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总还是免不了担心。
宋允知再接再厉:“再说了,我敢去赴任还能没有后手?”
宋瑜诧异地看过来。
宋允知卖着关子:“陛下也舍不得他精心培养的神童状元担一点风险,私下给我留了保命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用不到,但是总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真的?”宋瑜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之前虽然是商贾,如今是作家,但忠君爱国的想法却一点儿没比读书人少。宋允知有时候还会腹诽陛下优柔寡断,但是宋瑜却从不敢非议陛下,一听陛下保着儿子,宋瑜心中便安稳许多了。
宋允知点头:“真的。”
实则是假的,保命的东西确实有,不过不是陛下给的,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西,即便在皇家也得当成宝贝一样地供着,哪里轮得到给他来用?宋允知手里的那颗药,是他之前考会元、状元赢得的奖励。
只要有这可药在,哪怕只有一口气,宋允知也安然无恙。死不了的话,其他危险也都是可以克服的,更可况光州仍是夏国境内,宋允知只要掌握了权力,便没有人能在光州动他。
说完,宋允知又再三保证自己定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一再强调,陛下看重他,两位皇子与他是至交,先生更是看他如珠如宝,绝对不会放任他处于危险的境地中。宋允知还许诺,每五日便寄一封信回京城报平安。
他能做的,就只有在这种细微的小事上面多给他爹一点安全感。
宋瑜挣扎了两日,最终还是接受了与儿子暂时分别,但是贺延庭在置气,唐懿也有两日没回来了,宋瑜心里也有点别扭,不好意思宣布这件事,只好让儿子代劳。
宋允知也迫切地想要结束近来家中这窒息的气氛,忙不迭地就去奔走相告。
贺延庭听说此事,忍不住咧开了嘴,随即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好哄了,阴阳怪气地反问一句:“他不是最心疼你吗,怎么舍得不跟着?”
宋允知嘿嘿一笑:“爹也喜欢你啊,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照顾你们,看他对你们多在意。”
“可别开玩笑了!”贺延庭哼了一声,老大不痛快,“谁要让他照顾?”
这么多年来,不是母亲照顾他们的吗?宋瑜能老实安分地待在京城,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确定宋瑜不走后,贺延庭虽然还是有点赌气,但是情绪已经回归了正常:“也不是我非要拦着,实在是他那身子骨比你还要弱,身娇肉贵的,受不了一点委屈,吃穿用度都得最好的才行。他要是跟着去光州,那不是拖你后腿么?只怕你到时候不仅要治理地方,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他,何苦来哉?”
贺延庭一副为宋允知着想的模样,其实如果真要有人跟着的话,最合适的人反而是他。他们俩一起离开,家就还是那个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允哥儿也不会在外头玩得太潇洒,忘记回京城。但是母亲让他考明字科,贺延庭脱不开身。
一通抱怨之后,贺延庭总算是能出去吃饭了,看到宋瑜后还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在宋瑜的示好之下,也算是勉强接受了。
至于唐懿,她在宋允知将消息带去书院之后,第二日便正常回家了。她什么也不曾表示,待宋瑜还是一如既往地纵容与体贴。
宋瑜悄悄放下心,夫人不生气就好,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场家庭矛盾化于无形,忍冬等人也由衷地庆幸起来,这个家没散自然是最好的。
接下来,众人便围绕如何给允哥儿准备行李这是费尽心思。这事儿不仅是他们一家人上心,陈素跟他夫人也一样挂念,私下又给允哥儿准备了一辆马车的行囊。
