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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风玥往前走了两步,黑气自她周身散开，视野豁然开朗。
白茫茫的一片,赤龙伟岸的身影隐于云层之中,依稀可见几撮赤红火焰残影。
背后传来脚步声,一阵力道轻轻拉扯她裙摆。
回头只见一双杏眼水灵灵望着她：“姐姐，又见面了。”
关风玥有一瞬的呆愣。
姬灵羽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还可以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嗯。你……发生了什么？”关风玥垂睫，将姬灵羽垂落耳侧的发丝别好。
发丝冰凉,触感真实，眼前的姬灵羽不像假的。
“我在外面游荡了好久，惶惶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姬灵羽嗓音清和，如同空中飘落的羽毛：“后来在某一刻，我便来到了这里,我总觉得，这里有我必须完成的使命。”
“使命？”
姬灵羽点头，视线瞥向头顶。
头顶苍茫无边的云层不知何时变得浓黑一片,乌压压地沉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歘——
婴儿手臂粗的紫色闪电破空划过，赤龙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你的使命，不会是他吧？”关风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姬灵羽昂首望着天上在云层中出没的赤龙：“你能看到他身上的锁链吗？他看上去很痛苦。”
关风玥摇头,前世加上今生，她对烛烨的境况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想要“自由”。
等等……自由？锁链？
她扬起脑袋，烛烨的身影在厚重云层中飞速游窜，难以捕捉。
“他的脖子、腰部、双手、双脚分别捆缚着漆黑的锁链，锁链共有六条，牢牢禁锢着他的自由。”
姬灵羽的声音在轰鸣雷声中显得格外渺小。
“我有预感，我或许可以帮他解开他左脚的那根锁链。”
姬灵羽朝她伸手：“姐姐，你陪我一起上去看看好不好。”
关风玥下意识点头，拉住她手，下一刻，姬灵羽足尖发力，纵身一跃带她飞上苍穹。
姬灵羽身姿矫健，如雏鹰般在汹涌翻滚的墨黑云层中轻盈跳跃。
关风玥不由想起，在皇宫中她也是这般游刃有余地爬上树梢。
在运动方面，她向来有天赋。
云层中，赤红火焰流动，姬灵羽顺利带着关风玥登上赤龙的背脊。
赤龙背脊滚烫如岩浆，当关风玥以为自己即将燃烧殆尽时，一团黑色煞气悄然包裹住她二人，护她们性命无虞。
她们踩在烛烨的两片龙鳞上，于云层中飞速穿梭，头顶电闪雷鸣，可惜雷电劈在煞气护罩上，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就是他左脚上的这根锁链。”姬灵羽趴下身子，手指着烛烨尖利的龙爪。
关风玥眯起眼睛，在龙爪上看不到一丝锁链的踪影。
姬灵羽口中所说“锁链”，或许就像煞气，只有通过特定的途径、借助某种工具才可以见到。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烛烨助她死而复生，她亦不忍心看他被所谓“锁链”囚禁。
没有人比关风玥更懂得被关押、被囚禁痛苦。
“没关系，我能搞定。”姬灵羽瞅准目标，于虚空中一抓，似是抓到了什么东西。
姬灵羽像是拽着一个绳子，双手将“绳子”一拧，手中的锁链便无声碎裂开来。
“你看，我做到了。”姬灵羽无声扔掉锁链，转身冲关风玥笑着。
铅灰色云层逐渐褪去，雷鸣声转弱直至不见。
姬灵羽原本鲜明的身躯也随着苍白色云层的再度出现而变得虚无透明。
“完成使命后，你又要离开了吗。”明明是问句，关风玥的语气近乎肯定。
“是啊，母妃还在等我。”姬灵羽语气罕见有几分揶揄，冲关风玥眨眨眼皮，“虽然和姐姐一起玩耍很开心，但是很抱歉，我最牵挂的人，是我母妃。”
关风玥不语，在超越了生与
死的界限，抛弃了善与恶的划分，姬灵羽作出了她的选择——她想带着沐莀一起走。
曾经她是呱呱坠地的孩童，无力干预改变沐莀扭曲的爱，但是现在的姬灵羽不一样了。
她成长了许多，面对沐莀，除了任性撒娇以外，她还可以像一个大人一样，带领迷途的贤妃走向正途。
