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知当然摇头:“不可能,不是我,你们看错了!”
他不仅否认三连,还据理力争,详细解释了他虽然有陶哥儿的优点,但是陶哥儿身上的缺点他是一点儿都没沾上的,所以,话本不可能是照着他写的。
沈渊等人听后,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这吹嘘说大话的毛病,跟陶哥儿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不像也得有人信啊。尽管宋允知再三否认,却架不住有人自动带入他的脸,而且一旦代入,便发现所有的情节都该死地合适,后来,不少国子监的学生也买了玩偶。
话说起来,这个玩偶也像允哥儿,只怕就是允哥儿身边的人写的吧。
兴许是韩掌柜经营有方,又应许是市面上好看的话本太少,总之这本卖着卖着竟然比上一本还要受欢迎,最后连宫中的娘娘都人手一本。
谢皇后只看一眼便确定,话本定然跟宋小神童有关,晚上皇上过来时,她还拿出话本送与皇上瞧:“您瞧,这话本上陶哥儿的话,是不是跟那小神童忽悠宝玄的话差不多?”
当时宝玄也在问,海外究竟有没有粮种,是否也有陆地?这才过了多久,便有相同内容的话本面世,说是巧合,皇后是不信的。
皇上翻开几页,待见到书中的陶哥儿一路飘洋过海,抵达了一处扶桑洲后,方才认真起来。据书中载,当地气候炎热,地势狭长,百姓多居部落之中,有成百上千的新奇种子,其中有数样高产种子被带回本土,成为荒年中的救灾粮,而陶哥儿也因此被封侯拜相。扶桑洲的内容刻画得很真实,宋瑜在写这段时,一方面参考了允哥儿在饭桌上吹牛说的话,一方面结合了自己的想象,写得天马行空,让人看着觉得仿佛真存在一块这样的海外之地。
皇上心驰神往,尽管他知道这多半是假的,但是万一呢?他问皇后:“梓童,咱们是否要去海外寻良种?”
皇后微顿:“万一只是臆造的呢?海上危险,贸然出海岂不连累无辜人白白丢了性命?且这扶桑洲也不知究竟在什么地方。古籍倒是有记载,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馀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有人道扶桑便是倭国,但依这怀瑾先生所言,却并非如此。这二万馀里,何其遥远?”
皇上叹惋,确实,茫茫大海,出去容易,回来便难了。
夫妻俩夜话半晌,虽然说服对方打消了出海的念头,但是睡前躺下之后,心中总还惦记此事。
万一是真的呢?那他们岂不是错过了。他们能错过,百姓能错过吗?这可是荒年赈灾的救命粮啊……
帝后辗转反侧,一夜没能睡好。
国子监中的讨论声也不小,他们比帝后二人要激进多了,宋允知甚至听他们说要重金雇船只出海,甚至还有人表示自己不想读书了,现在就想出海。
结果这一想法刚喊出来,便被先生们无情镇压了,觉得是他们的功课不够多,这才有心思做梦。
在北戎学生们看来,这就是一场妥妥的闹剧。他们实在不明白,只是一个臆造的话本而已,夏国百姓怎会如此热衷?百姓糊涂也就算了,怎么连国子监的读书人都念念不忘?这里的学生可是夏国日后的中坚,就这脑子,还中坚呢,不被人骗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金隅生甚至公开嘲讽:“明摆着只是一场骗局,信的人多半是个傻子。”
他如此嘲讽,自然惹了不少学生不快。
有人顾忌北戎势力,也有人觉得北戎就是狗屁,当即跟金隅生争了起来:“若是真有,你待如何?”
金隅生不屑:“真有什么海外之国,有什么良种,我跪下叫你一声爹。若是没有,你也跪下叫我一声爹,如何?”
学生们怂了,未经证实的事,他们也不敢打包票,况且去验证的代价太大了,一般人真付不起。
此事不了了之,金隅生便更觉得夏国的学生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整天就知道背着拗口的之乎者也。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他早说不想学了,叔叔还硬逼着他过来。金隅生把气都撒在了夏国学子们头上,肆无忌惮地跟同伴批评道:
“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读死书,便是将书都读尽了又能如何,还能立地成圣?”
