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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风玥全程，望着台上的天帝，并没有看向台下的仙人们。
卯日星君垂眸，倾身冲关风玥耳语：“你不帮你的朋友盯着吗，若是有恶仙故意不答复，或是中途溜走，你可就前功尽弃了呀。”
关风玥斜眼看向他：“各位神通广大的仙人们想蒙混过关，又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妖来管呢？更何况，我相信门口的天兵天将不会徇私放过一只苍蝇的，心地善良的您，也会帮着我和我的朋友盯着场上的每一个人的，不是吗？”
卯日星君不置可否：“我跟你们可不熟。”
关风月唇角含笑。
其实，她需要盯着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
第93章 看得见
当最后一声“看不见”在人群后方响起,天帝的眸中流泻出名为惋惜的神色，他望向关风玥二人的目光满是悲悯：“看来，烛龙身上的枷锁是无法解开了。毕竟在这九天之上的众仙都是良善之辈,并不存在所谓的恶仙。”
卯日星君也顺势拍了拍关风玥的肩膀：“看来，这次你们是白跑一趟了。”
看关风玥垂眸深思的模样,卯日星君还以为她沉浸在悲伤之中，孰料下一刻,小姑娘倏尔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了然的光芒：“天帝陛下,还有一位仙人没有说他有没有看见呢……”
闻言，她身后的仙人们面面相觑,卯日星君沉吟少顷后，了悟。
在这朝会厅中,还没有说自己有没有看见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身处高位的天帝大人。
【这小妖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质疑天帝陛下！】
【胆子大归胆子大,她说的也没有错,我们的天帝的确没有回答呀。】
【切，怎么可能嘛，如果我们的天帝真的是保穷凶极恶之人,那这九重天又怎么会这么太平呢？】
【嗯对，你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天帝大人应该也和我们一样,看不见那烛龙身上的锁链的。】
而此刻，座上的天帝却迟迟没有答复关风玥的疑问。
良久，人群中有人出声：“陛下，善良的您一定是不忍心打碎这小妖最后的希望,但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证明整个九重天的清白，您还是说出您心目中的答案吧。”
“是啊，天帝您的答案想必也一定是‘看不见’吧。”
面对台下众仙人们的信任，天帝却是皱紧了眉毛，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烛烨注意到了天帝的异样，歪头吐字：“你看得见。”
天帝握在扶手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嘴硬：“胡说，我只是，只是不忍心打破你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天帝宅心仁厚，你们还质疑他，实在是不应该。”
“我们这么帮助你们，一大早就过来，在真言石面前吐露我们能否看到锁链，你现在来质疑我们的天帝，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请向我们的天帝道歉。”
“请向他道歉！”
“向他道歉！”……
一众仙人们开始躁动起来，情绪激烈。
关风玥无视了这棘手的情况，不退反攻，她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阶，无视身后仙人们的怒斥，她最终来到了天帝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您看得见，烛烨身上的锁链吗？”
关风玥一把将原本立于天帝身侧的烛烨拉到天帝的面前，好让天帝能够将烛烨浑身上下看个真切。
“在真言石面前，您不必顾及我们的感受，大可告诉我们真相，即便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也承受得住。”
天帝不敢直视关风玥的眼睛。
台下的仙人们音色整齐划一：“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有多久，关风玥听到天帝的声音细若蚊蝇，从他那漏风的牙齿中间流泻出来：“我……看得见。”
第94章 看不见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关风玥勾唇浅笑。
如她所料，即便是这九重天上实力最强的天帝，也无法避开真言石的威力。
毕竟,仙，在全知全能的神面前,也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既然灵力和仙力无法驱使女娲补天石所炼制的铁锹，那么,这九重天上的人,也无法改变真言石。
