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有耐心的人,可是这一次却有些急躁,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洲了。
凌韵的目的地就是回元宗,如今已经只有两日路程。
可是他还没有获取凌韵的信任,恐怕今后也找不到这样好的独处机会。他确信了凌韵真的有前世记忆,可她的前世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他还没能搞清楚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此一来,凌无源将依旧是她最信赖的人,其他人还是没机会靠近她。
灵魂上无法靠近也就罢了,毕竟以前也没能得到她完全的敞开,可是如今还不如从前,就连身体上勾引都不能了――失忆且失去修为的她,防备心也更重。
这样一想,整只狐狸都有些蔫答答的,这一日也一反常态,吃饭的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凌韵身边,没心思往她身上靠。
木意年的相貌是偏稚嫩的娃娃脸,可板起脸时也颇有股清冽的贵气,这一来便吸引了隔壁桌的两个女修。
洲富饶繁盛,强大的修士遍地皆是,人也普遍自信开放。那两个女修观察了没一会,便上前来搭讪了。
木意年原本想着心事,没注意到打量的目光,直到对面传来动静,才抬起眼,冷冷看着坐到了对面的两人。
这世界的欲望和淫意从不分男女。当一个人心中有兽性的贪婪时,便总会从神情眼角流露出来。
这两个女人此时便是这样,身为人,嘴上彬彬有礼,内心却显而易见已被野望操控。
这样的人让木意年觉得丑陋作呕。
但是,当对面的人问他与凌韵是什么关系时,他却没做声。
今天他其实是有些与凌韵赌气的。
相处了好几个月,也心照不宣地亲近了彼此,可今天早上他从凌韵身边醒来,睡得迷迷糊糊忍不住时空错乱以为回到了以前,把尾巴伸进最喜欢的温暖潮湿的地方,结果被狠狠踢下床。
木意年真的很挫败。就算是以前的凌韵,也从没这样对待过他。她当年第一次见木易卿,就纵容他交付了自己的元阳。
木意年甚至说不清是凌韵失忆后变了,还是自己不如木易卿。
是不是当初凌韵接受他,是他沾了木易卿的光?若当初被派去合欢宗遇见她的是他,会不会根本没机会得到她的垂怜?
后面这个想法让他又羞又愤,又藏着一丝不甘的别扭。方才吃饭时不与她亲近只是第一步,此时被两个女修搭讪,他倒想要看看,凌韵究竟对他有没有一点在乎。
所以他冷着脸不做声。两个女修便把目光转向凌韵,凌韵淡定地擦了擦嘴,看了木意年一眼,不紧不慢道:“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唰地一下,两个女修眼睛亮了,是更加恶心的垂涎光芒。木意年眼睫微垂,掩盖住蔓延的杀气,以及一丝难堪的失落。
身为狐妖,天生就懂魅惑人心的手段,可真要论及感情,木意年实际上还十分单纯,甚至不及此时仅有二十年阅历的凌韵老练。
疯狂想要凌韵在意、想要她也尝尝嫉妒的滋味。这样阴暗的心思,以前木意年都能很好地压制,因为他潜意识知道,那个冷漠强大的凌韵,一定能瞬间洞察他的想法。
可是此时凌韵只是个心智纯稚的凡人。那些人类可笑的劣思再也按捺不住,蓬勃而出。
……毕竟她只是个凡人,本来不该有资格这样高冷的。木意年不敢这样想,也从来没想过要趁凌韵失忆做什么,可但凡是人,和一个喜欢的、比自己弱小许多的人相处了这么久,又被拒绝了这么久,都会潜意识里生出一点怨气。
两个女修约木意年一起出去喝一杯,木意年余光扫了凌韵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图,笑眼便甜甜弯了一下:“好。”
与他不熟的人觉不出他眼底的冷意。
而他身边的人,却并没有回过头多看他一眼。
她就像是没失忆前一样,永远高贵优雅,绝不会对身边人来人往多留一分目光。
随着两个女人走到门边的木意年,陡然生出一股心悸和恐慌,好像今天一旦走出这道门,他就永远失去陪伴在她身侧的权利了。
脑中闪现凌韵曾为道尊时的冷酷无情,虽然那时更为外露,却与刚才少女的淡漠神情重合,木意年停住脚步。
――他究竟在想什么,凌韵纵使失忆了,也依旧是凌韵,高高在上不能容忍一分一毫背叛的凌韵。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跟别人离开,是安逸太久没了分寸吗。
难道他也和那些俗人一样,爱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份、地位、记忆和修为?
凌无源便是以为她失忆后可以对她区别对待,现在才逼得她偷偷离开北幽海――反过来,她即使是个凡人,也两次从道尊和邪尊这两大天下最强者身边逃离,因为她是凌韵!不管没有了修为还是失去了记忆,她都是凌韵!忘记这一点是要倒大霉的!
