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听身边人说话的林浅语,看热闹似的,捎过来一个眼风,陆骁和她对上视线,又漫不经心地移开,拿着酒杯慢慢地喝着酒,像是默认吴强的话。
吴强不甘心地又凑上前,“我真不骗你,我闺女是真漂亮,比电视上那些明星都好看,我不信你心里那人能有这么漂亮?”
林浅语懒得再听两个醉鬼的胡话,别人不知道,他人看着是还清醒,但已经醉了,她起身想叫向小园弄些蜂蜜水过来。
桌子底下,陆骁攥上她的手,十指交扣地握紧,
又将她拉回座椅上,慢悠悠地回吴强,“在我眼里,她自然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林浅语慢慢顿住。
陆骁看着酒杯上倒映出的影子,又添一句,“也最没心肝儿。”
吴强拍着膝盖大笑,“你这怕不是喜欢上了个妖精。”
陆骁默了默,没说话。
吴强最终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倒在了桌子上。
陆骁拿食指懒懒地抵着太阳穴,偏头看向旁侧的人,一双被水洗过的黑眸,在灯光下亮得能照透人心。
他攥着她的手,捏了捏,声音低到只有她可以听到,“她就是个妖精。”
第10章 林总,你弄疼我了
寒冬的深夜,大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风夹着雪敲打着车窗玻璃,应和着车内轻缓的音乐,勾得人越发昏昏欲睡,副驾上的向小园怕自己睡着,也怕正在开车的伍自成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小声说着话。
相比之下,后座昏暗又安静,听不到一点儿声响,两个人就跟楚河汉界一样,各自占据着后座的两侧,互不打扰。
林浅语的手机调了静音,她没有管程深又一次打进的电话,继续和母亲发信息聊着今天的情况,陆骁阖目仰靠在椅背上,身上搭了件黑色的大衣,像是睡了过去。
大衣下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林浅语的左手被他攥在掌心,她挣不出来,又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拿拇指使劲掐着他的手背。
可她没有指甲,他又皮糙肉厚,她就算再用力,也伤不到他半分,反倒是她的手心折腾出了一层汗,又黏又湿,她被惹出了些恼,又掐上他的虎口,让他放手。
陆骁依旧闭着眼,他用拇指展开她的手,将她皮肤上的那层黏湿直接抹去。
粗粝的指腹碾过柔软的掌心,林浅语指尖一热,挣脱的幅度又大了些,但他的手又大又有力,完完全全地掌控着她,她再挣,也逃脱不到哪儿去,最后也只能作罢。
陆骁拢着她的手,安抚似的轻叩了她手腕两下,在她手背写道,【让我牵一会儿我有些难受】
林浅语忽略掉心头被他作乱的手指弄出的异样,回他两个字,【活该】
陆骁睁开眼,侧过头,林浅语压着他的视线回视,陆骁盯她半晌,用口型道,“没心肝儿。”
林浅语唇角勾出了冷冷的笑,她另一只手将手机放下,顺着衣角的边沿伸到大衣底下,拇指和食指握住他的中指,用力向后掰过去,恨不得直接给他掰断。
陆骁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林总,你弄疼我了。”
车内的空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都给冻结住了。
向小园用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她连后视镜都不敢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耳朵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差要贴到座椅后背上了。
伍自成倒是很淡定,他只管认真开自己的车,就是默默地将车内的音乐声又调大了些。
林浅语的声音是从齿缝儿里挤出来的,“陆助你也太脆弱了点儿,我就是不小心压到了你的手,能有多疼。”
陆骁看着她粉盈盈的一张脸,懒散一笑,也不争辩,又躺回椅背,闭上了眼,大衣底下,他将她的手拢到掌心,握得更紧。
要不是车上现在有人,林浅语真的很想打开车窗,直接把他给扔到外面野地里去,管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冻他一冻,总归就清醒了。
向小园耳朵支棱了一路,都快要把自己给支棱成个兔子,结果直到把她送到家,除了刚刚那两句,她就再没听到林总和陆助的其他动静,她只能跟林总恭恭敬敬地道了别,下了车。
她站在风雪里,裹紧脖子上的围巾,看着走远的车,有些遗憾今天不是她开车,不然她还能看看喝醉了的陆助是不是直接就被林总带回了自己家。
除了每个月要到手的工资,向小园为自己上班又找到了一个动力,可惜明天是周六,她都有点儿期盼着周一快些来了。
这边,方芸也站在风雪里,翘首以盼着大门口的方向,雪下得这样大,她在屋里也坐不住,索性就到院子里来等。
车开进了院儿,方芸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伍自成停好车,先从车上下来,又关上车门,礼貌地和方芸做自我介绍。
两个人在车旁正低声说着话,安静的后座车门突然打开,林浅语从车上下来,又摔上门,对伍自成微点头,道一声“今天辛苦”,径自朝屋里大步走去,方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跟了上去。
陆骁从车的另一侧下来,将拎在手里的大衣随意地搭在胳膊上,朝伍自成走过来,只是走得有些慢,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的一条腿有些不对劲儿。
伍自成忍了忍,没忍住,嘴角隐隐地抽了下。
林浅语知道今天走路会多,所以没穿太高跟的鞋,不然他就不是瘸一条腿的事儿了。
她一回屋,先去冲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了,但手心里被他攥出来的那种烧热好像还在,怎么都洗不走似的,她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踹得再狠一些。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林浅语放下手,道了声“进”。
方芸端着杯牛奶进来,着急道,“绾绾,阿骁受伤了!我刚去给他送蜂蜜水,看到他背上青了好大一块儿,都淤血了,胳膊上也有擦伤,我看着可严重了,他非说没事儿,他那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再化了脓,那可就真麻烦了。”
林浅语眉头蹙起,刚想往外走,又止住脚步,看方芸,“家里有处理擦伤的药吧?”