“刚才是我听错了吗？天帝他说什么？”
“莫非是我的听觉出了什么问题？我听到一声‘看得见’？”
“没错,我也听到了……”
一众仙人们对天帝的态度骤然从信任转化为怀疑、震惊与难受。
他们从不曾怀疑过天帝，直到他亲口说出那句,看得见。
天帝的脑袋垂得不能再低，他几乎将那白玉王座手柄捏得粉碎。
全场,只有关风玥是举重若轻的。
她对天帝说：“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您将您所看到的那条锁链，解开吧。”
天帝的眼眶由于羞恼、无措、尴尬变得猩红一片,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看向关风玥：“你戳穿了我心中的恶念,叫我当众难堪，我又怎么会让你如意，你当我是傻子吗？”
浓郁的仙法凭空凝聚,叫关风玥呼吸凝滞，头皮发麻，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她想了很多,也想过自己可能会死，但是她没想到，死亡来临之前，会是这样一番无可奈何的场景。
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她想的居然是，仙人在神面前是蝼蚁，她区区一个小妖在仙人面前，又何尝不是粪土嗯？
当关风玥觉得自己即将被浓稠的仙力切割成一片一片的时候，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加诸于她身上的灵力，又凭空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发现被囚禁的四肢又能重新活动了。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怎么回事？
此刻，她发现自己正被烛烨紧紧地拥抱着，烛龙少年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她。
她看了看烛烨，确认他平安无事后，这才将视线放到天帝身上。
天帝的身材骤然小了一圈，堪比凡尘界三岁大的孩童，牙齿都没张全，原本黢黑的头发如今泛着一层孩童特有的黄色。
他正无措地啜泣着：“对、对不起，我刚才看得见，但是，但是我现在，看不见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关风玥、烛烨、以及台下的仙人们，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方才天帝那一记杀招，是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的，保不齐整个九重天都会因为他的杀招毁于一旦。
可是就在生死线的前一刻，那记杀招又陡然消失了，任凭谁，经历了这么一脚踏入地府鬼门关又一脚踏回天庭九重天的奇遇后，都会有点懵。
见众人没有一个人答复他的，孩童大的天帝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转圈圈，他迈着小短腿，一步步来到真言石面前：“我说，我看不见这烛龙身上的锁链，我仍然是善良的仙人，我没有让你们失望，我依旧有资格管理九重天，我依旧，可以做大家的天帝！”
真言石没有反应。
他说的是真话。
刚才说的是真话，现在的也是。
关风玥食指抚摸下巴。真是奇怪。
第95章 无为神
倘若此处是凡尘界,那么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凭天帝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自证，都难以有翻身之日手。
可这里偏偏是仙界。
他呐喊的对象,是一众心地纯良的仙人们。
因此，他的哭诉很快起了效果。
“既然真言石没有反应,那就说明天帝陛下此刻说的是真话，我们应该相信他,毕竟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他的精心治理,才有九重天的太平安宁。”
“没错，我也相信天帝。”
“我也是。”
“俺也一样。”
……
接连不断的声音有力安抚了台上哭诉哀求不止的天帝。
他逐渐停止了啜泣,双眼水汪汪地看向台下众人一双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末了，他狠狠一点头：“嗯,谢谢大家，我一点不会吧辜负你们的期望的。”
接着，他站起身来,仰头看向关风玥：“如果你们也愿意再相信我一次,那便和你的朋友随我来吧。”
关风玥与烛烨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再赌一把。
天帝迈着小短腿，一步步朝他所在的寝宫走去。
关风玥二人也不催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最终，天帝带他们二人来到了那间关押了嘲风的房间。
从踏入这间房间开始，天帝三岁大的身体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最终成长为一个面如冠玉的成年男子身量。
