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世的时候叫人愁,总觉得他面目可憎,但是真没了之后,不免又开始怀念起来,可见人呐,就是贱。
随春生拍了一下宋允知的肩膀:“想什么这般入神?”
上次王新等人援助郑廷时,随春生也追在后面赶过来了。他过来时抱着要死战一场的决心,连遗言都写好了,不料来了之后却发现齐国人竟然怂了!
他们退回去了!
没打成,自然是好的,尽管成就并不高,可是允哥儿能平平安安,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用死了,皆大欢喜。
宋允知扬了扬手里的信:“又来活了。”
没多久,宋允知便将众人召集起来,把朝廷的命令一五一十地转告他们。早在之前宋允知便给他们打过预防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场战不会那么轻松就结束,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齐国是退回去了,但是朝廷可不答应。
谢霆与随春生遥遥对望,率先开口:“那就打吧,我与随将军做先锋。”
他们俩年纪虽然轻,经验不比那些老将的足,但却算得上骁勇善战,底下的小兵也愿意跟着他们立功。
宋允知见旁人没意见,便允了他们带队前行。
没多久,光州一带的百姓也都听说了他们要打回去,担忧之下又带着些迫不及待。
夏国这个地方一直被欺负、被打压。从前是北戎,之后是齐国,如今总算是轮到他们神气一回了,这风水轮流转的感觉着实不错,希望这回宋大人能够带领他们夏国的好儿郎,打一场漂漂亮亮的伤感。
赵安虞等人也没闲着,既然要打仗,那么他们就负责后勤。
前段时间用兵太多、伤亡也重,每日开销都大,已经将前期朝廷的拨款都给用光了。如今光州又在跟朝廷那边联络上了,准备再多要一笔钱。
朝廷的钱,不要白不要,总不能光州出人参军还不够,还要贴钱打仗吧?
这是他们宋大人的原话,赵安虞等是万万不敢有这种念头的。但他们不敢想,却挺敢做的,要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数额一加再加。
最后连胡洪看着都有些提心吊胆的,主要他也没朝户部伸这样大的手。眼瞅着周围人都跃跃欲试,激动得脸色都有些涨红了,也就只有他还清醒一些:“咱们,是不是要的有点多了?”
“多?怎么会多?”李家祥嘴里嚼着饼,语焉不详,“大人交代了……要,多要点儿。”
最好把户部的银子都弄过来,多多益善。反正这些钱留给他们也不会花,还不如给伤员们多点儿补助,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前线的战士们。
胡洪看他这蠢样子,就知道他没想到关键的点上去,不得不提点他一番:“户部尚书可不太好说话,咱们狮子大开口,那位大人倒是不会对宋大人怎么样,但是记恨上咱们不是轻轻松松?”
胡洪眼眼睛一眯,甚至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升职的时候会被那位尚书大人给横插一脚了。像他这样一门心思在仕途上的人,可不会给自己留下半点把柄,不能得罪的人,绝对不会得罪。
可周围那几个才不管胡洪那边小心思呢,林山直接就道:“管他们记恨不记恨,若是不给钱,我还记恨上他们呢。”
李家祥笑嘻嘻:“就是就是,我也记恨,我还去宋大人那儿说嘴,让大人也知道户部拦着不让给钱。”
胡洪太阳穴都在一突一突地跳着,这群傻蛋,他们眼里只有宋允知!宋允知再有能耐也不过只是个知州,若是尚书大人想要惩治他们,宋允知真能护得住吗?
胡洪也是气昏了头,压根没想过,冯尚书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为难几个基层小官员?
宋允知这边刚带着大军动身,后脚光州衙门要钱的信便已经递到户部手上了。
冯尚书打开一瞧,愣了片刻,随即冷哼了一声,没轻没重地直接揪下了自己的一根胡子,惹得他疼得龇牙咧嘴,又将错处归结到光州衙门头上了。
“天天伸手要钱,真是个无底洞!这个宋允知,他也不管管自己手下的人。”
当他户部是什么,是金山银山啊?朝廷的钱本来就不太够用了,这些人还没完没了地要,有钱是有钱的花法,没钱是没钱的花法,如今凑不来手,难道不应该勒紧裤腰带自己节省些吗?