“如今更是离谱,将一本破话本奉为神明,还靠种地封侯拜相,离谱至极,光靠种地,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封侯拜相了。”
“还有国子监的农学院,那个更可笑,我便在这儿等着,看他们能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出来。”
他这嚣张的气焰比王承台更甚,王承台攻击性起码没有这么强。
国子监众人听闻此事,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因为人家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确实有几分道理,光靠种地,出路的确不多,世间最穷苦的莫过于种地的百姓了。但是农学事关万千百姓,国子监即便顶着嘲讽的目光也要办下去。
如今先生已经寻好了,只等年后召好学生,这书院便彻底立住了。
宋允知也不管旁人是何目光,一如既往地观察他的菜圃,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菜地成果斐然,宋允知很是满意,只可惜他的菜地无人在意。他正打算等到十一月陛下生辰之际,突然献上一部分,彻底惊艳全场!
这日一早,三皇子闲着无聊也跟在宋允知身后,等到宋允知掀开席子后,三皇子不经意地一瞥,忽然愣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那绿油油的小青菜竟然真的种出来了!
第48章 寿宴 允哥儿去赴宴啦
其貌不扬的草席下面,别有一番好景致。已经长成的菜叶青翠欲滴,茎秆莹润,轻轻一折便能折断,可想而知里头的水分有多足。哪怕菜上面盖着的是马粪,依旧无损于其本身的鲜嫩。
三皇子继续往前,小心翼翼地踩着菜地之间的沟壑,挨个掀开草席跟风帐,发现这一片的菜圃都长出菜来了,或是白菜,或是韭黄,或是小葱,每块菜圃底下都嫩生生的。
建康冬日只有小雪,但是外头依旧冷得可怕,纵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也难防得住。但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竟然能生出菜来。三皇子脸色有些复杂,他跟二哥从来都没想过宋允知会真的种出来,甚至没少背着人说宋允知的不是,但是这小家伙竟然真的种出来了。
被当众打脸后,三皇子有些难为情。若是情商高的人见他低头不语,只会将此事略过不提,但宋允知不同,他就喜欢戳人家肺管子,宋允知将小铲子往地上一撂:“当初不是都不信么,这会儿服气了没有?”
三皇子一句话也不敢说,怕开口再被嘲讽。
他哪里能想到宋允知有真本事啊,皇家冬日里自然也是能吃到菜的,但新鲜的菜很少,都是从温泉池子旁边长出来的,供不应求,价格还昂贵,父皇自己舍不得吃,得先分给功臣,省出来的一部分才会分给几个皇子公主。每个人的份例不多,哪里会像宋允知这样大气,直接弄了这么多出来。
冬日里摆个拨霞供,上面用高汤吊着,涮点肉片跟叶菜,蘸上酱汁儿一抿,那滋味儿,别提多鲜了。三皇子实在馋得慌,厚着脸皮冲宋允知讪笑两声,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有些事还是得争取的:“允哥儿啊,你瞧我这阵子跟着你忙前忙后,即便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是不是?”
“苦劳?我只记得你们在背后骂我。”宋允知小脸板着,十分冷酷。
“谁?谁那么不知好歹竟然敢骂咱们夏国的小神童?”可怜三皇子,为了一口吃的已经谄媚得连脸皮都不要了,“反正不会我,若是的话,也该是我二皇兄。他性格乖僻,最难与人相处,私下常同我说外人的不是,只是我从未理会过!”
三皇子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三两句功夫,便已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祸水泼到二皇子身上。如今那话本子跟玩偶火爆京城,就连他母妃也看得如痴如醉,三皇子最知道这里头的事,也看出了宋允知多少有些赚钱的潜力在。只要跟着宋允知,总能闯出点名堂来。
至于二皇兄,反正他也不喜欢允哥儿,将他摘出去也是为了他好,萧彻从来不会强人所难,逼着自己兄长做不喜欢的事情,看他多贴心呐。
宋允知啧了一声,皇家的兄弟情看来还不值几根蔬菜钱,人心不古啊……
他感慨完,忽然咧嘴笑了笑,三皇子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下一刻就听到这小混蛋道:“这些菜都是马粪捂出来的,期间还沤了不少肥料,你不是每次干活都会吐么,若日后吃到这些菜,脑子里若是又想马粪来,岂不是我的不是?”