原本空空如也的殿宇中央，伤痕累累、被锁链捆缚的嘲风也现出身形。
羽翅被各式各样的钝器洞穿，鎏金色的血液淌了一地，泛着一股酷似茉莉花的异香,整座宫殿华贵且荼靡。
关风玥与烛烨立于天帝身后，被他拖长的影子覆盖。
只听天帝略显沙哑的成年男子嗓音闷闷地传来：“我乃九重天昊天上帝，掌四界生灵，除八方祟气，是神族之下的最强者，在神族隐世而居、任六界自生自灭的这段漫长岁月里，是我，以一人之力，揽下了维护六界安宁的责任，以仙族之躯，吸收了无数的邪祟之气……”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继续道：“可惜，仙族之躯终究无法与神族相比，我的身体很快出了问题，每次将祟气排出体外后，我的修为将随之一同分离，假以时日，我将落得一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这也不能成为你伤害龙之子的理由。”关风玥抱胸。
“哼。你也认出他是嘲风了？可惜，即便他是龙之子又如何？倘若不能给这六界的长治久安作出贡献，那就是在浪费他的血脉、浪费他的天赋。你觉得我残忍是吗？可是我如果不食其血、啖其肉，我早就身销仙陨，不在这世间了，而九重天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我这样，将邪祟之气吸收净化。”
天帝上前两步，随手拔下嘲风的一根金色羽翼，引来嘲风粗粗的一声低鸣。
“正是我，让这个废物，有了用武之地，他应当对我感恩戴德才是。神族的义务，被我一人抗下，牺牲区区一个龙之子，又如何？更何况我也没有夺取他的性命不是吗？”他余光瞥见关风玥紧皱的眉梢，嗤笑，“我残忍吗？实是无奈之举罢了，要怪，便怪任性的神族无为而治吧。”
第96章 莫名力
关风玥食指抚摸下巴：“神族……无为？听您的意思,之前神族很活跃？”
昊天上帝眸中隐含怀念：“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天地鸿蒙、混沌初开之时,这些上古神明励精图治，开天辟地,培育生命，起初,还是一片母慈子孝的祥和,可惜不久,神族孕育的生命们形成了各派势力，这些势力为了争抢资源、权利,发动战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战争从未
停歇，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他们不死不灭,争执不休……很快,上古神们开始怀疑，当初赋予他们无尽的生命与强大的能力，或许是错误的决定。于是,他们出手了，亲手将创造的一切抹杀，开辟了六界,让万物有弱有强，有生有死，弱肉强食，顺应天道。”
关风玥不由望向烛烨。
烛龙一脉,或许便是被上古神明亲手抹杀。
而他，是苟活下来的幸运儿。
注意到她的目光，烛烨食指动了动，最终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带着疑惑：“怎么？”
关风玥将他放上来的手从头上摘下来，踮起脚摸了摸烛烨的脑袋：“想安慰你一下……”顿了顿，继而低喃，“虽说，你看上去无需安慰的样子。”
烛烨愣怔了一下，而后，唇角罕见弯了一个向上的、略带僵硬的弧度，语气温和：“无碍。”
关风玥一时看得有些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点点头：“那就好。”
昊天上帝扔掉在指间把玩的那根金色的羽毛，看着在关风玥二人中间弥漫的那股微妙的氛围，最终决定无情打破：“话说，我带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说神族的坏话的，”他向烛烨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来给你解开锁链。”
烛烨上前一步，昊天上帝双手虚空微微一抬，烛烨的左手随之抬起，耀眼的金光将他的手腕团团包围。
起初，一切平静。
直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不止，殿宇屋瓦裂开道道狭长的缝隙，灵力与祟气交杂的混沌之气在瞬息之间席卷这座宫殿，不断膨胀、弥漫、席卷了几乎这个九重天。
关风玥便在这瞬息之间，被那股莫名的力量冲击出了宫殿之外，挂到了九重天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细细复盘究竟发生了什么。
复盘的结果是：一头雾水，一脸莫名。
不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那便四次解锁，虽说动静也挺大的吧，但是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啊。
她都被弹出去了诶。
正当关风玥迷茫、怅惘之时，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吸引了她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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