光州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多出点儿?真是抠门抠得要死。
旁边的户部侍郎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伸头一看,忽然道:“可若是不给,难免伤了光州上下的心呐,如今一切还依仗着他们。”
冯尚书恼怒地撇过了头,他哪里不知道这个?不过是发两句牢骚罢了。真不给,不仅他担心宋允知跟那些士兵会撂挑子,就是朝中的那些同僚也不会同意的。他们如今都担心齐国那些人使坏,要他们的性命,对光州那边可上心着呢。若是知道他为难宋允知,定会要他好看的。
“真是一群惹不起的人。”冯尚书感慨着一句后,还是认命地拨款了。没办法,谁让光州如今是老大呢?
搁在几年前,谁能想到光州还能这么重要?那会儿光州若是有人敢这般大手笔的要钱,早就被人骂死了。
且说宋允知一路往北,中间还不忘给夏国添点儿声望,邀了各方文人给夏国的反攻找补。
文人最会给自己找借口了,说的话冠冕堂皇,连宋允知听着都觉得有些羞愧,他们真有这么好吗?
肯定没有啦,夏国人反攻大多是眼馋北方这块沃土,想要重新收到自己口袋里。看如今齐国的现状即使夏国不出手,燕国肯定也要啃上一口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
夏国声势浩大,还打着为齐国百姓着想的旗号,当然,也没少摸黑王新。
得位不正,一直都是王新洗不掉的黑点,宋允知干脆又造了一把谣,直接表明郑廷之死跟王新有脱不开的关系。不管郑廷生前做过什么,但他毕竟是齐国的开国君主,弑君的罪名一出,王新彻底慌了。
他连忙让人澄清谣言。
可民间的水却是越来越浑,有人甚至无师自通的开始质疑起来。刘易生当初可是被先皇给贬下去的,结果这位皇帝登基之后,立马将刘易生请回朝堂了,这不是故意跟先皇陛下作对吗?
王新见事不妥,想要找邓将军的人出面证明,可是邓将军几个却早已经缩起来看戏。
他们已经答应了先帝隐退,盯着夏国贵族一事。既然是隐退,又怎么能管这些俗事呢?再说了,王新陷入流言是他咎由自取,就冲他有贰心,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不冤。
邓将军等人隔岸观火,王新也恼了这些人给脸不要脸。也罢,既然他们不愿意帮忙,那就先解决了夏国。没了那些蛊惑人心的夏国人,后面的事情他再慢慢料理也不迟。
王新立马集结军队反击夏国。
虽然知道敌国已经打过来了,于情于理是该打一仗。但是他们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回来,还没有休息多久,又要卖命,军营之中多少都有点情绪。
若是可以,谁不希望解甲归田,谁不希望国家平安?可自从齐国立国以来,和平原来已经成为了奢望。这还不如让夏国直接吞并了他们的,好歹夏国人说话好听,也愿意哄着百姓。就冲他们有这份心意,便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普通百姓是吃宋允知这一套的。
在宋允知的描述中,夏国上下集温柔、和平、富庶于一体,只要两国合并,北方也早晚会重回巅峰,像如今的江南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城市繁华富丽,不能出身,不论门第,每个人都能通过科举出人头地,改换门庭。
而且,一旦北方收复,朝廷会立马开恩科,地方官府也会选拔大量的小吏,只要识字且有一技之长,都有如衙门做事的机会。
他们是为了旁北方百姓过得更好,才反击齐国朝廷。百姓是百姓,朝廷是朝廷,他们只对朝廷驻守,不会为难普通百姓。
瞧,他们多么平易近人?多么一心为民?多么心怀天下?
