个孩子这样在太阳底下跪了一天,怎么也是不忍心的,所以她连忙快走了几步出得门来,叫道:“表哥,听说你在这里跪一天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说罢,伸手去搀已经摇摇晃晃的周礼。
可是周礼一见她的面,却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殿下,便昏了过去。萧凌一见急忙指挥王顺把周礼抱进屋子里灌水,然后叫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萧凌知道周礼的身体比较弱,虽然看样子就是累的中暑,但这年头医疗条件不好,别引起什么并发症,那可就麻烦了。
王顺果然是个会看事儿的,早就准备了绿豆水,一听主子有吩咐,立刻撬开周礼的牙关就给灌了下去。笑话,殿下睡着了,这病弱公子在那儿一跪,他就知道出事儿就得自己去顶缸,死便罢了,就怕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啊。
王顺将手里一碗绿豆水都给周礼灌进去了,太医院的孙太医也提着药箱跑来了。来不及擦汗,孙太医深呼了几口气便搭上了周礼的脉,良久,才在萧凌的注视下收了手,起身行礼道:“殿下,周公子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虚脱而已。吃几服药,好好将养,就可以了。”
萧凌点点头,道:“那就请孙太医开药吧!”孙太医一听连忙施礼退到一边,早有小太监准备好了纸笔,送上来给他写方子。
第11章 第十一章有思
孙太医刷刷点点写好方子后,王顺便接过交给萧凌过目。萧凌仔细看了后点点头,又多叮嘱了几句仔细熬药的话,便叫王顺拿下去做。那王顺面上乖巧的领命而去,心中却是有些冒凉气,心道:看来自己在这个新主子面前需要更加小心了,否则他对周家公子的这般手段,指不定那天便会倒过来施在咋家身上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个小太监冤枉了的萧凌在王顺走后便一直坐在床前照看着周礼。虽说这几年她为了逃跑大计而刻意疏远这个行为有些迂腐的孩子,但到底生活在一起,她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所以看到他现在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是有些怜惜的。
轻轻抚开周礼因不适而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萧凌叹息了一声,心道还是寻个法子把他送走吧!因为就算自己不走,这孩子跟着自己也是没什么前途的。想到这里,萧凌起身走到外间,轻唤了声:“善才。”
声落人现,一直候着的李善才弓身道:“奴才在。”
萧凌道:“着人去将怡和姑姑请来吧!另外向父皇请旨,我想见他。”
“这...”李善才有些犹豫。
萧凌一看便笑了,道:“是因着周礼的事情,毕竟是在我这里出的事,不过是怕姑姑生气,想请父皇帮我开脱。”
“殿下,恕奴才多嘴,依奴才看,单请长公主过来便好,皇上那边却万万不可通报。”听完萧凌的话,李善才再次阻拦道。
萧凌看着李善才一脸忧色,怪道:“怎么?”
李善才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之事本不过是殿下的无心之过,是小事,单请长公主来即可。但通报了皇上,便成了大事,若被有心人利用,便可能是殿下刑罚失当。那样虽然因为殿下年纪小,不会受罚,但与殿下日后的声名却大有关碍,免不了要落个刻薄寡恩的意思。”
5/3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