木意年飘忽的神色突然定下来,对一左一右两位女修笑了笑,便毅然转身,熟练地依偎到凌韵身边,软声撒娇:“姐姐就这么生我的气么,看到我跟人走还能无动于衷,我好伤心,要姐姐摸摸才能好。”
凌韵没料到木意年去而复返,有点懵逼地被他拽着手摸了摸他的头,又被他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带着她捏了捏藏在发丝中的小耳朵,然后看着他仿佛是被动被摸了一样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是什么不值钱的行为啊喂。
余光里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不善地盯着她,最终还是碍于场合拂袖而去。
凌韵:……
其实她不是淡定,更没有暗地里想着“等恢复修为要惩罚他”这种事。她只是觉得木意年修为比她高,且没有陪她的义务。如今她快到目的地了,他想要跟谁走她本就没有资格去管,既然管不了便没必要放在心上。
就是不知道木意年这一套假动作究竟是什么心理活动,怪作的。
木意年若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绝对会气得吐血三升。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外面。
两个女修走远后,大概是低估了木意年的耳力,背后的密谋声被他听了个一干二净。
听到“下药”、“让那小姑娘消失”等一系列字眼,惬意趴在少女怀中的木意年,眼底闪过没有人看到的狠戾。
夜幕四合。客栈的房间都亮起了夜明珠的柔光,凌韵锁了门窗沐浴。
木意年似乎非常清楚她的底线所在,不会在她最没有安全感的这种时候来骚扰她。
【这家伙,乖得恰到好处,浪得恰到好处。说实话他今天要是真的跟那两人走了,我估计还有点伤心呢。】
珞矶都无语了:【你还记得你有个未婚夫吗?】
【都说了,我从来没承认那是我未婚夫,最多是盟友。说真的,我今天突然觉得木意年真不错,快到回元宗了,要么我就……嗯?】
【嗯?嗯什么?凌韵,你都失忆了,能不能不要随便相信人!】
【我不相信他啊,睡觉和相信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相信凌犀和凌无源才睡的吧?我的天哪,你这样的器灵变成小伙子,我一口气能骗一百个!】
珞矶:【?】
凌韵享受着难得的清净,和珞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而与她一墙之隔,少年却换上简练的短打黑衣,在客栈后面黑暗的小巷堵到两个女修。
两个女修万万想不到,白日里白净乖巧软糯糯的小少年,竟是这样嗜血残暴的活阎罗,吓得瑟瑟发抖,一五一十地把她们的计划招了。
“仙尊饶命啊,我们没打算杀她,只是想把她带走,丢得远远的……”
木意年冷笑:“你要对她下什么药?”
“下药……药……就只是普通的迷药,让人昏睡的……啊!”
木意年的鞭子收紧了一寸,笑靥如花,更似厉鬼:“再给你一次机会!”
“仙尊饶命啊!是那种药――有个男人,是他主动找我们合作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那姑娘房外了!”
被同伴脸色青紫的模样吓住,另一个女人凄厉地道出实话。
木意年呼吸一紧。
“――咯啦。”
两颗人头轻轻从颈上歪斜下来的声音,在空荡幽黑的巷子里,混着阴冷的血腥味。
木意年已经瞬间出现在客栈走廊,往凌韵房间的方向冲,却迎面撞上一具馨香纤软的身体。
木意年下意识扶稳对方,垂头看去,只见凌韵只歪歪斜斜披了件中衣,发丝还淌着水,瞳孔已然有些涣散。她身后随之追来一个满目淫光的男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她房外鬼鬼祟祟的那个人。
男人见到木意年,眼珠恐惧地瞪大,转身就要跑,却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木意年用鞭子卷了人丢到窗外,草草用药粉盖住,抱着凌韵大步走进房间。
她的状态实在不好。
整张脸都被异常的红晕铺满,热得像只火炉,就连扑在他脖颈间的气息都烫得可怕。
木意年把她放在床上,想转身去找些水来,却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拉住了。
少女像是飞速生长的藤蔓植物,从床上蜿蜒而起,顺着他的腿攀了上来,柔滑又温软,散发着热烘烘的香气,瞬息间便能将人蛊惑得理智全无。
木意年垂头看着紧紧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颈边的凉滑肌肤,手脚也缠着他,却依旧不够纾解,整张脸都挣扎纠结在一起的女孩。
她好像还残存些许神志,小手揪着他的领子,却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晃晃悠悠颤抖着,没有凶残地扑上来。
可越是这个样子……
当年木易卿初次见到她时便是这般模样吧,难怪她忍不住。
木意年幽深的眼底燃起一簇火,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着,轻轻挑开衣襟。
视线猛然翻向帐顶,后脑勺磕得生疼,少年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转眼被一双他魂牵梦绕许久的唇吞没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有事,把晚上的更新挪到这一章一起了。
第102章
凌韵醒来的时候,好像失眠了许久的人酣睡一场,好像在沙漠中跋涉的商人喝到甘泉,好像饥饿了好多天的野兽饱餐猎物,好像体虚的人喝了十全大补汤……
【就是两个字,舒爽。】
凌韵睁开眼。
晨初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落在枕边,柔和的白光落在少年细腻如玉的肌肤上,纯净得晃眼。
凌韵的记忆轰地一下苏醒。
她记得……昨夜有歹人趁她独自在房中沐浴,给她下了迷香。她穿衣服时察觉到不好,不顾仪态去找木意年,却敲不开他的门,只好往楼梯跑,然后在楼梯口撞到了他。
其实她那时已经想起来了,身上有凌犀和凌无源给的护身法器,也有各种解药,她根本不怕这种雕虫小技。但是她还是顺水推舟地被木意年抱了回去,并且不知怎地,没有提解药这回事。
大概属于趁人之危?或者,精确一点,叫做“趁己之危”?
