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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嗷嗷。”
萧沉钟转向乔桑：“他说什么？”
乔桑无奈地摊手：“他说赔不起。”
萧沉钟瞬间死鱼眼了。
僵尸一看气氛开始变得糟糕起来，求生欲爆发似的又“嗷嗷”了两声。
弥婴迟疑：“这又是在说什么？”
乔桑翻译了一下：“他说他可以让他的主人赔。”说着转向僵尸，“你的主人是谁？”
僵尸“嗷”了一声，试图把自己主人的名字给说出来，但是似乎是中了什么魔咒，始终不能清晰地念出那几个字来。于是他指尖沾了沾自己绿色的胃液，在地上鬼画符了几个字。
弥婴：“......看不懂。”
萧沉钟：“他这是在画画还是在写字？”
只有乔桑看懂了。
这是赛博大陆的通用语，意为“米迦”。
乔桑：“......”
呦呵。熟人嘛。
就在这时，一旁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声。两道幽蓝色的鬼火飘了出来，在半空中浮动着，这才让人分辨出它们起的是照明的作用。过了半晌，一团灰色的布料一拱一拱地从树林里显露出来，那其实是个穿着不合身的灰色长袍、戴着同色大礼帽的小男孩儿，手中提着一柄木质的长法杖，法杖末端吊着一个橙黄色的小南瓜。
男孩儿似乎是很艰难地将过长的后摆拖出草丛，然后略微有些气喘吁吁地抬头，拿法杖对准了乔桑等人，银灰色的瞳孔仿佛一片倒映着星光的寂静湖面。他有些愠怒地开口：“你们几个――”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眼睛就先瞪大了，随即惊喜地跳了起来：“塞西莉娅？！”
乔桑也有些惊讶，她上上下下地把这个小男孩儿仔细打量了一遍，终于从对方银灰色的头发和瞳孔、以及胸前戴着的黑色骨链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乔桑：“......米迦？”
被唤作“米迦”的小男孩儿愣了一下，随即把法杖往一旁的泥地里一杵，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即惊喜地喊道：“真的是你啊塞西莉娅！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紧接着，他就抽起法杖，迈着小短腿，拖着身后长长的灰色衣摆，扑进了乔桑怀里。
......亡灵法师米迦。虽然修习亡灵法术，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亡灵法师。性格直爽，生性乐观，最重要的是――
他是个友情线啊！
乔桑幸福地拥抱着自己“友情线”出来的好朋友，半晌才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米迦，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他原本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缩水了不少，难怪袍子都拖到地上了。
“我也不想的。”米迦无奈地说，“可是今天是新月啊。”
乔桑恍然大悟。
米迦受到过诅咒，他拥有常驻的青春，但是没到新月的夜晚会变成一个小孩子，到满月的夜晚又会变成一个老头子。
而一边的萧沉钟和弥婴已经傻眼了。
弥婴头疼地说：“你们认识？”
乔桑点头。
弥婴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地说：“那他还放这些玩意儿来咬我们？”
米迦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认识塞西莉娅，可并不代表我认识你们。你们来到墓地进行召唤灵魂的仪式，附近沉睡的亡魂都要受到你们仪式的侵扰，当然也包括我这里的亡灵。”
所谓的唤灵仪式，虽然有固定的呼唤对象，但是灵力的波动还是会影响到附近的游魂。
“这里是墓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有灵魂都是走完生命的终程才来到这里，只想获得永恒的安宁。”米迦说，“你们想呼唤谁，就不能在离墓地远一点的地方呼唤吗，别用这种粗糙的手段来打扰其他人的安宁。”
在亡灵法师的概念里，人死后化成亡灵，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亡灵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异于得到了自己的安宁。只有那些执念过深不愿意沉睡的，亡灵法师才会和它们缔结契约，达成他们的心愿，同时约定一段时间的雇佣关系。
“远一点的地方......也没办法进行唤灵仪式啊。”弥婴叹息道。
米迦盯着他，脸上明晃晃写了“没用”两个大字。
弥婴：“......”行趴，我的错。
“但是，我真的有事想找我的母亲。”萧沉钟开口道，眼神望向母亲墓碑的方向，“我总觉得她有话想对我说......”