一如她带着关风玥上来，又凭一己之力解除烛烨左脚上的枷锁。
不知为何，关风玥想起那夜与她一同在小树林玩泥巴的场景：“上次和你一起做的茶壶，我还没完成，就差最后两道工序了。”
“是吗？”姬灵羽身体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空气中残留着她的笑声：“那最后的成品，想必品质上乘。当然，比起我的泥兔子，你的作品依旧相去甚远。”
赤龙停下痛苦耸动的身躯，而后失重急速下坠。
关风玥下蹲，手掌撑着一枚燃烧火焰的龙鳞，下一瞬，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她没看到的是，赤龙摔落地面，溅起的尘埃退散沉淀，虚无之地的中央，躺着一名面容精致的红衣少年，汗水洇湿他面侧乌发，透着几分靡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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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屋内传来敲门声，关风玥意识回笼，下意识应声：“来了。”
看了眼枕头边上酣睡如常的小玄，来不及整理思绪，便穿好衣服鞋袜去开门。
门外是一早便来寻她一同去集市的韩行一：“下山也需要时间，我们尽早去，可以尽早回来做工作任务。”
初晨的冷气将关风玥彻底吹清醒，她迅速反应过来，拎起桌上的芥子袋便出门：“走吧。”
下山走的便是裴子瑜带她走上来的那条山路，只不过山路九曲十八弯，越往下走，岔路越多，最终韩行一带她来到了一个山下的小镇。
居民们挑着扁担早早来采买东西。
集市出乎意料的大，各种货物琳琅满目。
“我们运气很好，今日罕见没有下雪，集市的货品种类比往日更多。”韩行一知道哪家店铺是卖被子的，径直领着关风玥过去。
关风玥紧跟韩行一步伐，顺带分神留心集市上摆的东西。
长街左边有蔬菜、冻肉、水果各种食物，右边则是茶具、衣裳、妆奁等生活用具。
经过一个拐角，韩行一带她进入一家店铺。
里面货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棉被，掌柜的过来笑脸相迎：“客官想买些什么？”
关风玥对棉被没什么讲究，暖和耐寒便可，最后挑了最厚实的那一款。
“客官好眼光，这棉衾中的棉花乃琉光宗林涧仙子亲手所植，以灵泉灌溉，灵气温养而成，盖上以后就和躺在云端一般温暖自在。”
听他这么一番天花乱坠的描述，关风玥总觉得价格或许没那么美妙：“多少钱？”
“三十六块灵石。”
关风玥：“……”
如果昨天不是沂蒙子强烈挽留，她可能连一床被子都买不起。
“如果灵石不够，我可以借你点。”一旁的韩行一暗声道。
“没事，不用。”
关风玥不想这么破费，最终选择只要一块灵石的普通棉被，这款棉被看上去比较单薄，所以她买了三床。
厚度不够，层数来凑，至少比三十六块的棉被划算。
她把棉被放入芥子袋，出门后，韩行一穿过桥梁，进了一家铁匠铺买斧子。
关风玥在铺子外等他，铁匠铺旁边是一家书店，想起昨日傍晚妇人的嘱咐，她撩起门帘进去。
“请问，有孩子用的识字书吗？”关风玥询问。
“有，你孩子几岁。”掌柜的弯腰去柜子底下搜罗书册。
关风玥抿唇，思考自己需要的书籍，便答：“第二个孩子今年两岁，一个字也不识，第一个孩子十三了。”
掌柜的起身，脑袋探出柜台，眯眼打量关风玥。
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怎么孩子就十三了？
“你是修仙人？”掌柜的灵光一闪，顿悟。
是了，也只有修仙者会容颜常驻。
关风玥淡定点头，重活一世，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胡话了。
掌柜的一脸谄媚地直起身，啪啪往柜台上扔书籍：“这是零基础初学者的识字书，这是有一定基础后适用的书册，还有这几本分别是三字经和千字文，适合用来夯实基础，精益求精！”
关风玥试探性地拿出一本翻了两翻：“多少灵石？我都要了。”
“原价五十灵石，我与您也有缘，给您打个对折，只要二十五。”
瞅着掌柜热情的眼神，关风玥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不用打折，我可以给你五十。”
说完，关风玥拿出五十颗灵石放他桌上，又飞速将书册放到芥子袋，逃也似的出了门。
望着关风玥离去的背影，还有桌上闪闪发光的灵石，掌柜不由喟叹：“果然是修仙人，出手就是阔绰。”