于是再然后发生的事……
完全清醒过来的凌韵有点惭愧。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基因里还有这种东西。
像个被释放了野性的禽兽一样,兴奋地把人里里外外好一顿玩弄。比起她如狼似虎,小狐狸反倒像是中了药那一个,软成水般模样,黏黏绵绵地缠绕着她,尾巴腰肢摇得像烛火般晃人眼,混着同样节奏清润的少年嗓音娇而媚地求她,对于本就中了迷香的她来说……简直是在玩火。
现在他算是尝到了玩火的代价了。
凌韵有点心虚地咽了下口水,目光向下延伸,瞥见少年白皙躯体上,被子遮掩之下若隐若现的青紫斑驳……
凌韵实在面对不了自己,然后把珞矶屏蔽了。
她看到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醒了。
却不肯睁开眼,仿佛怕一睁眼梦就碎了似的。搭在她腰上的一只细嫩的手,像是确认一般轻轻捏了捏,痒得凌韵一声吸气。
木意年唇角勾起个小小的窃喜的笑容,顺势伸手,紧紧地把她抱住。
昨晚大展身手的狐狸尾巴也冒出来,毛茸茸地卷住她的腰。
被勒得呼吸不畅,凌韵心头却流过一抹热意。
她在陌生的世界醒来,只觉得自己像株没有根的植物,只能攀附着凌无源生长。
就连对她阴阳怪气的苏浅浅,她都忍不住感到亲近,只因为那是除凌无源以外唯一与她的过去有联系的人。
她觉得她与这个世界,仅仅靠这两个人连接着,好像随时都会被大风刮跑。
可是木意年全心全意的依赖,让她忽然有种感觉,她在这里的存在更稳固了。
除了凌无源,还有人在乎她。哪怕是他得偿所愿的现在,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怕她丢下他跑了。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恰恰填补了凌韵醒来之后一直作为附庸者和弱者的一种心理上的空白。
而很快,凌韵发现,木意年填补的远远不止这些。
少年无限依恋地蹭了她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睁开眼,大眼睛亮澄澄地望着她,隐约有点期待的感觉:“姐姐,你试试感受一下丹田。”
他不说之前她还只觉得身体通畅。
他这一提醒,凌韵骤然感受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
“这是,玄气?”
“嗯。”少年忽地羞涩,声音愈发软,“以前双修的时候占了姐姐不少便宜,这次终于可以帮到姐姐了。”
凌韵有些触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失忆时的那个自己,隔着时空,种下了因,送了她一份果。
而享受了这样的果,她还真的能对不在记忆里的那些发生过的事假装不存在吗?
凌韵不自觉地撸了把柔软的狐狸尾巴尖,沉痛地发现,她做不到了。
珞矶肯定又要说她渣,但她能怎么办呢?她只是不舍得伤害任何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孩啊!
“姐姐,你的前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多日来的试探,两人对木意年猜出真相已经心照不宣。但直到这个清晨,他用平常的娇软的语气说出来,才算是真正捅破了那层窗纸。
或许是他语气太宁静,凌韵没有被人看穿的惊慌,只是沉默了一下,有一搭没一搭撸着狐狸柔软的毛,一边回:“和这里不一样。”
她不想过多描述前世,一来出于自我保护,二来也说不清。
木意年也没多问。其实他对那个世界什么样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她。
“……你和凌无源就是那时认识的?”
凌韵“嗯”了一声。
果真如此。埋在凌韵脖颈间,小狐狸的眼神闪了闪。
“所以姐姐前世便对他情有独钟,从来没想过其他人,对吗?可是……我印象中,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说你对爱情不忠贞,而是你不相信爱情。”
凌韵没有回应,内心的弦却震动了一下。
是的,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凌无源自欺欺人拒绝猜透,却被另外一人精准地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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