三皇子听他说起这个,下意识想要呕吐。
姿态才做出来便忍下去了,马粪是马粪,蔬菜是蔬菜,等到洗干净之后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三皇子坚强道:“我从不在意这些!”
宋允知见他诚心诚意,脑子飞快取舍一番。他跟着先生读书,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不好直接插手,譬如赚钱这档子事,做多了不免招惹非议。但萧彻不同,他是皇子,母家又尊贵,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再说萧彻为人咋咋呼呼,做事儿又喜欢喊累,但可贵之处在于胆子小,好差遣。
既然如此,宋允知便冲着他招了招手:“我这里有桩生意,你若是替我坐了,日后你想吃什么菜我便给你留什么菜。”
三皇子纠结一番:“那以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事,也得带着我!”
“好说,你过来,我告诉你听。”
三皇子附耳上去,待听完宋允知的话后,他迟疑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给允哥儿卖个顺水人情好了。日后父皇让允哥儿收拾自己的时候,只盼着允哥儿能手下留情。
三皇子得了差事,当日竟然顺利回宫了。他本以为此事甚难,但是允哥儿不过是跟侍卫说了两句后,他们便带着自己还有一篮子的菜入宫了。如此简单,顺利得不可思议。
更让三皇子没有料到的是,父皇看到这一篮子菜,又听他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不仅没有怪他只想着赚钱,反而感怀万千,觉得他终于长进了。
出宫之后,三皇子还记着父皇当时欣慰的眼神。以至于期间父皇交代了什么寿宴上的事,还有很多关于“黎民百姓”的长篇大论,三皇子都没记住。若不是侍卫旁他记下,回去还不好跟允哥儿交差。
折返国子监后,三皇子还没缓过来这股劲儿。他一直觉得父皇偏心,从来不在意他,也没瞧得起过他,可如今看来,分明不是这样。只要他肯做一点实事,父皇便会重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三皇子激动地攥出宋允知的手:“我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对不对?”
允哥儿呆住,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但是三皇子不需要他作何反应,仍旧沉浸在“父皇对我刮目相看”的美妙情绪中。
宋允知摇头,孩子怎么傻了?
没两日,二皇子便发现老三神神秘秘的,还跟宋允知走得特别近,几乎成了对方的跟屁虫。二皇子颇为不满,说好了一致对外,如今老三临阵倒戈这算什么?他叫住想去宋允知寝房的老三,开口便是诘问:“你最近怎么总是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萧宝玄歪了歪头:“他们是谁?”
二皇子表情冷淡:“还能是谁,自然是隔壁那个小崽子。”
萧宝玄还没反驳,三皇子却已经听不进去了,莫名觉得这几个字眼儿刺耳:“他又不是没有名字,皇兄你就不能跟其他人一样叫他名字,或者允哥儿也行。”
允哥儿?二皇子冷漠地扫了一眼萧彻跟萧宝玄,叫得多亲切啊,恍惚间他甚至都要以为宋允知才是这二人的手足兄弟。萧宝玄向着外人,他不惊讶,但是萧彻竟然也向着外人,这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他就说萧彻这些日子古怪得很,原来早就暗中被那小崽子给收买了。还是王承台说得对,那小崽子太有心机,不可小觑。
二皇子无动于衷:“我与他非亲非故,没必要叫得这般亲昵。”
萧宝玄觉得二皇兄对允哥儿有偏见,允哥儿多好啊,学问扎实,什么都懂,出门还会给他买糖吃,萧宝玄觉得有必要劝一劝对方:“二皇兄,是你想得太生分啦,允哥儿一点也不介意旁人这样叫他。我年纪比他小,叫他允哥儿也没见他生气呀。”
二皇子听他们一口一个允哥儿,烦不胜烦,豁然起身瞪了萧宝玄一眼,径自离开屋子。
萧宝玄跟三皇子面面相觑。
萧宝玄晃了晃脚尖,失落道:“二皇兄是不是生气了?”
三皇子也蹙着眉,他觉得皇兄发这个脾气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谁得罪他了,谁又惹着他了?不论是允哥儿还是他们,都对他客客气气,他还有什么可不满的。三皇子也不是没气性的人,当下便道:“不用管他,他向来小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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