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很不好。
仆人不敢说话,生怕被城主责罚。
但叶孤城只是挥手让他下去了。
他当然在尽量避免自己想起那女妖,可是人在沐浴之时,意识松动,总有些东西会趁虚而入。体内的热气一丝一丝的散开,顺着神经、血管浮出,让他的皮肤表面都被蒸的有些发红,一碰就是一阵酥麻,若这是她的手指……
若这是她的手指,一定不会很老实。她会用贝齿咬住她略丰润的红唇,故作娇娇态的勾引他……然后在他最意乱情迷之时,用那一对尖利的犬齿撕开他的脖颈,用死一般的疼痛来惩罚他的心猿意马,惩罚他肮脏的欲念。
刺骨井水当头泼下。
叶孤城的身体立刻紧紧绷起,肌肉之下纵横的青筋暴起,似是在忍耐一种刻骨的折磨,这折磨究竟是来自于冷水,还是体内的热意,已不可知。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未曾睁眼。
等再睁眼时,他已恢复了那种如仙人一般的冷静与漠然。
体内的热意已被这盆冷水冲下。
他忽然站起来,浴桶之中的水发出哗哗的声音。叶孤城有些微愠,愠的是自己只要一松懈,就立刻会想起那两面之缘的女妖。
魔怔。
自中原回飞仙岛,已过了三年之久,任何一个人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之后,都应该可以淡忘另一人。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并无什么情谊,有的只是那种会被读书人斥作“荒唐”的冲动罢了,她看他像食物,而他看她也非爱情。
但……忘不了。
已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梦中有她,她眯着眼睛、里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是嗔怪一样的撒娇,说他的榻实在太硬,简直就是一块木板。而叶孤城在梦里怎么说的来着?
他好像也在冷笑,还用力的把她的背捱在自己硬邦邦的榻上,一点儿也不怜惜。
他冷笑着开口道:“忍。”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之后,靠去海边练剑让自己平静下来。
三年之久,那女妖似是忘了他们之间仍有约定一样,她自夜色中来,又在夜色之中消散,留不下一丝她存在的证明,有时叶孤城甚至会觉得这女人或许从来都不曾真的存在过,只不过是他是在是脑子坏了,臆想出了一个这般的人物。
野狐精怪,他若真臆想至此,岂不是比那些写话本子的穷酸书生更可笑些?
叶孤城哼了一声,不欲再想。
不来就不来吧,她若真来飞仙岛,只为咬自己一口,那倒还真是有些闲的发慌了。她裙下之臣良多,真情假意,乐此不疲。女妖爱玩乐,若是身边本就有许多美男子,又何须往海上跑一遭呢?
她当时不依不饶的叫自己承诺,不过是不想失了面子。这世上的美人都是一个样,见不得男子对她们无动于衷,傲的可笑。她又是个精怪,狠戾好胜之心更甚,不见他低头不罢休。
说真的有多爱他的血,估计也没有。轻飘飘的说话,演的比谁还真,若是个男子,定是比陆小凤惹下的桃花债还要多上几倍。
世间的女子多矜持,哪个跟她似的,靠野性和欲念行动,看上喜欢的就费心去撩拨,拿到手了又轻轻放下,半点不沾身。
浅薄的妖精,妄为的妖精。
可他还真叫那女妖给魇住了!
他的意志竟然浅薄至此,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罢了,罢了,反正她定是也不会再来,没了挑拨之人,他的心绪总会平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卷名:夕阳照进我心里
出自回春丹乐队《艾蜜莉》(好听!
乐队女孩疯狂夹带私货2333333
日万第二天,往后翻还有一章!
第115章 御猫篇
***
早晨起来,吱呀一声推开门,却看见门口端坐了个不速之客。展昭动作顿住,与那不速之客对视了片刻,对方喵喵的叫了两声,见展昭不上来摸它,顿时委屈的紧了,浑身蓬松的毛都有些耷拉着。
展昭失笑,蹲下身来,轻轻对着那猫道:“你怎么不去厨房偷鱼吃,跑来我这里呢?”
