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看的分明,如懿的表情,分明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怕是皇上为了她面子上过的去才为她开脱,没有拆穿。
李玉入内打着欠儿道:“皇上,张廷玉大人请旨求见。”
皇上有些不悦,“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李玉忙躬身道:“张大人十分开心,说是知道皇上许他配享太庙,所以前来谢恩的。”
皇上骤然起身,走至书房翻阅奏折,脸色愈加阴沉,“朕才刚写好折子,他就来谢恩,折子尚未发出,他怎么会知道?”
李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您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翻阅奏折,求皇上明鉴。”
“不是你,那便是汪由敦了。”皇上冷冷道。
汪由敦出自张廷玉门下,师生一脉,自然相护。
曹琴默不敢久待,扯着想要说什么的意欢连忙退下。
如懿紧随其后。
出来正好碰见张廷玉候在门外。
张廷玉看到几位娘娘连忙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瑾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舒妃娘娘万福金安。”
张廷玉一脸喜意的跟随李玉进内。
意欢冷眼看去,“年纪越大越没有个成算,已经扶持了富察氏族的一位皇后,还想一家独大,自取其辱!”
曹琴默忙拉着意欢,一脸的谨慎,“妹妹慎言,朝政大事不是我等深宫妇人可以置喙的。”
意欢笑道:“方才真是谢谢姐姐了,多亏姐姐提醒,妹妹才没有在皇上面前失言。”
“你我姐妹不必如此。”
如懿跟在两人身后十几步远的距离,只觉得自已格格不入。
曹琴默离去之时,看向守在偏殿的海兰察,微微缩了缩眉眼,震慑不言而喻。
海兰察顿时心领神会,依旧挺立着目不斜视。
如懿看着曹琴默走远,才走到海兰察面前,“本宫忘记带随身的奴才,你护送本宫回去。”
海兰察行了一礼,知会了侍卫领班一句,三两步跟上如懿的脚步。
一高大,一瘦小,并肩而行。
男子说了一句什么,如懿笑的开怀。
曹琴默和意欢两人从宫道拐角处走出来。
意欢本不解其意,看见那两道有说有笑的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啐了一口,“真是寡廉鲜耻,前两年闹出凌云彻和安吉大师,如今又来了一个侍卫,可见不是侍卫不安分,是皇贵妃品行不端才对。”
曹琴默连忙捂住了意欢的嘴,环视四周见无来往的宫人,才道:
“妹妹慎言,皇上已经有意立皇贵妃为皇后,若是再闹出什么事,可就是害我了。”
按照在宫里的资历,曹琴默仅次于如懿,这个当口,若是出了什么事,曹琴默第一个要遭殃。
意欢立马明白其中的关窍,微微点头,曹琴默这才松开她的手。
谁料意欢却突然落泪,曹琴默无法,只能拉着意欢回到承乾宫。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曹琴默却无心欣赏。
挥退伺候的宫人之后,意欢才娓娓道来:“姐姐,咱们在这宫中如履薄冰,当真是没意思透了。”
曹琴默不解,“那你哭什么?”
这样感伤的性子,一天不得哭个十来回。
意欢望向别处,脸上还有些许泪痕,周身溢出破碎,“姐姐在这六宫的德行有目共睹,这话我只对姐姐说,人人都道皇上宠我,其中滋味只有自已知道,皇上日日赏赐的坐胎药,居然是防止妇人有孕的药,可怜我一片真心,皇上防备我就是防备太后,多年陪伴,又拿我当什么呢?
我方才见皇贵妃和一侍卫言笑晏晏不觉触动情肠就哭了。”
曹琴默:......
好像没懂这里面的意思。
上次元宵佳节,众人都看烟花十分开心,可是唯有意欢感慨烟花易散。
文人墨客的浪漫当真难懂。
人人都道意欢情痴,谁知道却痴到了如此地步。
后宫最忌真心,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
况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意欢不参与后宫争斗,是因为她还持着对皇上的爱,只要她认清了皇上,自然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曹琴默又将自已在宫中多年的生存法则一一讲与意欢。
“咱们一进宫,身体发肤都是皇上的,只能喜欢皇上一人,皇贵妃就不说了,我虽然不如妹妹出身高贵,但也知道忠贞和廉耻,就算是皇上冷落我的日子,我亦绝无二心,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也不好劝解你,只能等你自已想通了。”
意欢失魂落魄走出承乾宫的主殿。
荷惜见状连忙迎了上去,“主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瑾贵妃娘娘和你说了什么?”