方芸忧心忡忡,“我就是给他拿了药,他自己应该也弄不了,我看他醉得不轻,眼神都有些茫了,这个天气,也不好打电话叫成医生过来,我这个手也不行,一干这种精细的活儿,就会抖,我怕我要是给他弄的话,再给他弄得更严重了。”
林浅语默了片刻,又道,“您先去拿药箱吧。”
方芸由忧转喜,把杯子给她放到桌子上,“你等我哈,我这就去拿。”
方芸药箱拿来得很快,林浅语看着药箱,慢慢地吹着头发,吹到一半,她关掉吹风机,拿上药箱起身,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扯了件开衫穿到身上。
他房间的门半开着,屋里亮着灯,林浅语敲了两次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迟疑两秒,迈步进了屋,又慢慢停住脚。
他瘫开着长腿趴在床上,脸闷在枕头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应该是洗完澡了,头发湿着就上了床,大冬天的,也不怕着了凉,连上衣都没穿,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
背上的那大块儿淤青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胳膊上的擦伤倒没有芸姨说得那么严重,但他连处理都没处理,就这样沾水洗了澡,不严重也要变得严重了。
林浅语没来由地有些生气,没有刻意地放轻声音,将药箱咚一下放到床头柜上,床上的人似乎一点儿都没被吵到,连动都没动一下,睡得很熟。
她蹙着眉在床前站了会儿,又上前一步,俯下身,仔细端详着他的背,他的伤不只在肩膀上,腰上也有淤青,腰窝的那一处不太明显,但越往下越严重,再下面被松松垮垮的裤子挡着,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林浅语盯着他的伤,神色凝重,程崇远可真能下得了狠手,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给他留任何活路了。
她想事情想得太认真,等她注意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已经晚了,她故作淡定地从他翘挺的臀上收回视线,又直起身。
陆骁半撑起腰,似笑非笑地哑声道,“你馋我的身子就直说,用不着趁我睡着了,再这样偷偷摸摸地看。”
林浅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黑狐狸似的一双眸子,心想,妖精可不是她。
第11章 乖宝
两人一躺一站,目光相接,陆骁在她的注视下,拉过被子的一角,要遮不遮地搭在自己身上,像是怕被她看了去。
林浅语气极反笑,“别遮了,就你这身子板,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值得我多看一眼的地方。”
陆骁倚到床头,被子又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坚实有力的腰腹,他看着她,平静地道出一个事实,“我记得前两天我们才刚达成一致,我不能进你的房间
,你也不能进我的房间。”
林浅语声音比他还平静,“我想你大概没搞清楚一件事,这是我的家,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从门把手到这床头柜再到这张床,都是我的,是不是你的房间,是由我说了算的。”
陆骁闻言笑开,“如果说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话,是不是也包括躺在这张床上的我?”
