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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闲时，乔桑也问过萨尔纳，他们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的一样，喜欢唱歌引诱水手触礁，还喜欢把人往水里拖。
萨尔纳有些无奈地回答：“没有。这都只是传言。”
人鱼的歌声虽然美，但是如果附加了魅惑的效果，那一定是魔法的功效。
相反，人鱼也囿于天赋之分，有像他这样擅长魔法的人鱼，但更多的则是没有魔法天赋、只能凭借着强韧的身体和爪子战斗的人鱼。因此萨尔纳虽然是混血，却比其他人鱼强大的多。借着出众的天赋，纵然他是个在人鱼族里被骂杂种的混血王子，常年坐着冷板凳，与王位无缘，但是也没有什么人鱼敢来主动挑衅他。
“......不过，我倒确实听说过有两只人鱼把人类拖进海里溺死的。”萨尔纳不胜唏嘘地说，“据说，他们那样做是为了惩罚背叛了他们的恋人。”
与人类的“禁忌之恋”，在人鱼族中也算是种时髦的新潮流。如同人类向往着海洋，人鱼也向往着踏上陆地。有人鱼试着和人类进行跨种族的恋情，其中当然有修成正果的，但是更多则是失败的，失败原因有比如三观不合啦，生活习惯实在差距太大啦，异地恋太磨人啦等等。这些都是人鱼和人类分手的常见理由。
但最主流的理由，还是人类的花心与薄幸。人类中的男性往往朝三暮四，女性往往自私势利。人鱼的体温比海水更低，却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人族恋人那里凉透了一腔热血。久而久之，人类在人鱼的恋爱市场里也变得臭名昭著起来。
“那你会怎么对待背叛你的恋人呢？”乔桑当时心血来潮，笑着问了一句。
谁知黑发蓝眼的人鱼沉默了，然后认真地抬头望向她，湛蓝的眼中仿佛盛满了星辰。
“我大概会果断地和她分手，然后找片没有人的海域，没有出息地躲起来伤心一段时间吧。”
萨尔纳就是这样。他温和、善良，笑起来如海上和煦的微风，乔桑甚至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只有一次，在他们惩罚通过捕捉和贩卖人鱼挣钱的商人的时候，他才真正显露过自己的怒气，以及双眼里隐约透着的悲哀――
他不仅仅是人鱼，也是人类。他身上流着人鱼的血，也流着一半人类的血。来自母族的同胞迫害他父族的同胞，纵然萨尔纳从小在海中长大，对陆地没有多少眷恋的感情，却也不免感受到了一股悲哀。
那时乔桑是怎么做的？
她握住了萨尔纳的手。
在她眼里，这仿佛是一种安慰。而在萨尔纳眼里，这无疑是一种暗示：我们之间不会走到这种地步的。
萨尔纳的好感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飙升，直接进入结局线。
在一个破晓的晨曦中，黑发蓝眼的人鱼情不自禁与她相吻。攻略剧情达成，结局名为“海上风花”，收藏CG是萨尔纳吻她的一张图片，奖励就是那个吻带来的技能，“人鱼之吻”。
萨尔纳对她的好感度既高又牢固。牢固到什么程度呢？后来乔桑自曝魔族的身份，也没有让萨尔纳生气。他本身就不介意乔桑来自什么种族，倒不如说乔桑来自魔族的这一事实让他有些庆幸，因为魔族的寿命可比人族长得多。
萨尔纳就这么满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希望，在乔桑习惯性地邀请他去庄园常驻的时候选择了同意。
――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乔桑。
因为乔桑腻了。她不是忙着打架，就是忙着研究魔法。如果某天心血来潮又想去玩儿一场爱情游戏，那对象也只会是其他标明了“未攻略”的NPC，而不是萨尔纳。
此刻的海洋公园，乔桑坐在喧闹的人群里，盯着萨尔纳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她突然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来的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萨尔纳！她总共才走了那么几条爱情线，有必要一上来就中大奖这么刺激吗？！
乔桑顿时觉得自己连嚼爆米花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孙Z一阵低呼：“啊，你看！虎鲸！”
通体黑色、眼圈和腹部却是白色的鲸鱼缓缓游进了水池，和熊猫相同的配色让人感到一股亲切，它摇晃着脑袋逡巡的样子也有着几分聪慧的可爱。
但是乔桑却从它尖锐细长的几声微弱叫声里听出了与满场喧闹格格不入的意味。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在远方～”
“......”乔桑狠狠抽了抽眼角。
这头虎鲸从哪里学来这首诗的？
然而，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这道倔强而微弱的歌声除了滑稽之外，却隐隐露出了几分悲愤和痛苦。
“这只虎鲸是从哪里来的？”乔桑扭头问了问孙Z。
孙Z：“这我怎么知道。海洋公园里不止一头虎鲸吧......但我听说它是新来的。”
两人小声议论着，紧接着另外一只虎鲸也缓缓游进了池子里。后来出现的这只虎鲸就安静很多，游了一会儿就跑到了指定的地方待命。两头虎鲸要并肩做表演，因此之前那头高歌的虎鲸快速地游到了同伴身边。
话痨虎鲸：“嘿～美丽的小姐～”
它身边的虎鲸：“......”