江亦行、萧宝玄这些国子监同窗也给允哥儿准备了好些东西,至于谢蕴,她叫人备好了许多路菜。
此去光州,短则二十日,常则一月,路途遥远总要带着耐存放的菜好打打牙祭。唐懿跟宋瑜或许也准备了这些,但是毕竟不及镇北侯府经验老道,他们府上的路菜方子乃是一绝,炸、烤、煎、炖、晒、腌,用的都是重料,耐储放且滋味甚美,佐粥、炖汤、炒菜均可。
宋允知收到这样的践行礼,简直不知要怎么谢了。
谢蕴失笑:“若是想谢我,便记着光州的趣事儿,时常写信告诉我。”
她还得在家照顾母亲,不便出门,但又憧憬了外头的世界,只能从允哥儿这寻求一丝宽慰了。
宋允知重重地点头:“放心,我肯定经常写信回来。”
十五日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宋允知启程的日子。幸运的是,陛下对他就任这件事情十分上心,派了不少士兵前来护送,甚至还私下给了宋允知两个侍卫。
不幸的是,宋允知得跟钟离一起出发。
就任那日,宋允知跟钟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多了一丝嫌弃。
第104章 光州 就任当天吃了个闭门羹
钟离这边送行之人有不少,建康府学几乎倾巢出动,虽然钟离没能成功夺得状元的名头,但也只是暂时输给了国子监。如今陛下跟众官员打赌,他们又来了信心,决定帮助钟离彻底击溃宋允知,重振府学威名。
除建康府学外,另有钟离在翰林院结交的一众官员与进士,临行送别,作诗颂词,好不热闹。
宋允知这边则纯粹是他的亲友,他在翰林院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宋瑜虽然被允哥儿劝住了,但是真到了离别时,还是伤心不已,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哭得不能自抑。
唐懿跟贺延庭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一幕的谢蕴却觉得很是特别。允哥儿父亲跟唐夫人,似乎跟寻常的夫妻不一样……
宋瑜敏感地察觉到了一道视线,等发现看他的人是允哥儿的好友谢姑娘后,宋瑜忽然僵了一下,随即咬牙擦干净了眼泪,坚决忍住,不再啼哭。
宋允知还觉得新奇,他爹怎么不哭了?
真的不哭了?
宋瑜忍着伤心,再三叮嘱允哥儿,路上一定要跟着侍卫,千万别自作主张,每隔五日就得给他写一封信回来报平安。
宋允知见他爹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赶忙答应下来,又跟先生、同窗、自己的玩伴一一道别,这才坐上了马车。
启程后,宋允知还钻出车窗,对着城门处看了许久,直到送行的人影逐渐模糊起来。
他会很快做完该做的事,然后回来见他们的。
系统一直沉默,他对宋允知的“很快”其实没有任何信心。
宋瑜已经见不到马车了,忽然又觉得眼睛酸涩起来。
陈素与他的心境相差无几,对于允哥儿,再没有人比他们俩照顾得时间长了。可不同的是,宋瑜只想着允哥儿平平安安,陈素心里却还是盼着允哥儿长大之后能有一番建树。
陈素拍了拍宋瑜的肩膀,平日里精神矍铄的国子祭酒,头一回露出了些许老态:“不妨试着相信一下他,这孩子从来不会叫人失望的。”
宋瑜也知道这一点,他更知道自己作为父亲早晚需要放手,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接受是另外一回事,他大抵又得食欲不振许久了。
因为允哥儿离开了,贺延庭自觉将允哥儿那份担子也担在身上,一寸不落地守在宋瑜身边。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宋瑜情绪比上次允哥儿去北戎时好太多了,他竟然只哭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了。
回程时,贺延庭因为想不通,便主动问起这事儿。
宋瑜有些别扭,他哭那是因为忍不住,但是他也知道一个大男人总是哭实在有些丢人,不想多提这件事情。
唐懿忍笑。
宋瑜被她笑话的耳根子都有点烧的慌,只好解释了一句:“跟允哥儿玩得好的那位谢姑娘方才在旁边,我若是总哭,叫她以为允哥儿也好哭就不好了。”
贺延庭恍然大悟,那是因为这个。他觉得宋瑜多虑了,以允哥儿那霸道的性子,他只会让别人哭。谢蕴跟允哥儿关系这么好,她能不知道这一点吗?