第113章 本宫谢过
意欢眼里浸着失意和忧伤,浓密的睫毛上点点泪花闪着晶莹,她轻轻摇头,“瑾贵妃未曾难为我,荷惜,我们回去。”
荷惜应了声是,扶着意欢离开。
自从意欢在长街看到如懿和侍卫并肩而行的身影,每日除了寻常的请安之外,再不亲近翊坤宫,渐渐远了。
而曹琴默总是寻着如懿去养心殿的时候,借着孝贤皇后丧期已满,后妃们应当为皇家开枝散叶的由头,和魏魍翊了不同的嫔妃,有意无意的从长街路过。
去往养心殿,给皇上请安。
苏绿筠、庆嫔、金玉妍、婉嫔、晋贵人.....
嫔妃们毫无意外的都对如懿的行为嗤之以鼻。
海兰察看着来传话的赵九霄,额头划过一层冷汗,起身恭肃问道:“可是有什么吩咐?”
可千万别是让他去“送”如懿回翊坤宫了。
赵九霄好哥俩似的单手握拳捶了一下海兰察的肩膀,“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累了,这不已经托李公公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像样的席面,咱们两个好好的吃一顿。”
海兰察厚实的肩膀只是微微后仰,知道他已经功德圆满,再也不用费劲心思讨好如懿,顿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挪开,一把搂住赵九霄的肩膀。
赵九霄当即痛呼出声,“轻点,你这手劲怎么这么大?”
海兰察傻笑一声,乐呵呵的拉着赵九霄去吃酒。
席面是精致的宫廷菜色,赵九霄知道海兰察不是汉人,所以多为酒肉,最中央还有一道烤羊羔,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可谓是诚意满满。
席间,赵九霄拿出两个荷包,“这红色的是瑾贵妃娘娘赏的,蓝色的是令妃娘娘赏的,你收好了。”
海兰察搓了搓手,接过两个荷包,里面轻飘飘的,应该是银票之物。
这赏赐不仅是对他的嘉许,更多的是一份保护。
海兰察出身低微,金银钱财于他远不及一份真切的庇护来的实在。
赵九霄打趣道:“你跟了皇贵妃这么久,怕是得了不少赏赐。”
海兰察微微转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一次都没有,倒是听到了许多声谢。”
赵九霄不相信,“你我各为其主,你为瑾贵妃娘娘办事,我为令妃娘娘办事,这两位主儿可都出手大方,按理来说皇贵妃应该更大方才对,难道你得了厚赏,怕我让你请吃酒?”
海兰察无奈,扬了扬手里的荷包,“真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宫里受到赏赐,皇贵妃只会板着脸跟我说,‘今日多谢’。”
海兰察将荷包收进贴身的口袋里面,才站起来学起了如懿说话时的表情神态。
赵九霄看的啧啧称奇,“还真是这样,我从前的兄弟凌云彻去木兰围场之前可和我说过,让我远离宫中是非,尤其是皇贵妃的事,你办完了这次,以后也别亲近了,要是和我那兄弟一样,打死了也喊不出冤枉。”
一提起凌云彻,赵九霄满是惋惜。
凌云彻好歹也有家传的功夫,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谁知道摊上这档子事。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海兰察郑重点头,“这我自然知晓,多谢赵兄提醒,我敬你一杯。”
他家里还有寡母需要照顾,可不会轻易断送了前程,况且他只希望求娶一位淑女,料理后宅事宜照顾好额娘就好。
永璜病重,怕是不好了。
如懿是永璜名义上的养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皇上得到消息,特意让李玉传了曹琴默一同去看望永璜。
大阿哥府上,伊拉里氏泣不成声。
曹琴默一身银青色绣月白暗纹旗装,头上只用几朵蓝色绒花点缀,素简至极,眼圈还带着些许微红,一看就是哭过的。
如懿一身绛红色香云纱罩暗红旗装,头上簪着赤金滚珠合欢步摇熠熠生辉,还缀着几朵宫样绢花红红绿绿的,脸上面无表情。
伊拉里氏哭着扑进曹琴默怀里,“额娘,太医说大爷梦魇缠身,心气断断续续的,怕是.....大爷还总说孝贤..”