米迦皱眉：“你不能凭借自己的主观去判断。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亡灵们牵挂的东西很奇怪，不一定是人们常识中的亲人或者朋友。”
乔桑解释道：“是他母亲主动来找他的，所以他才这么说。”
米迦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原来如此。”然后他又仔仔细细看了萧沉钟一眼，“奇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萧沉钟：“......”嗯，天煞孤星呢，霉运缠身呢，能不特殊吗。
乔桑：“米迦，正好你在这儿，要不你就帮帮忙吧。”她指了指那部惨兮兮的手机，“正好，你的僵尸引起了人家的财务损失呢。”
米迦看了看那部手机，有些嫌弃，然后又走到瑟缩的僵尸面前，用法杖撞了撞僵尸的脑袋，僵尸不敢动，无辜地让脑袋顺着力道转了三百六十度，“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米迦无奈：“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搞坏人家的东西。上次是公爵家的石磨，上上次是农家的鸡圈......我一年到头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
僵尸：“嗷呜呜。”
米迦：“下次再让我给人家打白工，我就把你埋进菜地里做肥料！”
乔桑：“......”
看来，米迦也不容易啊。
第43章 四十三
“好了好了。”乔桑看着米迦对僵尸发飙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明明气的跳脚却因为衣袍的后摆太长而跳不起来――觉得米迦现在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别跟它们计较了。它们的脑子都已经快化成脓水了，你跟它们说这些，它们估计也记不住吧。”
米迦气喘吁吁：“可是它们每次都记得惹麻烦。”
弄坏公爵庄园里的石磨纯属意外，而踩坏农家小院里的鸡圈则是因为它们在被派发任务的过程中被鸡吸引了注意力，想撵几只出来喝血吃肉，结果直接把人家的鸡圈给挤塌了。
乔桑：“......”你这些杂鱼属下好像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喂。”米迦冲着萧沉钟的方向喊了一声，“我这个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手下的蠢货把你的那个什么......手机给弄坏了，我会补偿你的。”
萧沉钟：“......还好，这个手机也不是很贵，也就两千块吧。”
看着萧沉钟财迷属性再次发作，在场的弥婴和乔桑都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弥婴更是想对着这个年轻人的后脑勺直接来上那么一下――多好的机会啊！拜托米迦来调查萧沉钟母亲亡魂的事，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米迦明显也将僵硬了一下：“可是我没有你们这里的钱。”他转向乔桑说，“塞西莉娅，你能帮我垫付一下吗？”
“没问题。”乔桑心累地揉了揉眉心，“你是想要钱呢，还是想要个原模原样的新款手机？”
“钱吧，谢谢。”萧沉钟说，“正好最近总是有人打电话烦我。”
乔桑：“......那你母亲的事情怎么办？”
萧沉钟：“可以拜托弥婴前辈再试一次么？”
米迦不善地眯起了眼睛：“你敢让这个半吊子再第一次，我就敢把我的亡灵大军全都放出来，把你们啃的连渣都不剩。”
弥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半吊子。
萧沉钟抽了抽嘴角。
乔桑打了个哈欠：“我劝你最好还是相信他说的话，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年轻人，还是惜命一点比较好哦。
萧沉钟沉默了一下：“那么，这位，亡灵法师先生......”
“米迦。”米迦似乎对萧沉钟语气里的敬畏十分受用，仰着头开口道，“喊我米迦。”
“好的，米迦先生。”萧沉钟轻轻吸了口气，问，“能拜托您，让我和我妈妈说几句话么？”
“这个简单。”米迦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但是我有个条件。既然让我帮你了，那那个什么手机的账，也就一笔勾销了吧？”
弥婴在心里祈祷，这回这个年轻人可绝对不要再犯傻。而萧沉钟没有再辜负他的期待――虽然满脸写着“遗憾”两个字，但是萧沉钟还是果断地回答了一句“好的”。
“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吧。”乔桑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折腾了半天，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再不回去乔修易怕是要手撕了她，“你们就带米迦去墓碑那儿吧。米迦，等完事儿之后我再领你去住的地方。”
米迦：“好。”
萧沉钟：“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米迦：“不需要，你人跟着我来就行了。有血亲在场，呼唤一个新生的亡灵简直毫无难度。”
弥婴：“......”他下定决心，自己也要跟着去见识见识。
但是这个“米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前他在雁城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号人。这么特殊的本领，又有着明显的外国人的容貌，米迦这样的存在应该很扎眼才对。
还有他对乔桑的称谓。“塞西莉娅”......没记错的话，陆谦那边的说法是，乔桑是陆谦的学妹，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因为家庭原因也没有出国留学过，因此无论是和这么个“亡灵法师”相识，还是拥有“塞西莉娅”这么个名字，都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弥婴跟随着萧沉钟和米迦的步伐，眼神的余光悄悄瞥向乔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乔桑远比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亡灵法师要难对付。
