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话都说出口了,他还是没忍住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那高束长发下,思维却是与一丝不苟的头发不同的发散与新颖:“女子并非只有出嫁这一条去路,父亲母亲如此急着将她嫁出去,可有为她考虑过?”
“你们可有想过,她是否愿意嫁!”
霍行舟一下语塞,只觉得一种全新的观念正在他脑海中碰撞,而他脑海中的思绪正奋力反驳,却无从入手。
正在这时,孙蔼从屋内走来,她有些奇怪地环视一圈,紧接着询问道:“凌川,你妹妹呢?今日可是她十八岁生辰,你爹请来许多宾客,她别是……”
一句怀疑道出,被霍凌川飘忽不定的目光和走调的口哨声给坐实。
果不其然,霍行舟又是对桌案一下重击,咬碎了满嘴愠怒,怒斥一句:“胡闹!简直胡闹!!”
……
霍灵樨是在半路被“绑”回来的。
她本是要去街市外的私塾讲学,那是她与那日男子的约定。
不,如今该叫他韩泽渊了。
那人名叫韩泽渊,据他说,那日正是他来此地的第一日。
眼见着街市热闹,是领略当地风俗最好的地方,便独身前去,谁知误打误撞救下了霍灵樨。
那日之后,霍灵樨找了他很久。
直到又一年生辰,重逢于街市,那人带她去了他的私塾,说要在这里给无家可归的女子讲学授课。
自那之后,每一年韩泽渊都会给她庆祝生辰。
而随着私塾里的可怜姑娘越来越多,霍灵樨的生辰也在热闹之外有了别的意义。
两年前,霍灵樨成了私塾里新来的教书先生。
因为韩泽渊说,“先生”一词用于教书育人之时,可以不分男女。
换言之,不论男女都可以得到给传道受业解惑后的尊重。
于是,霍灵樨在暗处与韩泽渊一起,一起背上了城里“离经叛道”的评价。
十八岁生辰,本应是要赴私塾之宴的,可偏偏霍凌川个不中用的,都二十二了,还学不会说谎。
霍府正堂之中,霍凌川与霍灵樨一左一右地跪在堂中。
一通训斥结束,霍灵樨眯起眸子看向身边的霍凌川。
她小声道:“若我今日真被嫁出去,你说你怎么应对?”
“能怎么应对,”霍凌川也侧目看向霍灵樨,小声道,“我带人给你抢回来。”
前面负着手站了许久的霍行舟倏然回头:“你们说什么!”
“没有!”
“没有!”
二人悻悻收了声,又过了一会儿,霍凌川被孙蔼叫去应酬生辰宴的宾客,而霍灵樨则是紧随其后的,被管家和侍奉嬷嬷带回屋子给打扮了起来。
换上崭新的华服,霍灵樨却觉得霍凌川远赴沙场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就见她垮着臭脸,出现在了席上,与霍凌川面对面坐在了霍行舟与孙蔼身边的次座上。
不知是谁先打开了话头:“霍老爷,您家千金如今也是德才兼备亭亭玉立的,怎能迟迟不考虑婚配之事呢?”
闻言,霍行舟摆摆手笑道:“哎,岂会是我不想?”
“这不是小女迟迟未有出嫁的念头,”霍行舟歉笑着摇摇头,“总不能把人绑上花轿嫁出去,她母亲都不舍得。”
堂上当即一阵附和的笑声,但不乏有些“过来人”来指点迷津。
“霍老爷,这话说得偏颇,”不知谁在哪里开口,“这女子总是要出嫁的,若不适龄成婚,往后总不能一辈子要你们照拂。”
“可不是吗,”当即有人附声,“不说有谁照拂,但说这生子的事情,便不能马虎。”
“如今成婚生子,往后还能多抱几个娃娃。”
席间甚至有女声跟着附和:“是呀,霍小姐,你可别小瞧了其中门道。”
“这生儿育女门道寻不对啊,可是要吃亏的。”
“这早日成婚,也能早些学到其中道理。”
听着席上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霍凌川一整个捏了一把汗。
他挠了挠鬓角,试图说些什么压住霍灵樨的火气,谁知霍灵樨这嘴比他快了不止一点。
“究竟何为偏颇,何为公正?”霍灵樨摇摇头笑着,觉得堂上的对话真是荒唐得有意思,“擅自评判别人之人,恐怕才是真的偏颇吧?”
