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边又催促着问了一句。
他张了张口, 烟燃至指节中间, 灼烧感让他手忙脚乱了一下, 再看手机时,电话已经挂了。
闻祈京站在路口,拿着一部熄了屏的手机发愣,心脏发涩。
……
姜昭在欧洲玩了一圈后,没回沪城,回了自己老家。
她回去的时间挺巧, 赶在了过年前一天。
姜母唠叨着姜父的声音她刚踏进大门时便听见了, 厨房里,热腾的蒸汽正在不断上升。
姜母忙着团圆子, 做过年的吃食,姜父也在她的指挥下, 拿着个漏勺不断翻动着锅里的热油。
姜昭就是在这时候,拖着行李站在了他俩面前,也不知是谁先看到了谁,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唠叨声戛然而止,只有油炸丸子的声音滋滋作响。
姜父和姜母并不知道他们女儿在大城市里究竟做着什么工作,只知道她从京城调到了沪城,工资是一如既往的高。
三年前,先是给外公外婆在老家建了套农村自建房,让两个老人得以回家安享晚年,不用和城里的儿子挤在一块,天天争吵。
两年前,让姜母辞去了劳心劳神的工作,给她配了辆她喜欢的小电车,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姜爸这人,却不愿退休,优秀的女儿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反倒干得越来越起劲了。姜昭还记得以前夏天他那辆没有空调热得跟蒸笼似的面包车,攒了些钱后,给他换了一辆奔驰s级轿车。只是姜爸平日工作还是爱开他后来换的破旧的二手奥迪A6,虽是A6,却是十几年前款,现在放二手市场去买,两万都未必有人收。
眼前的女儿是一年比一年精致、优秀,周身的气度气质叫老两口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一方面是骄傲,逢年过节都难免跟亲戚朋友夸上几句,可这另一方面,却又是说不出的惆怅和心酸。
其实他们呢,就是普通老百姓思维,期待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过是考上个好大学,找到份好工作,最后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幸幸福福一生,哎呀那就是最好的了!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飞的那么高,走的那么远,一年见不到几次,电话视频也很少,只有钱打得多。这可不是什么凡尔赛,他们就一个女儿,钱再多也比不上她幸福,陪在他们身边。
姜妈是个感性的人,眼眶红了一圈,却不愿在女儿面前落泪,忙推了一把站着不动的姜爸。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丫头把行李搬到楼上。”
姜爸立刻反应过来,放下了漏勺,他不善言辞,走到姜昭面前,正欲拿她那一看就很贵的行李箱时,姜爸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油污,又将手收了回来。
“诶!瞧我这手上都是油,我先去洗把手——”
姜昭鼻尖一酸,她拉住姜爸的手放在拉杆箱上,“没事,爸……”她压下酸涩的心情,扬起笑意:“你跟妈做什么好吃的呢,刚走进家门就闻到香味了。”
“这不明天就要过年了吗,你妈在炸些山芋圆子,还有糯米圆子。”
姜妈也跟着说道:“马上就好了!丫头你快歇歇,我和你爸刚还说多炸些,到时候给你也留点,这下也不用留了,赶上吃口热乎的!”