宋允知走得还算干脆,没有惊动其他人,但是京城的官员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皇上在宝玄跟三皇子送行回来之后,也惆怅了许久。这些朝臣都是千篇一律,也就只有允哥儿这样还未及冠的孩子能让皇上觉得新奇,且时常被安慰到。如今允哥儿那孩子一走,满朝文武又再次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其实不只是皇上这样想,许多不待见宋允知的人,都不太适应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建康城。有些人天生存在感强,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呆着的时候显得十分聒噪可恶,恨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可一旦真正离开了,便又会觉得处处不适,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对手。
譬如唐郢跟冯尚书,还有翰林院的一些官员都这么想。
这讨厌鬼走了,京城似乎冷清的可怕。
不过翰林院诸位官员私下议论过后,都将原因放在了钟离身上,他们如此挂念,肯定不是冲着宋允知去的,那小鬼头见了他们每每都不行礼问安,多问两句话都能被他戳得心窝子疼,他们才不会遗憾他走没走。他们遗憾的是钟离走得太早了,否则他们翰林院少不得要多一个人才。
庆幸的是,庐州也不是什么不毛之地,他们又给钟离精心挑选了不少能干的属官,相信钟离就任之后,快点便有好消息传过来。
对,他们惦记的一直都是钟离,舍不得的也只有钟离。
就任途中,钟离状态十分正常,反而是宋允知,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的喷嚏。傍晚众人下榻驿馆时,宋允知还一边走一边打喷嚏,闹得不行。
跟着他的卢蒙便笑话他道:“想必京城定有不少人惦记着小宋大人,否则这喷嚏怎么会一直不断呢?”
宋允知吸了吸鼻子:“惦记我?只怕是在骂我吧。”
不过骂就骂吧,反正他也听不见,再说了,不招人嫉妒是庸才。他神童宋允知,是该被人嫉妒的。
后面的程武给宋允知披上了一件衣裳,担心他是冻着了才一直打喷嚏。
这俩人都是陛下给他的侍卫,单独给他的,钟离没有。卢蒙粗枝大叶,程武却相对细心,宋允知最喜欢跟着他了,仿佛看到了温柔可亲的江亦行,还是孔武有力版的江亦行,安全感十足。
若是再小个六七岁,宋允知都想坐在程武胳膊上,让他抱着走了,他真是永远都喜欢温柔的人。
宋允知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他愿意给程武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切好吃好玩的,包括蕴姐儿给他准备的许多路菜。
卢蒙也能跟着沾沾光,他们这些人,从前半差也是来去匆匆,走南闯北,从来没有像这回外出一样滋润。
小宋大人的行囊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里面吃喝用度无一不全。他们也跟过皇家的人外出办差,感觉皇家那些人都未必有小宋大人准备的齐全。
因为有这些吃食,宋允知这一路过得无比滋润。而钟离那边则显得乏味许多,开小灶的卢蒙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偷偷来问宋允知:“大人,咱们真的不用分一点给钟大人吗?”
宋允知抬头反问:“我分给他,他能对我另眼相看?”
卢蒙“嘶”了一声:“只怕不行。”
他这些天冷眼瞧着,钟大人似乎对小宋大人隔阂颇深,他猜测或许是因为之前都状元之争。
“那不就得了?不给。”宋允知从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钟离于他而言不过是同年而已,完全没有情分可言,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讨好他人。更何况,这可是蕴姐儿给他准备的,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宋允知桌前油香四溢,钟离这儿却就着咸菜吃了几口热粥,并非是他吃不起,而是出了京城一路往北之后,钟离有些水土不服,吃什么都不香,只能喝稀粥了。
钟离身边的小书童心疼自家公子,瞧见那边热热闹闹的场面自然心中不快:“人家外出都低调得很,也就只有宋大人特立独行,张扬得没边儿了。每到一处还要作画,兴师动众地寄回京城,出来的十日,不知道写了多少信了。真不像是去就任,反倒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钟离闭着眼睛忍了忍:“随他去吧,不日就能抵达庐州了。”
他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宋允知了。
庐州比光州还要近一些,等到了庐州后,宋允知还瞧见庐州官员一个不落,专程过来迎接新知州,甚至早已备好了酒席,只能钟离下榻。
庐州上下其乐融融,没有什么内斗的迹象,对钟离这位新任的知州大人很是敬佩信服。
接风宴宋允知也被邀请了,不过他忙着赶路,已经婉拒了。仅有的一面之缘,叫宋允知注意到了钟离未来的副手,此人待人接物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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