这猫往地下一躺,咕噜一下翻过身子来,露出雪白的肚皮和四爪,喵喵叫着催促他。
展昭忍俊不禁,对这小猫道:“只摸一小会儿哦。”
他倒真是个君子,对着一只小兽也能认认真真的解释:“待会儿展某要上工了,你自己去找些吃的吧。”
小猫一双绿色瞳孔便看着展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喵喵应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展昭的一只手便揉上了它的肚子。
野猫比野狗讨人喜欢的多,野狗身上多是脏兮兮,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睛里都饿的是凶光。但野猫却干干净净、毛毛胖胖的,往你脚边一躺就是撒娇,是个人见了都没办法的。
御猫展昭,也没办法。
小兽身躯是热的,被展昭摸一摸,揉一揉,便在地上扭动着,舒服的直哼哼。这猫实在是不瘦,目测都得有十四五斤的样子,不像猫,倒像只猪。
展昭便正色道:“你可不能再多吃了。”
再多吃,迟早真的便成只猫猪。
对方眯着眼睛往他身上蹭了蹭,并不回应。
也是了,这么认真的跟只小猫在这里说话,好似它真的能听懂似得。展昭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闲极无聊,才干这种事情。
只是……若万物都有灵的话,它或许还真听得懂吧。
想到一开始竟以为姜艾乃是蚊子化形,展昭不由觉得好笑。当时他便惊叹万物有灵,还思索了良久为何蚊蚋化形却并不聒噪,实在是有违天性。
最后当然是闹了个大笑话,姜艾气的要死,一双翠绿眼眸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好似在骂他是个猪脑袋。展昭当时也是窘迫不已,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想到往事,他嘴角边都是噙着笑的。
只是这一分神,却出了纰漏。
那猫忽然僵直了身子不动了,展昭漫不经心的摸着它,感觉到手下不对,低头一看,只见那猫一双猫瞳瞪的极大,似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一样,长着一张三角小嘴,里头露出了两个小小的尖牙来。
展昭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那猫忽然叫了一声,像呜咽似得。
展昭更莫名其妙了,他下手又不重,不可能把这猫给揉疼了,它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活像他虐待它似得。
正疑惑见,忽然看见那猫嘴边上的胡须抖了一抖,掉下一根来。
展昭一时呆住了。
那猫忽然大叫一声,受不了刺激似得跑了,留下那一根猫胡须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展昭额角跳动了一下,伸手拿起那根胡须。
有老人言,猫胡须乃是猫丈量之工具,若无胡须,则猫不知高低长短,身形便矫健不得了。
展昭不由向那猫跑了的方向望去,那猫还没跑远,一边喵喵的哀嚎着一边歪歪扭扭的往角落里去了,活像是个喝醉了酒的醉汉。
展昭:“……”
他捏着那根猫胡须,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呆立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着:这猫没了丈量工具,可怎么使得,要不……给他黏回去?
不行不行不行,本来就是个意外,要是真黏回去,当事猫得去开封府外敲鸣冤鼓了,状告他四平带刀护卫拿着浆糊虐猫了。
墙上一人道:“嘿,猫儿,你干嘛发呆呢?”
展昭头都不抬,道:“……玉堂,不要总上墙。”
好端端的门不走,偏偏整日翻着墙进门,这白玉堂这幅江湖流氓相是在是太重,强调了多少回,改不了。
白玉堂嘻嘻一笑,飞身下来,他一席雪白衣衫,右手持扇,左腰间挂名剑“画影”,长身玉立,嘴角噙笑,一双勾人桃花眼轻轻眯着,亲亲热热的就往展昭身边凑。
只听他道:“哎哟,猫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展昭便把刚刚发生的惨案跟白玉堂解释了一遍。
白玉堂一听,又见展昭当真是一副无奈神色,顿时就觉得好笑的不得了,根本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展昭立在一旁,见他笑的都没形了,顿时有些窘迫,问白玉堂道:“……有这般好笑么?”
白玉堂一边笑、一边道:“有啊……哈哈哈……当然有……”
这笑声当真放肆的紧,引得府内衙役纷纷侧目,展昭实在是觉得立在这里跟个傻子一样,便瞪了白玉堂一眼,转身走了。
白玉堂这才止住了笑。
这猫儿哪里都好,就是脸皮实在是太薄了。
既然惹恼了他,自然还是要乖乖认错的。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后,叫他:“哎,猫儿,莫生气嘛,我不笑你,我不笑你还不成么!”
展昭走路生风,没听见一样。
白玉堂哗啦一声撑开他的扇子,明明不热的天还要扇来扇去。
展昭与他生气,可并不是一两回的事情。他这人嘴上没个正行,心里又时常埋着坏主意,展昭一副正人君子般的模样,着实让人想去逗弄,与他像是这些年,没少把他弄急眼。
所以,怎么把这羞怒的猫儿给哄好,他还是有经验的。
只见白玉堂噌的一声窜到展昭身边去,凑近了他,嘴中道:“这猫之胡须,时常会掉,不打紧的,等过几日,那只小狸奴自是可以长出新胡须,展护卫何须担忧此事呢?”
展昭斜眼瞟他一眼,嘴唇紧紧抿着,并不搭话。
白玉堂又道:“哦!对了,你可曾听说,捡了猫胡须的人,近日会有好运降临呢?”
展昭脚步一停,薄唇轻启,疑道:“好运?”