姜昭应了声:“好。”
姜爸看着女儿:“今年……工作不忙呀,你前两年都没回来,我和你妈还以为今年也回不来了,丫头呀,这钱够花就好了,也别太累着自己了,你爸我现在也还能干……”
他拉着她说自己今年还挣了二十多万,再干个几年,拿上家里的存款给她在城里买套房子,一定要在婚前买,只写她的名字,说是给她未来结婚的底气。
姜昭差点落下泪来,她笑着说:“不忙,以后也不会忙了。”
她知道父母希望她在身边,希望她稳定,可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
她也是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说情种只出现在富贵人家,因为爱情会湮灭在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中,连带着你的美貌、你的青春,你的理想和思想。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姜家一家人难得在一块吃了个团圆饭。
老家这边烟花管控还没那么严,出门一看,外面都是璀璨的烟火,这家放完,那家又接着燃起,此起彼伏。
而城市,越接近年关,街道上便越发冷情。
京城,唐家。
唐淮景觉得室内的气氛闷得慌,出来匆匆抽了根烟,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里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应付。
他掐灭烟头时,想起去年这个时刻,他似乎也很心急,可和现在烦躁的急不同,那是迫切和期待的急。
因为他知道,他的房子里,有人在等他。
祁家。
四合院里,一大家子气氛热闹又融洽,祁同作为小辈,即便大学都已经毕业了,家里长辈还是哐哐给他包红包,顺便还带了一堆补品,说是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祁同有些无奈,收是收下了,却还是忍不住提议明年能不能换成电子红包,一堆现金实在麻烦。
姑姑说他不懂,红包讲究的是一个美好的寓意,就得要现金,还让他晚上放枕头下垫好。
祁同:“……”
“都铺枕头下,那我今晚得站着睡。”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祁同给长辈敬完一圈酒后,拿了瓶酸奶到院子里一边喝着,一边缓缓醉意,他刚打开手机,瞬间便弹出来许多祝福的信息。
祁同几乎是皱着眉一条一条在删,只回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
正要退出微信时,他手指却顿了一下,点开了一个头像,和她最近的聊天记录显示在四年前。
祁同知道她现在用的不是这个号,却还是打下了一句。
“新年快乐。”
第46章 脸红
与此同时, 一千多公里外的姜家,正和爸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姜昭手机响了一下。
她解锁后随意看了眼,这一看目光便定住了。
备注是‘少爷’的给她发来了新年快乐。
在沪城时, 她用的一直都是新号码注册的新微信, 这个号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用了, 但里面的联系人都是她的家人亲戚,还有……以前的朋友。
对‘少爷’的身份有猜测, 却一直没机会去确定,姜昭没多纠结, 也给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祁同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一堆祝福信息刚把手机收起, 它又震动了下。
他蹙眉, 重新掏出手机,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漫不经心查看信息。
下一秒, 看清发信人后, 他被猛地呛了一口。
姑姑祁连月吃饱了, 伸着懒腰从屋内往外走,一眼就看到她那个侄子捧着个手机猛咳嗽。
她收回胳膊,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下他肩膀:“我们同少爷这是看到什么了呀,这么激动?”
祁同一惊差点连手机都没捧稳,反应过来后立即掐灭屏幕, 不让脑袋凑过来一脸好奇的姑姑看到。
“姑姑, 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总吓我?”
他长了双厌世的眼, 浑身的气质又像只大型猫科动物,慵懒下藏着几分高傲, 被惹毛时总让人觉得身后仿佛有条毛又长又顺的尾巴在不耐烦轻扫,祁连月从小就喜欢他身上那股劲,总爱逗他玩。
不过到底还是小时候可爱呀,白白胖胖,腿短短的,胳膊也短短的,就是被欺负急了,也只能紧抿唇看她,追也追不上她。不像现在,一下长这么高,身高腿长的,她就是站在台阶上面还是矮他一截。
祁连月刚想说点什么,就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不自然,祁同本就皮肤白,脸颊哪怕是稍微红点都特别明显。
她惊奇道:“祁小同,你脸红了?”
“……”
祁同背过身,套头卫衣上的帽子一戴,俨然一副酷哥,谁也不搭理。
祁连月跳下台阶,绕着装酷哥的祁同转了一圈,啧啧道:“祁小同,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快快,跟姑姑分享下嘛,是因为小姑娘还是什么,就凭你姑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
“姑姑,我听说今年过年还有一件大事要商量,”他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估计现在就趁你不在,已经讨论起来了。”
祁连月果然很好奇,忙问道:“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貌似是姑姑三十多了为什么还不结婚,是不是因为喜欢的是女孩子?”