话痨虎鲸：“嘿～你击中了我的心～”
它身边的虎鲸不耐烦了，用脑袋撞了它一下。
话痨虎鲸委委屈屈地往边上缩了一点。
乔桑：“......”
她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发现虎鲸的语言也不是共通的。来自于不同地方和族群的虎鲸有着不同的语言，就像是人类世界里的方言那样，遇见了就只能连蒙带猜，听不懂才是常态。
看来这只虎鲸......有点可怜啊。
第26章 二十六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的话，乔桑或许还会想想办法，凑得离那两只虎鲸近一些，给他们俩当个翻译。毕竟那只虎鲸看起来蛮不容易的......
但是现在水池边站着一个萨尔纳。
傻子才会主动凑上去。
乔桑于是打算拉着孙Z偷偷跑路。
谁知此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音乐乱响，水池的喷泉被启动。站在高台上的主持人手一挥，热情地宣布道：“感谢各位来到我们虎鲸表演的现场！今天，我们将在现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与我们的驯养师一起完成表演！让我们一起期待，这个能够和虎鲸们亲密接触的朋友是谁呢――”
大屏幕上的镜头一阵乱扫。
“五，四，三，二......一！恭喜这位小姐！”
现场内响起了一阵欢呼。
嘈杂的人声里，乔桑按着孙Z的肩膀说：“我们先――”
她刚想说“我们先走吧”，就见孙Z兴奋地握住了她的手，上下摇晃着：“桑桑！是你啊！你被选中了！”
乔桑：“......？！”
她猛地扭头，果然在那张超大的彩色屏幕上和自己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对视了。
乔桑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瞥向萨尔纳的方向――
只见黑发蓝眸的青年精准地在乌泱泱的观众台上捕捉到了她的位置，抬头看了过来，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满脸写着惊讶。
......还好，萨尔纳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想杀了自己。
乔桑默默地想着。如今，她回忆起那个在海上与海风浪花相伴而生的青年，所有的印象都是温柔的。她与萨尔纳打出HE结局的时候没觉得他这么美丽，将他邀请进入庄园又弃之不顾的时候没有觉得他这么美丽，而在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残忍与愧疚之后，与萨尔纳一起经历的所有时光都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滤镜，美好地让人只愿永远珍藏，不忍心打碎......
乔桑还在那头纠结着，孙Z却悄悄凑到她耳边说：“诶，刚才那个很帅的饲养员在看你诶，不过眼神好凶哦，像跟你有仇似的。”
乔桑抬头一看，只见萨尔纳脸上的惊讶统统化成了愤怒和哀怨。眉头皱的死死的，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浑身的肌肉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把她揍一顿。
乔桑：“......”
他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哦。
事实证明了，一个人即使脾气再好，被别人欺骗了情感之后，也是会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的。
偏偏这时候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催了：“我们的幸运观众都高兴地反应不过来了！让我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观众们很给力地鼓着掌。乔桑突然在耳边听到一阵啪啦啪啦的拍掌声，扭头一看，是孙Z拿着个刚才工作人员分发的蓝色塑料拍掌器在给她鼓掌。
乔桑：“......”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啊喂！
孙Z看着乔桑，露出了哀怨的眼神。
孙Z：......发生了什么？
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乔桑认命了。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规定的位置上。
表演的内容是跟着驯养员做手势，虎鲸会随之分别表演齐头并进、交错游行，最后回到最初面向驯养员的位置。
驯养员简单地教了一下乔桑动作。乔桑心不在焉地记了一下，忽然觉得脊背一紧，有道目光正灼灼地看着自己――
扭头一看，果然，眼神阴郁的萨尔纳不知什么时候接近了她所在的位置。
乔桑真怕他突然从一旁的池子里抽水化刃给她来上一刀。她曾见过萨尔纳如此对付他们在海上遇到的盗贼。
这么想着，乔桑叹了口气，对着两只盯着她看的虎鲸说：“来，两位，配合我一下哈。”
两只虎鲸：......妈妈我听得懂她说话！她真的是人类吗？鲸语说的贼标准啊？
这个认知让两只虎鲸都有些兴奋，之前那个一直叨逼叨的虎鲸更是兴奋到了极点，他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叫喊：“你是谁？我听得懂你说话诶！”
