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知上去撒娇,请先生无论如何替他像陛下表达决心。若是他能去外头当知州,必定千方百计替陛下守好疆土、收拢人心,收拢的不止是夏国百姓的民心,还有北边中原的民心。
陈素被他折腾得不轻,无奈地叹息:“还想着收服北地百姓,你的口气当真不小。”
他都不好意思跟陛下吹。
宋允知不听,先生不好意思他却好意思得很,遂继续缠着他先生,慢慢地磨着。
陈素拿宋允知一向没什么办法,被他一通歪缠后,虽然觉得外放不大好,但是还是跟陛下回禀了。
回话时,陈素还在观察陛下的神色,想着若是陛下觉得不妥,便立马给他弟子找补。他弟子还是个孩子呢,又因为一心替陛下分忧,即便官儿要的大些了也在情理之中,反正陈素是能够理解的,希望陛下不要生气。
皇上听罢,倒是没有什么外放的情绪,反而默默思索了良久,久得陈素心中都生了几分不安。这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当初陈素并未给予明确的回应,眼下皇上的态度也是似是而非。等到从殿中出来后,陈素心中仍摸不清陛下是何想法。
事实上,皇上真的只是在犹豫。并非是纠结给宋允知做知州,他身为皇帝,破格任用状元郎有什么不妥的?若是宋允知当真能做得一番功绩,才更加能凸显出他的慧眼识人。但若是不行……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皇上迟疑几日,尚未有定论。
宋允知也结束了假期,随新科进士们先去了翰林院熟悉公文。他曾问过先生授官一事,奈何先生也没办法作答,宋允知心里记挂着此事,在翰林院待得也不痛快。
翰林院的人正好看他也不是很喜欢,他们喜欢的是钟离,钟离跟齐聿才更符合翰林院的选人标准——温文尔雅,谦逊有礼,标准的书生文人。哪像那个宋允知,整日嚣张跋扈,若是有尾巴,必能翘到天上去!
因在翰林院得罪了些人,宋允知不出意外被排斥了。
最受陛下看重的状元郎,却也不是人见人爱,新科进士看多了宋允知的冷遇,也听到了不少翰林学士对宋允知的苛责,原先对他少年天才的艳羡也所剩无几了。哪怕高中状元,有些事情也不可以勉强。相比起来,还是榜眼在翰林院人缘更好,屡次得到上峰夸奖。
翰林院的那些大人明摆着是要提拔钟离的,跟着宋状元,日后不一定能混出名堂来;可跟着钟榜眼,好歹能在上峰面前混个眼熟。
是以没多久,两个团体迅速分化,钟离身边围着的新科进士便越来越多了。
国子监这边的四个人都在替宋允知着急,恨不得代替他去跟钟离打擂台。这家伙平时争强好胜,这会儿真被外人欺负,反而一言不发了。
他们国子监的人,岂能受这种委屈?
最后连江亦行都觉得忍无可忍,堵住了一散值就准备往家跑的允哥儿,询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允知纠结一番,憋出了一句:“我正在努力,可能过段时间才能显效。”
江亦行半信半疑,这家伙有努力过?
第101章 拱火 宋允知风评被害
宋允知所谓的努力,便是去磨他先生。
陈素教了一天书回家,正想歇一歇,转头就看到他那倒霉弟子堵在自己家门口。见着他,两眼笑嘻嘻,说出来的话却很是糟心:“先生,学生外放的事儿,您有跟陛下推进么?”
瞧瞧这是什么话?跟陛下禀告还不够,后续还得推进。
陈素拉长着脸:“就属你最闹心!”
宋允知嘿嘿两声,讨好地上前挽住先生的胳膊,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可不闹心,他明明是先生最体贴的小弟子来着。
陈素被他黏糊得不行,表面嫌弃,实则心里还真吃这一套,是以每次他都被宋允知用同一招狠狠拿捏。
二人进了屋子后,宋允知就在先生家里吃了顿晚饭。陈素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宋允知——陛下还没想好。
一开始,陈素还没琢磨透陛下究竟在犹豫什么,后来才逐渐明白,陛下不是因为允哥儿狮子大开口而为难,是因为害怕允哥儿把神童招牌给砸了而为难。
神童就这么一个,为了扶正这个招牌连状元都搭进去了,这要是倒了的话,陛下还不得赔死?
