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吗?
确实来了,宋允知牵着先生的手,一马当先地跨进门槛。
刚站稳,便发现几道不可忽视的目光,似乎还挺匪夷所思的模样。
宋允知揉了揉眼,他们在看什么?
再一瞧,五人已收回目光,重新审视起了他先生。
冯尚书等人始终不相信这样扎实的文章会是宋允知这个小毛孩写的,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陈素的主意。
唐郢拿起文章,含笑问道:“这篇养马的文章,应该是陈大人的手笔吧?”
陈素不紧不慢地行了礼,这才笑着道:“唐相想岔了,这是我家弟子前些日子的拙作。”
“怎么可能?”唐郢惊疑地望着宋允知,这么个小孩儿,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积累?这里头好些记载,他们甚至闻所未闻。
宋允知不服气了,怎么就不可能了:“唐丞相未免太瞧不起人,这里头每一条史料记载都是学生前些天在秘阁辛辛苦苦、一页一页翻出来的,秘阁二位大人皆能见证。唐丞相若是不信,大可以请他们上殿问上一问。”
唐郢犹豫一番,没有上这小子的套。他知道这小子有点邪性,对上他实在是没必要,遂消了声。
唐郢不中用,反而冯尚书压根不信宋允知这些话:“秘阁里的书浩如烟海,凭你是怎么准确无误寻到这些的?”
宋允知挺胸抬头:“我过目不忘!”
冯尚书撇了撇嘴,被堵了回去。这小子过目不忘也是陛下说的,不能质疑,质疑等于是打了陛下的脸。
真可气,又被这小子蒙混过关了,反正他是不相信这小子有真本事的。
皇上叫宋允知过来,就是为了集思广益,商议这批良马究竟如何安置。如今人来齐了,他也无心听冯尚书等人的质疑,叫停之后,立马便就养马一事开始询问起来。
宋允知可算是找到畅所欲言的机会了。
他滔滔不绝地给陛下灌输各种养马小技巧,有些太仆寺卿听说过,有些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凭借多年养马的经验,太仆寺卿并没有打断宋允知,反而提笔将这些内容都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再试一试。
冯尚书眯着眼睛:“你还真信啊?”
太仆寺卿:“信。”
他不但信了宋允知的话,更信了陈素的话,那篇文章应该就是宋小神童所作。若不然,对方断然不能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落到这位小神童身上,倒也不难理解。有些人,天生便比旁人聪慧。
信他个鬼……冯尚书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这些同僚都傻了,一个个都被宋允知给蛊惑,也就只有自己仍旧头脑清明。
如今重任在他,他绝不能被宋允知给骗了。
宋允知津津有味地说了将近半个时辰,收尾之际,还自信地道:“外人都道江南没有草场,不适合养马,其实养马只要找对的法子,有无草场并不十分重要。只是如今江南腹地以农耕为要,不能既牧又耕,否则每户人家养一匹马,也不是难事。”
冯尚书发出一声冷笑,真是荒谬。
皇上却不在意,因为宋允知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他问:“农耕确实耽误不得,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有啊,宋允知立马跟着道:“陛下可以在京城附近设一小马场,验证学生文章中的法子是否可行。若是无误,可在云贵川地区设新马厂,此处养马,不输北方的河西走廊。”
冯尚书更是翻了个大白眼,吹吧。
与之相对,皇上的眼中的光彩却越来越盛。他在诸位爱卿跟前立誓,五年内扫荡北戎,这才没多久,小神童便给了他这样大的惊喜,说明什么?说明天佑夏朝!
这小神童,没准就是老天爷送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就依你所言!”皇上一锤定音,随后想起来又问:“几位爱卿没有意见吧?”
唐郢等人沉默片刻,终是摇了摇头。陛下如今一心想要收复失地证明自己,还是不要跟陛下作对的好。免得日后赢不了北戎,拿他们开刀。
冯尚书心中不爽透了,既然全都依他,那叫他们这些大臣过来又有什么用处?索性连朝中大事都让这小子决断算了,他们都退位让贤!
况且,按着这小子的法子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冯尚书痛恨这些只知花钱不知挣钱的二世祖!