作者有话说:
霍凌川(扶额):你们说……你们惹她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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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宝宝们新的一年快乐!元旦快乐!2025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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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本应该会在春节前完结,大概寒假会开新文《热搜预定》~(提前放话督促自己加更码字)
第57章 催婚
◎“你看啊,今夜月色是不是很美。”◎
城里谁都知道霍家千金是个脾气不算好的,但好歹是生辰,好歹是主人,大家都给了面子。
席间不乏有人笑笑收声,但也有固执己见之人,继续劝解:“霍小姐这话说得……大家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我好?”霍灵樨挑眉,“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了。”
“好到任何比现在更多的附加项,都会成为负累,”霍灵樨自知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却还是忍不住直言道,“比如成婚,比如生子。”
她有意将成婚生子二字说得极重,听得席间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外,连霍行舟脸色都不好看。
孙蔼扯扯笑,忙道:“灵樨,让你不要开席就贪杯,”她连忙招呼管家来,“快给去煮一些醒酒汤,一会儿一起呈上来给宾客们备着。”
管家应声退下,霍灵樨也看到了孙蔼投来的眼色。
可今日本就不痛快,此刻更不想服从于这些陈旧的思想。
再者,若是今日屈服,往后随着年岁增长,这样的话语更会是只增不减。
于是她深呼吸一下,又站起来接着说:“我虽为女子,却熟读诗书礼乐,手能提肩能扛,纵使终生不行婚配,仍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又不是断了手脚,还要靠别人照拂。”
孙蔼看看霍行舟,又看看独自站在那里的霍灵樨,顿时脸上笑容有些难看。
“灵樨……”孙蔼压低声提醒,脸上赔着笑意,“快上菜了,先用膳吧。”
霍灵樨看着席间投来的各色目光,只觉得自己仍有满腔热情和底气可以应对。
可面对孙蔼和霍行舟的目光,却觉得自己有些无力。
但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银铃轻响,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
霍灵樨虽然没听到那人在嗤笑之后说了什么,却觉得听不到也无关痛痒了。
她按住了坐回去的念头,重新站定,回想着那人曾教过自己的道理,再次开口。
“正如诸位所见,我饱读诗书,为何一定要为人妻替人生子?”
“我可以是迎风的柳枝,可以是盛放的花卉,可以是山间清风溪涧湍流,甚至可以是烧不尽的野草。”
“我可以是万物,为何一定要通过嫁人生子实现自己的价值?”
席间众人似乎都没想过霍灵樨会这样说,一下子都愣在了原地。
孙蔼见霍灵樨似乎仍要继续说什么,担心她说多了反而害了自己,便起身要去阻拦。
可才起身,却不小心被衣摆绊了一下。
孙蔼膝盖磕在了桌腿上,不禁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眼见着霍灵樨又要开口,孙蔼不顾疼痛就要抬手,可这显然是螳臂当车,她只能满面愁容地看向那边。
谁知就在下一刻,霍灵樨开口的同时,一记响亮地巴掌在霍灵樨十八岁生辰的宴席上响起。
下一刻,霍灵樨面颊红了大半,连带着眼眶也红了。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霍行舟,满心错愕泪眼蒙下,已经看不清霍行舟脸上类似的愕然。
就见一滴泪落在桌案上,霍灵樨紧绷着神色,咬着牙说:“抱歉,是女儿让父亲丢了脸。”
霍灵樨说着便一个转头,头也不回地走向正堂门后。
霍行舟在原地紧抿着嘴,同样疼痛的掌心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见气氛僵持,霍凌川起身叫住霍灵樨:“你去哪里!”
“多谢诸位好意,但此路看来不适合我走,”霍灵樨头也不回地迈出堂前门槛,“这才是我所前进的‘门道’。”
……
离开了霍府,霍灵樨的泪水才重新决堤而下。
生辰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日复一日地成长,然后步向与本心更远的路?
一条长辈所规划铺陈的路?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不要。
满脑子浆糊一样,霍灵樨路边买了一壶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街市上。
再往前走,就是……
就是……
完了,思绪好像断片了……
……
远远听见一声铃响,苍衍好像觉察了什么。
他从私塾的书房内起身,迈步出门,穿过摆着一桌子菜肴的前院,出了私塾大门。
就见远处不知哪里发出一阵纠缠的动静,接着酒壶落地,瓷器碎裂声直接将苍衍引向了纠缠的中心。
谁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黑衣男子,一群地痞流氓当即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好远。
没人拉扯,霍灵樨失去了依靠的着力点,直直地往后倒去。
但苍衍早就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后,将她托在身前。
“既然不胜酒力,何故要喝这么多?”苍衍垂眸,瞥见霍灵樨眼角泪痕,眉心紧了一紧。
他抬手替霍灵樨拭去泪痕,如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可就这一句轻声细语的呢喃,霍灵樨还真的抬起眼皮子,煞有介事地眯眸看向他:“韩……泽渊?”