靠着这一手忽悠,宋允知顺利打入了百姓内部。
第154章 进驻 顺利收复失地
齐国军队节节败退,在夏国的糖衣炮弹之下,根本就是放弃了抵抗。
前线的战报一日日地传回长安城,急得王新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本来不想亲自出征、抵御外敌的,毕竟若是输给夏国人,那他这个新君也就颜面扫地了。但眼下这情况,继续待在长安只怕是不好。
王新迅速作出决断,领着人直接出征。
只可惜,他如今在过去已经为时晚矣。各地的民心早就已经散了,被宋允知给忽悠散了。
他们寄希望于夏国的到来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和平。好像也确实如此,夏国人不喜欢打仗,仅有的几次出兵也都是因为敌国进犯,并不是他们主动招惹。夏国的皇帝陛下听闻还是一个仁善之君,这么多年来也没砍过谁的脑袋。
皇帝仁爱,百姓也不好斗,官员被他们先帝吓了一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作妖,并入夏国,其实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反正上面的皇帝由谁做,普通百姓并不很在意,他们只在意生活能否安稳,若是田税、徭役能够少一些,那就更好了。
宋允知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样,请示过陛下之后,便对外允诺,待两国合并之后,北地百姓免除一年田税,并且等夏国进驻长安城后,会测算天下的良田,改丁税为地税。
丁税是按照人丁来收税,即便家无恒产,但只要家中有人丁便得交钱,换成地税之后,则会根据土地的多少来测算税额,家中田产多的要多交税,田产少的少交税,若是施行得当的话,无疑是对百姓有利。
其实,夏国如今还是丁税呢,那等穷苦人家,每每为了丁税缴纳费尽心力,可今年补齐了还有明年,层层盘剥下来,压力着实不小。
宋允知早就想改革税制了,无奈朝中改革的阻力太大,他先生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撼动不了,更不用说宋允知这个小年轻了。好在这回碰上了两国交战,又碰上了收复北方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可以借此加恩于百姓。
一旦北方从丁税改为了地税,时间长了,江南地界自然而然也会随之变动。否则一个国家两种税法,总归是多有不便的。
宋允知提出的意见之后,皇上迫不及待就答应了。
其实他也早就想改了,只是他狠不下心来做这个恶人,眼下君臣两个一拍即合,都有些跃跃欲试。
郑廷的死不仅让宋允知有不小的震动,就连皇上也跟着反思了许久。他的确出生富贵,无上的富贵,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也无法想象一个普通人为何能对权贵有如此大的恶意?但即便想象不了,理智也能告诉他,这必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定是当初那些当权者不做人。
而且这些权贵还不是一个两个,百姓无论何时都是最底层,倘若他这个一国之君还不想着与民谋福利,那穷苦百姓就真的成了人人可欺的存在了。届时,早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郑廷。哪里有欺压,哪里就有反抗,这就是现实。
他得试着改变,也得收一收这软弱的性子,所以皇上直接以强硬的态度应下了这件事情。
倒是原本支持宋允知的人,眼下多了几分微词。想要和平收回夏国那自然好,他们也觉得不用诉诸武力省时省心还省钱,但是没必要牺牲这么大吧。
他们如今是在江南不假,但是以后少不得要去长安城,没准最后连京城也要搬去那边。到时候他们在那儿置产,岂不是也要跟着受限?
一群人嘀嘀咕咕,背地里已经将宋允知给骂了个遍。觉得此人太过招摇,陛下不过是派他去收复失地,他搁那儿一天一个主意,回回不重样。夏国的百姓是被哄高兴了,可夏国的那些地主们能愿意吗?
礼部尚书这话刚问出来,便被冯尚书给白了一眼,觉得这话问的实在是没水平:“你也不看看郑廷之前杀了多少地主乡绅?杀了多少达官显贵?”
北方的权贵早就被他郑廷给杀干净了,稍微张扬一些的,说是满门被灭也不为过了,如今被留下来的,那都是胆小谨慎,从没做过恶事。他们从前不敢做,如今自然也不敢。
说到底,还是郑廷杀了太多的人了,把反对者都杀光了,谁会反对?
哦,就连他们其实也不敢明着反对的,毕竟他们还有求于宋允知,生怕宋允知撂挑子不干。
这小子,还真会挑时机,这事儿活该被他办成了,换了别的人都没有这么鸡贼的。
冯尚书对宋允知又是讨厌又是佩服,归根究底还是服气多一些,能这么搞事儿的人不多了,这么会搞事,还总是能全身而退,更是少见。
自从改丁税为地税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夏国军简直如有神助。
身为前锋的随春生跟谢霆几人本以为有一场恶战要打,没想到攻防战等同于无,全是攻心战。
打到最后,连那些兵卒都不愿意同他们动手了。
今日还有个齐国的小将率领两千人马主动来投靠他们,他来投诚只问一句话:“宋大人,您承诺改革田税是真的吗?还有这一年不征田税,是否都能兑现?”
他不仅是替自己问的,还是替万千北地百姓问的。免除一年田税,对百姓而言太过重要,甚至直接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走向。
在此之前,众人只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从宋允知嘴里得到过证实。
如今,宋允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是真的,你若是不信,这里还有我们陛下的亲笔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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