鉴于北戎还盯着宋允知,是以宋允知委婉表示,自己还小,倘使这件事办成了,他也不希望旁人知道他参与其中。
皇上忍笑,虽不知道宋允知为何变了性子,但是他真的想要低调做事的话,便随他去吧。
议事结束后,众人从殿中出来。
宋允知腿短但走得快,冯尚书本想将他堵住告诫几句,结果一眨眼他人就不见了。
冯尚书追了好久,才终于将人给捉住。
这兔崽子,跑得倒是快,他险些没有累断了气。若是一开始冯尚书只是想要敲打几句,那么如今他便是要给宋允知一点颜色瞧瞧了!
冯尚书一把扯住宋允知的后襟,居高临下地瞪着对方。
宋允知见他面色不善,也开始拉下了脸,丝毫不惧。
冯尚书平生最不喜欢跟他唱反调的忍,气沉丹田:“眼下财政吃紧,你却蛊惑陛下胡乱花钱,究竟是何居心?”
宋允知反唇相讥:“我花的是户部的钱,跟你有什么相干?”
冯尚书怒了,当即咆哮,宛若一头苍老但易怒的雄狮:“户部的钱不是钱啊?”
宋允知掐着腰,虽只有对方一半儿高但却中气十足,像只炸毛的狮子一般:“反正不是你的钱!”
两人面对面,一个比一个吼叫得厉害,似乎在比谁都嗓门更大。
太仆寺卿见他俩光顾着吵,却没动手,不在意地继续跟陈素聊起了马政。
虽然还没有看到结果,但是他对这回的差事格外有信心。
陈素余光盯着冯尚书不够,还得分出一点心思在太仆寺卿身上。对于马政,陈素并未说什么,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近来他观陛下似乎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前畏惧北戎,如今却坚信夏国五年内必定能打倒北戎。
陈素当初提出十年,其实也是为了逼一逼陛下,没想到陛下自己血气上涌,将时间直接缩短了五年。只有五年时间,足够夏国追赶北戎吗?倘若战败,这朝廷又该是什么模样?
五年后,他的小弟子才十二,会受到牵连吗?
陈素长叹了一声,一切都是个未知,但愿一切顺遂。
冯尚书虽然凶狠,但却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宋允知一点儿也不怵他。况且那位即便再生气,陛下的命令他却不敢不听。
等到数日后,太仆寺名下的马场还是按着宋允知说的方式来改造。别的不好说,但是按上马蹄铁后,那些马确实跑得稳当了不少,这令太仆寺上下备受鼓舞。
有人还去问太仆寺卿,这好点子究竟谁想出来的,太仆寺旗一个“小”字刚说出来,忽然想到小神童说的要低调,遂改口:“小心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别问。”
众人不明所以,怎么连问都不能问了?
养马这种事,想要看到切实的成效,少说还得几年才行。宋允知忙过这一茬后才恍然得知,朝廷要开设武举了。
据传,京城最近涌入不少人,似乎都是前来参加武举的。这可是夏国进驻江南以来的首次武举,虽然比不上科举引人注目,但也算是一场盛世了。
竞争如此激烈,寻常人若想得个名次简直是痴人说梦。
随春生急着报名,可他到现在也没得到家人的首肯,颇有些焦躁不安。
宋允知去燕国前,因为害怕武举提前开设自己赶不回来,特意拜托了秦阆去帮随春生游说随家人。可惜失败了,随春生已经不指望谁能说通自家人了,他忽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他直接求秦尚书或者三皇子,绕过自己家去参加武举,到时候来个先斩后奏!
他就不信了,若是自己得个名次,祖母他们还能打死自己?
第81章 黑马 夏国首次武举
夏朝武举除考身手外,还需“副之策略”,武试过后,另有文试。不过文试跟科举又不同,基本不考经文,即便有也只是少数,考的多是兵法、策略方面。
若是全都通过的话,才会迎来最后一项,此项不需要考试,但却需要考察考生身材相貌、言语谈吐等。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若想为官首先仪容仪表要过关,倘若相貌丑陋,还未到御前便先被筛下去了。
虽然残酷,但是这就是官场潜规则。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随春生自诩相貌堂堂、武力一流,他压根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刷下去。为了参加武举,随春生可谓是求爷爷告奶奶,先后求了秦尚书跟三皇子,就连丁点儿大的萧宝玄都被他求了一遍。
好在他跟宋允知求人还是有用的,众人瞒着随家,成功让这家伙去京畿的县城中应考。不出意外,随春生果然通过了。
等到兵部省试之际,九月将近,国子监刚好放了授衣假。
今秋考试多,除了武举更有乡试,沈渊、冯子归等人都打算参加此次乡试,至于武举,整个国子监也就只有随春生这家伙偷偷报了名。
只有一个,所以最受瞩目。
三皇子听闻坊间还有赌坊私下押注,赌谁能摘得武状元的桂冠。京城里头有两家武将之子势头都挺大,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是那位来自襄阳的年轻后生,名叫赵奉,今年不过二十来岁。据说襄阳知府慧眼识人,探案时一眼瞧中当时还是农户子的赵奉,并将其带在身边加以教导。
此人力大无穷,擅兵擅骑,又有襄阳知府保举,在襄阳一带名声极大,有不少人都押到了他头上。
三皇子便拿这位赵奉刺激随春生:起刘留巫灵拔吧耳五“瞧瞧人家,简直一呼百应,再瞧瞧你,根本无人问津!”