就见韩泽渊笑笑,点了点头。
霍灵樨醉意朦胧,盯着他看了好久,随即忽然张开双臂,挂在了他的肩上:“我走不动了……”
虽是渐渐长大成人,可含混之间,霍灵樨还是会下意识依赖这个完全无关家族前程后路的人。
而韩泽渊也总是会顺着她,给她所有她所要的美好。
韩泽渊没有说什么,就这么背起了她。
霍灵樨再一次感叹,好像从儿时到现在,韩泽渊的肩背,永远是那么宽厚踏实。
夏夜的风很舒服,私塾所在的地方比邻街市,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太过于喧闹。
虫鸣,月色,隔街相望的灯火。
一切恰到好处,将夏夜的静谧留给了徒步前进的二人。
风带走了一些醉意,霍灵樨在韩泽渊肩头渐渐恢复了一点神志。
她将面向外面的脑袋扭回去,看向韩泽渊。
“韩泽渊,”霍灵樨醉得吐字都不清楚了,但还是坚持说着,“为什么扭转世人的成见如此艰难?”
韩泽渊回头:“什么成见?”
“为什么女子一定要结婚生子?为什么一定要嫁给男的?”霍灵樨醉得有些难受,开口时索性闭上了眼,絮絮叨叨着,“为什么不能不成婚生子,为什么不能……不能女的和女的成婚?”
韩泽渊似乎停顿了一下:“和……女的?”
“对,”霍灵樨用力点点头,“女子生来善于读人心解人意,还懂互相体谅。既然都是相伴余生,为何就一定要与男子同行?”
“和男子同行,可比与女子同行前路难测多了。”
这问题好像真的有点将韩泽渊问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霍灵樨才等来了韩泽渊的回复:“你说得在理。”
“但……”他问,“你想与女子成婚?”
“我只是假设,” 霍灵樨摇了摇头,“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韩泽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是吗?是我认识的人吗?”
说到这里,霍灵樨睁开了眼。
她好像醉得面颊发烫了,烫得心跳都有些快。
一个回复卡在嘴边,纠结了许久,竟挤掉了一部分的醉意。
就这么盯着韩泽渊的侧脸许久,霍灵樨还是避开了视线。
她重新转回脑袋,看向远处的天空。
天上仍是月明星稀,远离了喧闹之后,她渐渐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名为心动的声音。
“嗯,”霍灵樨轻声应了一下,“韩泽渊。”
韩泽渊侧目,看向霍灵樨:“我在。”
霍灵樨回望向韩泽渊,有些迟疑地稍顿,随即忽然失笑。
韩泽渊投来了不解的目光,却只在霍灵樨止不住的笑意中,听见一句全然无关的回答:“你看啊,今夜月色是不是很美。”
猝不及防扯开的话题,让韩泽渊在少许停顿后,将脸上的紧绷重新转为松快。
霍灵樨瞥见韩泽渊也看向天际,这才大胆又放肆地将目光,久久停留于韩泽渊的侧脸上。
“是啊,”韩泽渊道,“今夜月色确实很美。”
闻言,霍灵樨轻不可闻地笑了下,才重新看向天际:“我也是。”
……
霍灵樨并没有如预计一般酒醒,也没能如往年一般吃完一顿生辰宴。
她到了私塾就倒头睡死过去,再等醒来,是私塾内最小的妹妹小花凑上来叫她的时候。
“灵樨姐姐,”小花轻手晃着霍灵樨,“灵樨姐姐该醒醒了。”
霍灵樨迷蒙着睁眼,回想到来时的一些片段。
拼凑着记忆的同时,她坐起身揉了揉脑袋,问小花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丑时了。”小花道。
“什么?!”霍灵樨一下就清醒了,起身就要赶回去,“我这就……”
谁知小花却按住了霍灵樨:“不急不急!韩先生说了,灵樨姐姐的哥哥来了,灵樨姐姐好生收拾自己再走便可。”
“灵樨姐姐的哥哥?”霍灵樨将信将疑重复了一句,疑惑地起来收拾了一下衣裳,又洗了一把脸。
一直到走出内堂出去,看见私塾外停着的马车,霍灵樨都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大闹了一场,家中真的会如此大度?
霍凌川真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当霍灵樨看见霍凌川与韩泽渊相谈甚欢时,霍灵樨悬着的心才落下了几分。
她这才加快了步子,小步跑上去:“哥哥?”
霍凌川看过来,见到是霍灵樨后,先冲韩泽渊稍一颔首,这才小跑上去。
见到霍凌川跑过来,霍灵樨当即退了半步,满身戒备。
谁知下一刻霍凌川便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她。
“这是……?”霍灵樨打量着玉佩,又看向霍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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