却见乔桑再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扭头和他对上了视线。那双眼中幽深瑰丽的紫色尚未褪去，在夜幕中闪烁着紫色微芒的眼眸，使她看起来像某种高贵而傲慢的......野兽。
如果乔桑知道弥婴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会好好吐槽弥婴一顿吧。
什么叫野兽啊？她是魔族好不好，寿命漫长体质又强悍的魔族！别把一切非人类物种都看作野兽好吗？！
直到米迦赶到了萧沉钟母亲的墓碑前，把法杖立在一边，从兜里掏出某种泛光的粉末开始绘制阵法，弥婴的注意力才被吸引了过去。
米迦快速而准确地画出了一个充斥着神秘符文的阵法，让萧沉钟踩进去，然后就开口对萧沉钟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这个阵法。”
萧沉钟深吸了口气，点头回答：“好。”
米迦又扭头对弥婴说：“还有你，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亡灵对你的力量很敏感。”
弥婴也点头答应了。反正他惹祸精的标签米迦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他摘下来了，他也乐得轻松，就打算站在一旁观摩。
萧沉钟在指定的位置站好，米迦举起了被冷落在一旁许久的小南瓜法杖，闭上了眼，轻轻诵读着咒语。随着他慢慢吐出一个一个的音节，法阵的微光也随之闪烁着，慢慢变亮，又慢慢暗下去，仿佛整个魔法阵都在呼吸。
而弥婴能感觉到的就是，四周的灵气似乎是被卷入一个漩涡一般，围绕着那个魔法阵，只进不出。一个只花了几分钟绘制的法阵能调动如此庞大的灵气，这是他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
此时，米迦睁开了眼。他张开嘴轻轻吸气，心怀着对神明的虔诚和敬畏，说道：
“至高无上的黑暗神，请聆听信徒虔诚的祈祷。”
“您是主，您是地。”
“希望您打开通往阴间的道路，将不远沉眠的亡灵放归人间。”
在赛博大陆的神话体系里，创世神是唯一全知全能的神。其他的神明都各自司掌着自己的职责。其中冥河女神就是负责划开人和亡灵的界限，在阴间看管亡魂的存在。而米迦作为亡灵法师，要唤醒亡魂却是向黑暗神祷告――因为冥河女神不允许亡灵渡过冥河再回人间，而黑暗神是众所周知的破坏神......
总之你想要做什么违反神明教条的事情，向黑暗神祈祷就对了。
乔桑一边有些好笑地想着，一边站在一旁围观......却不知为什么，心口仿佛在隐隐发热。
第44章 四十四
冗长的咒语被流畅地念了出来，原本在一旁嗑瓜子看热闹的乔桑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发热――
她很想掀开领口看看是怎么回事，但是顾虑到现场还有几个男性，况且那股热意也不灼人，于是她稍稍忍耐了一会儿，所幸，那种发热的感觉很快就消退了。
米迦绘制的法阵勃然大亮，萤火虫一样的微茫缓缓攀附上了灰色的墓碑，像是在上头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泛着珠光的透明魂体逐渐成型，那是个长发的、温婉的女人，年轻得不像有萧沉钟这么大的儿子。她紧闭着眼，神色算是安详平和，只是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想说些什么。
米迦念完最后一个音节，将南瓜法杖“铎”地一下插在了阵法中央，然后向后退了三步，开口道：“行了，就下来就是你们的交流时间了。记住，要和她心平气和地谈话，不要刺激她，否则她的魂体可能会产生异变。”
亡灵的状态和它们的气场有关，而所谓气场即是它们自身的情绪状态。如果一个亡灵无法停止自己的愤怒、绝望和痛苦，那么它很有可能就会迷失在这种过于阴暗面的情感里。
萧沉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温婉的女性亡灵终于是睁开了眼，在她看清萧沉钟的一瞬间，眼眶就渐渐积满了泪水。那些透明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下滑，落在半空中时又瞬间消融成无数细碎的光点。
萧沉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妈。”
“沉钟。”女性亡灵喃喃地说道，“你能看见我了？”
萧沉钟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摸摸她，但是又在片刻的沉默后把手收了回来：“嗯。”
“好孩子。”女性亡灵伸出手臂，做了个想要拥抱他的姿势，却在穿透萧沉钟肩膀的瞬间才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果然啊，沉钟就是比妈妈要聪明。”
“妈，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萧沉钟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关于我命格的事？”
“......你知道了。”温柔的亡灵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家孩子的脸，欣慰地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英挺的少年，隐隐可以瞥见成年后的风采了，“以后妈妈没办法再帮你了。你一定对自己最近的遭遇感到很奇怪，但是妈妈没来得及告诉你。”
“......妈妈已经没有办法了。”她说。
“但是你不要害怕。妈妈会一直跟着你的。”女性亡灵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萧沉钟：“......”
弥婴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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