宋允知听了先生的猜测,急忙道:“我这么厉害,这般聪明,自然会将一切处理地妥妥当当,陛下何必担忧?”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
宋允知说着便要起身:“那我去跟陛下说明。”
“等等——”陈素直接将人揪住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毛遂自荐的?”
陈素承认自己弟子很聪明,他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也就唯有这个最聪明伶俐,什么难事在他面前都能化繁为易。陈素一向骄傲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得天所助的弟子,可是,这些事情他心里虽然清楚却不好宣之于口。若是他们师徒俩说出来,那就变得自吹自擂了。
在时下的观念中,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谦逊谨慎,很少有像他弟子这样张扬的。
宋允知听了先生的话,顿时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泄了气的小狗。
陈素一只眼瞄着他:“你也不要着急,给陛下一点时间,陛下自己肯定能想明白的。”
宋允知怎能不急,陛下想明白未必是他想要的那种明白,万一陛下想左了,觉得维持现状更好,那他岂不是还要在翰林院白白忍受好几年的冷言冷语?
是可忍,孰不可忍,翰林院他真是呆够了。
宋允知从来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先生这边不好出力,他就将主意打到了唐懿身上。夫人在女院教书后,频频被皇后娘娘召见,算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了。众所周知,陛下最爱重皇后娘娘,若是能有皇后娘娘助力,陛下肯定会答应!
说做就做,晚上回去之后,宋允知便郑重其事地请唐懿去了书房。
宋瑜跟贺延庭被留在了饭桌上,二人一边喝着汤,一边目光追随着宋允知跟唐懿,呆愣了一会儿,忽然看向对方。
“允哥儿单独找母亲做什么?”贺延庭满腹不解。
他们一家人商量事情,从来都是在饭桌上商量的。哪怕有时候允哥儿跟母亲说话时他们听不懂,可也不会将他们排斥在外,今儿却是奇怪了。
宋瑜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的想法一向单纯:起溜溜五菱把吧二物“兴许是允哥儿在翰林院遇上了什么事吧。”
“晚上问问允哥儿去。”贺延庭道,他不允许家里人还有秘密!
贺延庭晚上的确跑过去问了,却被宋允知三言两语就给糊弄过去。糊弄贺延庭简直不要太简单,宋允知这么多年来积攒了无数的经验。
其实他也不想瞒着家里人,只是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宋允知并不想要闹得满城皆知,不论是他还是夫人,都不能保证这件事情一定能办成,先低调着吧,以后有的是高调做人的机会。
隔了两日,唐懿再次进宫给皇后娘娘秉明书院情况。
皇后留了唐懿在宫中用饭,到了午后,二人闲聊时,不免聊起了家中事,在允哥儿身上可聊的话最多。允哥儿不仅是状元,更是萧宝玄的好友,皇后待他还是很有几分偏爱的。爱屋及乌,大抵如此。
唐懿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不动神色地给允哥儿助攻。
当天,陛下依旧在皇后宫中用晚膳,萧宝玄也被叫了过来。皇家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是皇上在与自己妻儿相处时却甚少顾忌这些。
帝后二人聊了一会儿,话题便歪到唐懿一家去了。
唐懿提到,宋允知先前在北戎时,留意到北戎王室争斗不断,大王子性情暴戾,穷兵黩武,且对燕国垂涎已久,于是便设计策反了二王子。大王子一直怀疑此事乃是宋允知所为,之前甚至派人前来盯着他。宋允知起初不知,后来无意中窥见他们跟国子监的北戎学生有交集,这才确认了他们就是敌国的探子,还是专门冲着他来的。好在北戎如今吃了败仗,大王子的人手才渐渐撤回去了。
也是直到那些人离开后,宋允知才敢将这些事情跟自己家人说。
皇上一听自己钦点的状元郎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立马添了许多怒火:“这北戎真是欺人太甚,小神童怎么当时也不报上来?”
皇后安抚道:“当时他不过是国子监的一个学生罢了,人微言轻,即便闹出来又能如何呢?”
难道夏国还能因为这点小事便与北戎兵刃相接?