林浅语一顿,慢慢磨牙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想看你哪儿就看你哪儿,跟你睡没睡着没关系,单看我的心情,”她说完直接坐到了床头,拿下巴点他的肩膀,冷声下命令,“翻过身去,我现在要看你的背。”
她的脸是冷的,耳朵却是粉的,而且那粉还在控制不住地蔓延,陆骁看她一眼,罕见地没再说什么,一声不吭地翻过身,又往她跟前挪了挪,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房间里静了下来,但窗外呜呜的风声又搅得人心乱。
林浅语一看到他背上的伤,眉眼就不自觉地添上了寒,她伸手覆上他青紫最重的那一处,轻轻碰了碰,怕他再伤到了骨头。
摸着摸着指间又用了些力,他倒是挺能忍,拖着这么重的伤,还喝那么多酒,他要是嫌自己命长就早说。
陆骁闷哼出声,回身看她,唇色发白,“没伤到骨头,就看着严重,其实没多疼。”
林浅语没多少好气,“没多疼你哼什么。”
陆骁嗓音更哑,“因为你摸我了,你只说看,没说要摸。”
林浅语手上力道加重,神色再温和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把拖鞋塞进你嘴里。”
陆骁不怎么清明的眸光里像是浸了层水汽,他不再看她,转头趴回到枕头上,将唇间溢出的声音全都闷在枕头里,只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后脑勺上还有一缕头发直直地立着。
看起来很倔,还有些委屈。
林浅语冷眼打量他,他再变,这一喝醉就变小孩儿的劲儿倒是没变。
她看那缕头发十分碍眼,手伸过去,胡乱地给他扑棱了两下,将那几根炸毛给压平了。
药箱里有芸姨准备的冰袋,林浅语去浴室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分别裹了两个冰袋,一个放到了他的肩上,另一个……
她往下看了看,将冰袋直接塞到了他胳膊没受伤的那只手里。
陆骁从枕头上偏开些头,对上她的视线,薄唇紧紧地抿着。
林浅语转头去药箱里找棉签和碘伏,语气生硬,“自己敷你屁股上的。”
陆骁攥着那个被毛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冰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向下慢慢地移动着胳膊。
林浅语反应过来,倾身扯过被子扔到了他的腰上,因为着急,脸颊上的粉漫到了脖子里。
陆骁冷冷扯了下唇角,只将冰袋隔着裤子放到了腰窝上,又闷声不响地把脸压回枕头里。
林浅语自知受了他的作弄,又暂时拿他没招儿,要不是因为他这伤是代她受过的,她现在才懒得管他。
她将头发简单地挽起来,扯过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拿棉签沾了沾碘伏,本想使劲压上去,棉签一接触到他还泛着血的伤口,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下来,她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活儿,等她给他全都消完一遍毒,鼻尖上都出了些汗。
她看一眼还闷在枕头上的人,从刚才他就没再出过一声,连动都没动一下,就是呼吸听着有些沉,她握着的手腕也越来越烫,林浅语察觉到不对,摸了摸他的后颈,手又从枕头侧边探进去,掰过些他的脸,摸上他的额头,烫得更厉害。
陆骁恹恹地掀起眼皮。
林浅语仔细看他,声音也放轻,“你发烧了,还有没有哪儿难受?”
陆骁没说话,一只手圈上她的腰,枕着她的腿,把脸贴到她肚子上,蹭了蹭。
林浅语有些急,推他一下,“哑巴了?”
陆骁又睁开眼,因为发烧的缘故,狭长的眼尾都起了红,他只看着她,还是紧闭着唇,不说话,
林浅语气得摁上他的唇角,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儿跟她犯倔置气,“现在说话。”
陆骁发干的唇贴着她的指腹,勉强开口,嗓子哑得跟粗砂一样,“哪儿都难受。”
林浅语耐下性子,“你先放开我,我去给成医生打个电话,看你这种情况是要吃药还是怎么办。”
陆骁将她抱得更紧,“不想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林浅语又摸上他的额头,“就你现在烧得这个劲儿,一觉睡过去,明天起不起得来都两说。”
陆骁仰头看着她,黢黑的瞳仁里压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林浅语耐心不多,直接伸手摁上他肩膀上的淤青,陆骁哼一声,最终抵不住疼,手上松了劲儿,将她给放开了,他自己撑着胳膊挪回到床上,背对着她,面向窗户侧躺着,那缕刚才被她压下去的头发又直挺挺地翘了起来,林浅语想再给他压下去,手动了动,又垂落回去。
她起身走出房间,回到自己屋,找到手机给成荔拨过去电话,简单说了下他的情况。
成荔很专业,也不多问,直接报了两个药名,让今晚先吃上,要是明早还没有好转,她就上门来看。
林浅语听着成荔的电话,拿水杯在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又走去他的房间,从药箱里翻出了那两种药,看了眼用药说明,和成荔确认了下,然后挂断电话。
刚撂下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是安若打来的,林浅语拆着药盒,直接按了免提,安若先是恭声道歉,说她打不通陆助的电话,又说明情况,事出紧急,所以她就直接打了过来,林浅语回说无碍,又三两句给出安排,回复了安若的问题。
安若一点就透,立马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林浅语刚要挂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奶奶糯糯的声音,在叫“妈妈”,安若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今年三岁。
林浅语看一眼床上要死不活的人,话头一转,懒懒问道,“安若,你家宝宝生病的时候,要是闹着不肯吃药,你要怎么办?”
电话里突然静了下来,林浅语还以为是电话挂断了,她看向屏幕,通话还在继续,她叫一声“安若?”
安若忙回道,“林总,我在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好像突然多了些紧张,不过很快又平稳下来,“哄哄她就好了,告诉她吃完药,身上就不难受了,等她吃完药,再奖励她一颗糖,她马上就开心了,小朋友一般都很受哄,只要好好跟他们讲道理,都不会太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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