出来时，正巧遇见韩行一拎着把崭新的斧头站在门外等她，背影挺拔。
关风玥上前拍拍他肩膀。
韩行一回头：“我买好需要的东西了，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再买些炉子，铁锅，碗筷吧。”上回去妇人家里吃过阳春面，她也想试试自己做饭。
由于长期的吞石养珠，她的胃很脆弱，需要好好养养。
韩行一带她去卖厨房用具的地方，行至半路，周围传来吵嚷声。
“你这妖孽，又来偷东西吃，又来偷东西吃！”
人群中央的馒头铺老板大力挥动着木棍，木棍梆梆声沉闷非常。
瘦弱的身体无力躺在地上，衣衫褴褛，随着馒头铺老板的殴打，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从她头顶冒出来，还有黄棕色的尾巴。
被殴打者是妖族。
关风玥伫足，地上妖族的身影让她想起前世听来的一桩事。
第28章 土拨鼠
如果没记错,虞娇娇沾染的恶疾，其中有一味药极难获得，名为龙骨。
龙骨深埋地下,陨落龙族尸首经岁月更迭化石而成，极为罕见,前世裴子瑜为寻找龙骨，离开宗门好几个月,最终回来仍是一无所获。
一筹莫展之际,关风玥记得缥缈仙山山下一只妖族的出现帮了裴子瑜很大的忙。
之所以对那只妖族有印象,是因为那只妖和她一样，死相并不好。
那是一只擅长寻宝与挖掘之术的土拨鼠,不出一个月就嗅到了龙骨的气息，不出三日便在那座埋有龙骨的山上挖到龙骨,却也就在她挖到龙骨的那一刻，暴毙而亡。
从她碰到龙骨到她灰飞烟灭，连一息的时间都没到。
当时听宗门里的人唏嘘,若是她没死,也可以考虑把她收为灵宠的，虽说是个低阶妖族，但是有寻宝的本事呀,若是哪天能找到一座灵石矿，那后半生可是不愁灵丹妙药来帮助修炼了。
还听说，那只土拨鼠有三个襁褓中的孩子遗存,被裴子瑜交托给灵兽峰的楚熏师姐饲养了。
如今想来，为了救治虞娇娇的病，裴子瑜当真是牺牲了不少无辜的生命。
妖族的命就不是命吗？裴子瑜作为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做出的事情与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又一道闷棍砸下,地上那妖弓着背，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呲牙咧嘴道：“你们这些小气的人族，老娘不过是顺手拿个馒头吃，下手这么狠！”
“你不是第一次了吧，我说呢，前几日的馒头卖到最后怎么没了，原来都被你吃了！”
围观的布衣妇人插话：“哎哟！你看她的耳朵的尾巴，这……这是只土拨鼠精呀！”
“我看看，豁，还真是！媳妇，咱们家前两天地里不见的玉米棒子会不会就是被他给偷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准是他偷的，就算不是这只妖怪，也是其他妖怪，妖怪最喜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
路边的人对土拨鼠精指指点点，后来土拨鼠精生
生被打出了原型，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馒头铺主淬了口唾沫，暗骂一声“晦气”，接着推着馒头推车离开。
等围观人群也随之散去后，关风玥向倒在地上的土拨鼠走去，徒手将它拎起，虽说绒毛包裹着她身体，却还是能摸出来这只土拨鼠瘦骨嶙峋的，手感有些膈。
土拨鼠眯愣着眼皮看她，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属实是被打得狠了。
她从芥子袋中拿出一颗饲灵丹给土拨鼠喂进去。
不出几息的功夫，土拨鼠耷拉的眼皮上拉，眯楞着的眼睛瞬间炯炯有神：“你！”
黑眼睛迅速瞥了眼尚未走远的群众，土拨鼠猛地用爪子捂住嘴巴，望向关风玥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关风玥也不想过多引起注意，于是把土拨鼠抱到怀里，走到一个还算偏僻的角落。
她把土拨鼠放到地上，许是出于对前世那只暴毙的土拨鼠的同情，她拿出一些灵石和一瓶辟谷丹给她：“这些灵石拿去买点东西吃吧，还有这瓶丹药，吃了就一天不会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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