话虽如此,但是皇上还是不舒服,小神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经历了这样危险的事儿。
萧宝玄虽然不知道母后为什么提这一桩,但还是聪慧地接过了话:“允哥儿挑拨北戎王室这件事,我好像也听三皇兄说起过。数年前,北戎那位二王子还曾是大王子的左膀右臂,很是衷心,能力也不错。允哥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叫他们反目成仇,如今北戎王室乱成这样,允哥儿功不可没。”
真正的好朋友,就得无条件支持对方。哪怕不知道允哥儿想要做什么,先给允哥儿说几句好话、揽一揽功劳,总是错不了的。
皇后与萧宝玄一唱一和,还真叫皇上动了别的心思。
他最为难之处在于宋允知的能力,他自然相信这孩子在读书上面天赋过人,但是别的事儿就不好说了。眼下皇后提及旧事,叫皇上对宋允知有了两条更加清晰的认知。
其一,这孩子对北戎深恶痛绝。
其 二,这孩子能搅得北戎天翻地覆。
皇上心头火热,这不正是他要找的人才吗?他不需要安分守己、只知道读书作诗的官员,他需要的是能够抵抗北戎、甚至歼灭北戎的人才!
不安分,喜欢挑事儿的才好啊,放出去嚯嚯北戎,岂不正合适?宋允知的确不是武将,更不是帅才,但倘若他能将这份聪明劲用到北戎身上,无疑是对朝政更加有利。
皇上心中拿定了主意,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皇后还有宝玄用完了晚膳。
第二日,皇上便开始筹谋着为宋允知造势了。他让人将宋允知与钟离在翰林院的表现大肆宣扬,故意捧高宋允知,拉踩钟离是个只知道讨好上峰、只知道拉帮结派的小人,实则庶务方面一窍不通,若是真刀实枪地与宋允知比,定然被比得一文不值。
翰林院官员对这种不切实际的消息恨得咬牙切齿,都在打听这是不是宋允知跟陈素故意放出来的言论,这简直是恬不知耻,危言耸听!谁信谁是傻子!
因为这则莫须有的谣言,宋允知成了翰林院的众矢之的。就连钟离最近也总用异样且微妙的眼光看着宋允知。
宋允知咬牙,很想喷,但是忍住了,因为这莫名其妙地流言,很有可能是陛下搞的鬼,他不能破坏陛下的打算。
流言愈演愈烈,哪怕宋允知跟陈素极力否认,朝中官员还是坚信,这件事情就是他们二人所为。
不出意外的,宋允知出了意外。
朝中又有人以此事为借口弹劾宋允知,列出了他的八大罪状。
哪怕宋允知提前在黄、邹二位御史那儿知道了点风声,可真听到这八条罪状后,宋允知还是惊呆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允知本想着自己上场,但是陛下并没有给他机会。对付这些人,一个陈素外加一个皇上就足够了。
这君臣俩事先通了气,陈素维护宋允知,给自家弟子摇旗呐喊;皇上在旁煽风点火,故意偏袒,进一步激发众人的怒火。
就在朝臣们快要被不知羞的陈素师徒俩还有是非不分的陛下气死之际,皇上忽然提出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点子。
“既然诸位爱卿对今科状元、榜眼的能力有疑意,不若这般,且让他们二人外放淮南一带,宋允知出任光州知州,钟离出任庐州知州。远离朝廷,才能看出这二人究竟谁才是有真材实料的一个,如何?诸位爱卿可敢一赌?”
皇上摆出一副公平大度的样子,冠冕堂皇地将这番话给说了出来。
第102章 任免 史上最年轻的知州
好怪……
众大臣交换了眼神,都觉得古怪,陛下突然提及授官的事,该不会别有所图吧?光州与庐州知州都是正五品,钟离任正五品地方官他们没有什么意见,这毕竟算是半个自己人,与他们一致对外。
但是,宋允知凭什么?他尚未及冠,还是个孩子,凭什么也能做五品官?
他配吗?
皇上似乎一眼看破了众人都意思,意味不明地道:“看来诸位也觉得不用比了。”
大臣们:“……??”
什么意思。
皇上一本正经:“其实,输给状元郎并不丢人,朕的状元郎少年成名,聪明绝顶,能力出众,不是等闲人可匹敌的。朕也能理解诸位爱卿与钟榜眼的心情,任谁对上状元郎,总是先怯场三分的。”
简而言之,皇帝陛下觉得他的状元郎可太配了,不配的反而另有其人。大臣们之所以鸦雀无声,还不是因为怕了?怕状元郎,并不丢人,也无需自卑。
唐郢等人直接发出一声冷笑,也就陛下把宋允知看成个宝贝,偏心得都快被迷了心窍,竟然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够治理好一州百姓,简直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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