随春生听着不痛快,犟嘴道:“他们只是不知道我也参加武举了。”
三皇子扎心:“他们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投给你。”
随春生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参加的,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加上多年来随春生一直待在国子监,武力不显,旁人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不少随家在朝中的同僚甚至都想不起来随春生是哪一号人。
随春生气不过,强调:“这回我必能一战成名!”
他总不至于一辈子默默无闻。
话虽如此,可是想到竟然没有一个人押自己,随春生还是有些沮丧。他也不想跟三皇子多说什么,赌气一般地回去练功了。
他得让他们瞧不上他的人把脸打烂!
三皇子叫住宋允知,二人低着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三皇子便揣着一包钱出门了。
他不知道随春生究竟有多少本事,但是允哥儿说他挺厉害,三皇子就信了。押谁不是押,他干脆押随春生好了。押别人即便赢了他们也挣不了多少钱,不如随春生,若是随春生赢了,他们可就赚发了!
能挣钱的好机会,两人如何肯错过?
等到三皇子回来后,便跑去宋允知床上翘着脚躺下去,笑得一脸得意。等到宋允知憋不住过来问他后,三皇子才眯着眼睛,悄悄跟宋允知分享。
宋允知掰着手指头,同样激动不已,赔率竟然这么高!
随春生这次必赢!
初赛当日,宋允知早早地召集了自己的小伙伴奔赴兵部演武场。
靠着兵部的关系,宋允知已经预定好了最佳的观赛位置,准备全程围观随春生武举。
冯子归察觉到周围日渐诡异的目光,再一打量自己身上的长衫,觉得甚是古怪。方才他便不愿意穿这玩意儿,只可惜三皇子跟四皇子都套上了,沈渊几个也没拒绝,冯子归纵然觉得不妥也没好意思说出来,他总不能不合群吧?
这会子被人打量,他又觉得面上无光了。冯子归靠着沈渊,小声嘀咕:“为什么一定要穿同色的衣裳,还得带着小旗子,真是怪得很。”
沈渊想起允哥儿的话,笑着回他:“这叫做应援。”
词儿挺新奇,不过不难理解。允哥儿给随春生准备的应援色是黄丹色,明媚热烈,富有生命力,他们一群大男人穿在身上是有些古怪,不如那位谢姑娘穿着合适。但话说回来,这个颜色跟随春生的性子其实挺搭的。
沈原还挺羡慕允哥儿对随春生的重视,他看向左右拉着谢蕴,右手护着四皇子、独占栏杆前部视野的允哥儿,暗自琢磨。等到自己去参加春闱,会不会也有这个待遇?
若是没有的话,沈原温和地勾起了嘴角。
宋允知感觉背后一凉飕飕,立马抱紧了萧宝玄取暖。
萧宝玄抬头问:“允哥儿,随春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快了。”宋允知捏着小旗子,巡视了一圈演武场。其他人没劲透了,远远不如他们高调。等到随春生待会儿比试入场,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国子监上下如此大力支持,随春生还不得感动死?感动就给他拿个武状元吧,宋允知如今就靠着他赚钱呢。
如此高调,随春生确实一眼就看到了,甚至还被吓了一跳。他虽然嚣张,但是还没有嚣张到这个份儿上。
好在允哥儿他们只是看到自己后挥了挥小旗子,没有吆喝他的名讳,否则随春生真要无地自容了。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社死,但却已经开始为之恐惧。
随春生身边是一个年逾四十、孔武有力的壮汉,穿着颜色发白且还有些不太合身的衣裳,面向憨厚忠实,观之可亲。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国子监众人,私下同随春生问:“这些年轻人都是你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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