乔桑没有回答他，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和虎鲸一问一答实在太诡异了。于是她淡定地开口，仿佛没有听见虎鲸的疑问：“好，接下来希望你们能看一下我的指令。训练内容应该和你们平时的一样，照常发挥就好。”说着，她扭头问驯养师，“平时他们做好了动作有奖励吗？”
驯养师愣了一下：“嗯，有的。”
“那就好。”乔桑点了点头，扭头指着一旁的塑料桶，对着虎鲸们说道，“做好了有奖励。”
“耶！奖励！”话痨虎鲸欢呼道。
“好。我会尽力的。”另一只虎鲸也开口了。听之前那只话痨虎鲸对她的搭讪就可以推断出来，这只虎鲸是只雌性，但是等她真的开口了，那听在乔桑耳中明显女性化了的柔美嗓音还是让乔桑不由地出神了一下。
真是美妙的声音啊。
乔桑想着，抬手做了个动作：“去。”
两条黑色的背脊在水面上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
他们整齐地并肩游着，然后分散，分别绕着水池游了一圈。乔桑的眼神和手势都追随着他们，在他们游完一圈重新相聚的时候，微微扬了扬手。
两条鲸鱼翻出白色的腹部，交错着跃出水面，翻腾起的浪花如雨水般溅落到了四周观众们的脸上，引起了又一阵惊呼和喝彩。
驯养师：“......”不是，原先训练的内容里也没有跳出水面这一项啊。
虎鲸是种非常聪明的动物，驯养师平常和他们磨合动作也得看时机。他们什么时候愿意配合呢？奖励丰厚的时候，以及心情好的时候。
今天摆在虎鲸们面前的奖励并没有那么多。但是虎鲸们还是很买面子地表演着，而且状态出奇地好――驯养师琢磨了半天，将之归功于他们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又或许是乔桑运气好，合了虎鲸们的眼缘。
他看着指挥台上容貌姣好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披散如海藻，即使他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容貌过人的女孩儿。
鲸鱼也看人下菜碟，对颜值高的人有特殊的优待吗？
驯养师一直以为，在鲸鱼们眼里，人都只是长得格外相似的两脚兽。至于受不受鲸鱼欢迎，这得看你花费的心血以及个人的气质――但是前有新上任的明星饲养员萨尔纳，凭借着一张脸通行海洋馆，所有海洋生物都不忍心给他脸色看，后有今天的乔桑，第一次和虎鲸配合就出手不凡......
驯养师觉得自己的三观或许需要刷新一下。
表演完成，乔桑冲着驯养师点了点头，把位置让了出来，功成身退。
但虎鲸们没有跟她搭上话，明显对此不满，围绕在岸边起起伏伏，用鱼鳍打着水面，还用头拱了拱水岸。
驯养师满头大汗：“约克，奥莉，你们怎么了......”
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焦躁不安？驯养师第一反应是中止表演，请海洋医生来给两只虎鲸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走远的乔桑：“......”
半晌，她认命般地折返了回去，蹲在水池边，在驯养师紧张的眼神下开口说：“安静。”
“......”
两只虎鲸瞬间安静如鸡。一时间只有水波荡漾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
驯养师：“......”
乔桑：“咯咯啾，呼哧呼哧，嘤。”不那么标准的人类化鲸语。但是两只虎鲸大概也能勉强理解她的意思――
“配合一下，晚上再来找你们。”
驯养师：“......？”
他原本还在奇怪，乔桑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看着两只虎鲸随之乖顺了下来，他惊喜之下也就暂时顾不了这么多了。
乔桑冲驯养师点了点头，快速而安静地退场。
站在一旁的驯养师虽然已经几近于怀疑人生，但是虎鲸们安静了下来，表演似乎也可以继续，这让他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而乔桑则三步做两步快速地离开了虎鲸表演的场地，伸手掏出手机来给孙Z发了条短信，约定好一会儿出馆后见面的地点，她就拐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背靠着水泥墙，做了一个深呼吸。
滴答。
一滴水溅上了她的脸颊。
乔桑低垂着的眼眸在瞬间化为幽深的紫色。抬头一看，三颗透明的水球正围拢着她，看起来晶莹剔透。水球随着风的吹拂缓慢地上下浮动，仔细看去还有几分可爱。
但乔桑却清楚，这些水球内里蕴含着怎样的危险。
“哗”地一声，三颗水球就像是长了触手一样瞬间拉长了形状，猛地向乔桑站着的地方袭来。乔桑后退，低腰，灵巧地躲过两道，指间幽紫色的电光一闪，将剩余的一道从半空中截成两段。
乔桑低头看了看被前两段水柱击穿后显得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有些无奈地开口：“萨尔纳，我们要打也换个地方打。这里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黑发蓝眸的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透明的水悬浮在他四周，一时分流，一时融合，一时停驻，一时滑落......他抬了抬手，水流亲昵地在他指尖蹭了蹭，无比乖顺。
“不可一世的魔君陛下......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顾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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