“什么?!你听谁说的,这绝对是诬陷啊诬陷……不是,他们不会又要催婚吧?”祁连月欲哭无泪,一下焉了起来。
“未必是催婚,姑姑说不定可以心想事成。”
“……啊?”祁连月瞪大了眼睛,下一秒,立刻风风火火冲进了屋里,“爸——妈——”
祁同笑了笑,他斜斜依在院子里大树的树干上,抬头仰望明月。
明月皎洁。
第47章 训话
唐家, 庄重奢侈却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唐氏家族年夜饭结束后,唐父又单独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叫进书房,做着类似年终总结之类的谈话。
对于唐淮景, 他这个大儿子, 唐父无疑是满意的, 简单询问了几句后,只在听说他明年会亲自跟进在沪城的新羽计划时, 沉吟了几秒,叫他凡事适度, 要做到心里有数, 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样的事。
唐淮景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应下, 并不多辩解,身旁的唐叙钰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眸, 神色不明。
紧接着, 唐父转移视线, 看向小儿子唐叙钰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声调也提高了不少,“唐叙钰,你说说看,你今年都做了什么, 是不是又荒废了一整年!”
“给你安排的路不走, 非要自己闯,闯出什么名堂了吗?说出去是我唐家的人, 你不觉得不好意思,我都觉得丢脸!”
唐叙钰长相更像唐母, 温婉些,没什么攻击性,唐父训他时,他就受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叫唐父看了就更加来气。
“当初说好了,你们兄弟二人,一人从政一人从商,这样才能保证我唐家屹立不倒,这也是我和你母亲为什么会生两个孩子。淮景在他的领域上确实做得很好,可你呢?你可知政绩是要你一点点做出来的,履历得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仕途才能平步青云,叫他人说不出闲话,你倒好,白白浪费了这两三年的光景,还一事无成,打乱了我的多少计划!”
“今晚吃饭你也在,我想你的眼里还能看到事,就连你二叔那个曾经样样比不上你的儿子都敢站出来炫耀,给老太爷敬酒,你唐叙钰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吧,今年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还打算吃这个家闲饭的话,就趁早给我滚出国去,国内我们唐家容不下你!”
静静等唐父全部说完,唐叙钰才抬起头,表情平淡,不卑不亢和他对视:“可是父亲,最开始决定好的从政的人不是哥么?”
“为什么他能从商,我却不能。”
“愚蠢!钱是巩固阶级最低劣的手段,唯有权,才能永保地位稳固。你大哥从商那也是再给你铺路,这点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他一字一句道:“我懂,只是为什么要变更最初的选择,为什么大哥有选择的机会,我却没有,父亲,这不公平。”
唐父停止了说教,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内心藏着一股劲的小儿子,半晌后,“阿钰,说出这样的话,你是对我们有怨还是真不满我们的安排?”
他垂眸,一言不发。
唐淮景只站在一旁观看,狭长的眼微眯着,琢磨着唐叙钰心里的想法。
唐父回忆起唐叙钰出现变化的转折点,也就是在大学毕业后不久,一声不响地拒绝了他的安排,而在这之前,他带了所谓的女朋友来家里吃饭,他和他妈都对那女孩颇有微词。唐父觉得荒谬,自己的儿子总不能是应该一个女人而选择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吧?
他疲惫地地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行了,都出去吧。”
在唐叙钰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唐父突然出声,“享有特权而毫无力量的人是废物,阿钰,我希望你自己能好好考虑清楚。”
唐叙钰身子顿了一下,随即走出,带上了房门。
一转身,就见大哥靠在走廊边的扶手处,身形颀长,矜贵而冷漠。
他唤了声大哥。
唐淮景想抽烟,但家里家教严,非私人区域禁止吸烟,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偏头,看向唐叙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做哥的奉劝你一句,别做无用功。”
唐叙钰温柔笑了笑:“哥有什么资格说这样话?”
“真为我好的话,哥不如就主动让出来吧,这样也省得让父亲忧心了。不,我应该说哥要是良心发现的话,毕竟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可惜,唐叙钰的温柔也只是浮于表面,他和他哥一样,唐家两兄弟都是表里不一的人。
果不其然,闻言,唐淮景嗤笑一声,“我主动退让一步,你还真以为自己就可以得寸进尺了?”
唐淮景站直身子,走向唐叙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逼近,面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你刚刚说的话都挺愚蠢的,但你知道最愚蠢的地方在哪吗?”
唐淮景眉眼深邃,长相更随唐父,颇具攻击性,两人都带笑,也都不达眼底,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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