曹琴默用力捏紧了伊拉里氏的手臂,眼神警告。
伊拉里氏口中的孝贤皇后四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曹琴默心里暗暗念道:“系统,兑换清心明目技能。”
【清心明目技能已兑换。】
【清心明目:可以让使用对象不被旁人气运影响,勘破妄念。】
【使用对象:伊拉里氏。】
这伊拉里氏平时唯唯诺诺的,怎么今日像是疯了一般敢攀咬孝贤皇后。
永璜双眼紧闭,梦中呓语不断,都是“额娘”“不要走”之类的词。
曹琴默知道永璜唤的是哲悯皇贵妃,倒不在意这些。
正巧太医进来,给永璜灌了一碗汤药进去,叮嘱大阿哥这是回光返照,有什么要紧的话尽快说。
永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如懿自然而然的坐到床边,接住了永璜奋力想要伸出来的手。
谁料永璜用力挣开,直接用手指着曹琴默,“儿臣想跟瑾娘娘多几句话。”
【触发主线任务,如懿破防值+2999,宿主好样的,抢了她的便宜儿子。】
如懿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的起身,“既然永璜想和你说话,本宫就先出去了。”
曹琴默含泪点头。
永璜看着如懿走出房间,才道:“儿臣多亏了瑾娘娘照看,这些日子时常来看儿臣,儿臣心里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曹琴默已经哽咽,“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帮你照看福晋,不让她们受欺负。”
永璜却是剧烈咳嗽起来,“福晋?若不是她让我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做福晋,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若是娶个出身高贵的福晋,皇阿玛就算不看着我,也会看在福晋母家的面子上给我一个体面。”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还有传言我额娘哲悯皇贵妃的死是孝贤皇后害死的,她害我在撷芳殿受苦、害了我的妹妹,我实在是孝敬不起来,今儿我倒要去下面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们?”
曹琴默眉尖紧蹙,从系统中兑换了回梦技能卡片。
永璜的眼睛逐渐迷离,脑中记忆涌现。
哲悯皇贵妃富察诸英原是琅玫氖曰楦窀瘢入王府之后,为了报复富察氏族对她命运的操控,赶在琅弥前生下长子。
在生第二女的时候,难产而亡。
一日,金玉妍和苏绿筠在王府花园玩耍,金玉妍口无遮拦,肆意揣测这事和琅糜泄兀苏绿筠面上惊慌,但也信了七八分。
金玉研为了依附琅茫一直喝着避孕的汤药,更加坐实了琅貌幌叉室在嫡子之前生下孩子的谣言。
记忆似流光闪现,永璜仿佛经历了富察诸英的一世。
眼珠里泛着猩红的血丝,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面,开出点点暗花。
这些年系统升级了好几次,某些曾经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可以随意调阅。
曹琴默控制着永璜的视角――
入撷芳殿、如懿让永璜自残寻求庇护、让他不要出头、娶个低门小户的福晋、却又对他弃如敝履....
永璜惨声大笑,直到腔子里涌出一股腥甜,“皇阿玛,儿臣错了。”
枯瘦的手突然有了生机,紧紧抓住曹琴默的手,“瑾娘娘,儿子愚昧,这一生都在被人利用摆布,到头来,除了亲生的额娘,只有您是真心对儿子的,儿子求您,不要放过外面那个毒妇,还有愉妃,就是她说我额娘是被孝贤皇后害死的,儿子才会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举止无状。”
“杀了她!杀了她们!”
曹琴默点头,拿起桌边的毛巾温柔的替永璜擦拭额头上的汗渍,“你放心,我和她也有大仇,等大仇得报那天,我一定告诉你。”
永璜只觉得自已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儿子信您,您是后宫中最有本事的娘娘,只是还要劳烦你在皇阿玛面前为儿子美言几句,到底是儿子害了福晋。”
手臂慢慢滑落,永璜费力吐完了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曹琴默黯然流泪,顺着细腻温润的脸颊滴到永璜枯瘦如柴的手上。
永璜的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几下,继而像是抽干了力气蜷缩着,再没有了生机。
曹琴默叹了口气。
【宿主,你这次大出血了,本统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你利用的对象,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真心。】
“真心与否,不过是看他可怜,一辈子都是别人的棋子,和我一样,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能清楚明白的死去,也算是全了那一小段母子情谊。”
屋内静的吓人,曹琴默只能听到自已的呼吸。
夕阳透过窗子,连尘埃都看的清楚,轻轻落在身上,下一瞬又跌落在地不知道去向何方。
太医估摸这时候,匆忙入内,摸了摸永璜的鼻息,悲切道:“瑾贵妃娘娘节哀,大阿哥薨了。”
如懿这才进来,看向悲伤落泪的曹琴默,怔怔出神,想起前世永璜所说,是金玉妍害的他和君父离心,心里为金玉妍又添上几笔账。
乾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皇长子永璜薨逝,追封安定亲王。
曹琴默进养心殿,将永璜临终所言倾数禀告皇上。
皇上摩挲着一只子母狮子和田青玉佩,听完一切,闭上双眼,声音干涸嘶哑,“朕登基以来一直敬慕上天,尊崇道法,可是永琏、永琮、孝贤皇后接连而去,如今连永璜也去了,为什么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曹琴默缓缓走至榻便,看着躺在榻上的皇上,蹲下身子,语气舒缓道:
“臣妾想起安吉大师曾经讲的一个故事,是有关亲缘的,说是孩子就是父亲上辈子的爱人,但是爱人也分缘深缘浅,缘分浅的若是还想来见一见这一世的爱人,见上一面就要回去了,臣妾已经让法师为永璜超度,祝祷他来世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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