白玉堂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那是,猫向来宝贵自己的胡须,若是掉了,可是会难过好几日呢,只是志怪故事里却说,人若得了这珍贵的胡须,便会得了猫大仙保佑,心想事成嘞!”
他一双上扬的桃花目眯起来,里头璨璨的含着些黠促的笑意,对展昭道:“猫儿,这可是好事,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展昭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
心想事成。
这可真是个好词儿。
这猫胡须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肯定得被人追着拔光了,从此之后,这世上任何一只猫的嘴边都是光秃秃的。
所以说,志怪传说什么的,不可信、不可信。
他忽然怔了怔。
可若说不可信……姜艾算怎么回事呢?这世上当真是存在精怪的,与姜艾在一起的日子里,他见了许多光怪陆离之事。那段日子……那段日子所面对的危险,乃是他此生罕见。
但,若有可能,展昭倒是觉得那样的日子再长些也无妨。
自姜艾与他在开封府道别,已有四年之久。她道别时轻飘飘,好似很快就能再见面似得,只是这一走便杳无音信,再寻不到踪迹。
或许四年,对一只精怪来说,并算不得什么长久的时间,精怪活上百年,仍是青春年少之貌。但对人来说,四年时光,已足够改变许多事情。
昔日梳着双丫鬓的少女,有可能已经嫁为人妇。昔日生意正旺的酒家,也有人去楼空。①
人生苦短,若爱上没有年龄的仙女②,则更自卑的紧,三五年尚欠不妨事,可若那人在外头走上三五十年方才来京师绕上一圈,届时他都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怎敢去践行那“你若再来京师,我去接你”的诺言呢?
这便是人与妖的不一样了。
人的一年,与妖的一年并不是一回事。
展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绑了一条纯黑的小链子,展昭不爱装饰,唯有这条小链伴身四年,从未摘下。
此链绳非人间之物,总是冰冷,冬日之时,体温也暖不了分毫,碰一下皮肤,便是一阵凉意。此物带着并不舒服,只是展昭却好似对它感情颇深,谁都碰不得,饶是白玉堂想要讨去赏玩一二,展昭都会一口回绝。
这链绳,乃是姜艾所赠。
那是四年前,她刚离开京师没多久的时候。午夜时分,展昭正在屋中睡觉,忽觉手腕之上一阵冰凉,似是有蛇顺着上来。
展昭惊醒,一把抓住了自己放在榻边的宝剑巨阙。
来人并不说话,只是用一块黑影蒙上了他的双眼。展昭身体骤然紧绷、又骤然放松下来,只低低的道了一声:“……姜艾。”
这是她的黑影,质感光华如丝绸、又冰冷如霜雪。展昭与她初识之时,正是被这奇异诡谲的黑影束缚住了双手,被她摁在树干上吸血,那是他心中只觉得耻辱至极,死亡与这诡异的亲密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对这黑影倒是没太曾注意。
只不过,这东西实在是太过奇妙,即使只碰过一次,展昭仍能认得出来。
但姜艾仍是不言。
展昭感到一阵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双眼被蒙,半卧在榻上,眼前一片黑暗,只觉得脸上发烧,有种待宰羔羊的羞耻感。他伸手就要拿掉那覆盖在眼睛上的黑影,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那是姜艾的手。
展昭心中一跳,鬼使神差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覆上她的手。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咬了咬嘴唇,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姜艾,是你么?”
姜艾仍是不答,半晌之后,才低低的叫了一声:“……展昭。”
展昭道:“你为何……?”
为何要蒙上他的眼呢?
只是姜艾却好似没听到他的疑问似得,只是说了一句:“我给你留些东西,你随身带着,不要摘下。”
展昭怔了一怔,轻轻道:“好。”
她好似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许是遭遇了什么糟心的事情。展昭有些担忧,她对任何事情看起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从来都是轻笑着的,到底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沉默呢?
他问:“姜艾,你还好么?”
无人回应。
他有些无力的仰躺下来,黑影顺着他的面庞滑落,然后又化成一缕一缕的丝线,消散在空中不见了。展昭偏头一看,屋内已经没人了。
展昭怔了怔,有些愣愣的盯着那扇开着的窗户看,半晌,才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好歹……多寒暄两句话再走啊。”
他抬起右手,便看见手腕之上缠着那黑色的链绳。他拿左手去摸那链绳,只觉得手指之下一片丝滑的冰冷,便知道此物也是姜艾黑影所化。
姜艾……是特地来送他此物的么?
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东西值得这样特地走一趟么?只是姜艾身上,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着实很多,于是也并不勉强自己再想,只是珍而重之的把那链绳收入袖中。
其后沐浴时,倒是也想先摘下来,免得浴汤打湿,但仔细探究了许久,发现姜艾根本就没给这链绳做可以开口摘下的地方。
81/104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