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叽叽喳喳地安慰了她一通,见虞近寒没有丝毫要跟她倾诉的意思,便识趣地告退了:“那什么,我先回家了啊,有事你随时叫我。”
晚上,虞近寒洗了个澡,上床躺了一会儿,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她拿起手机一看,陆熔岩正不断地给她发送消息。
“你是不是回避型依恋人格?”
“我上网查了,童年时期没有获得足够的爱与安全感,就很容易形成回避型依恋人格。”
“具体表现为不信任自己的伴侣,在恋爱关系里遇到一点分歧就想提分手,这些描述是不是跟你很像?”
“如果你真的有这些问题的话,那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不管你有什么心理问题人格障碍,我都会陪你接受治疗的。你信任我一次行不行?”
“我知道你今天讲的那些话都是瞎编的,你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虞近寒:“……”
她以为离开咖啡馆后,陆熔岩应该立刻气急败坏地把她拉黑了。没想到他宁愿相信她是有心理疾病,都不愿相信她真的渣了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偏偏爱一个人,爱到傻里傻气的时候最能打动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不敢看他发来的更多的消息了,看着心里难受。
一颗颗豆大的水珠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指尖微颤,直接把他拉黑了。
这会儿,陆熔岩独自呆在酒店套房里,正拿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打字:“我知道你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这个暑假你为什么不找别人打发时间?你只找我,说明我对你来说就是最特别的一个。只是因为某些心理障碍你没有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我现在就帮你预约心理医生好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段话删删改改,好不容易才打完。他点击“发送”,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从下午被甩到现在,他一直极力压抑委屈和怒火,强行逼迫自己冷静分析目前的状况,用尽一切手段来挽救这段关系。
但此时看到手机屏幕里那行灰色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他再也压不下满腔的火气,将手机狠狠摔了出去。
他焦躁地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出现刻板行为的困兽。
这会儿鱼鱼应该在嘲笑他吧?笑他愚蠢,笑他自欺欺人。明明都被那样不留情面地甩掉了,还要替她找借口,一厢情愿地以为对方另有隐情。
他跟网上那些明明不被爱,但还要嘴硬说“他超爱”的癫公癫婆有什么区别?
只是谈了一段恋爱而已,他怎么会变得如此愚不可及,卑微下贱!
他越想越生气,眼角余光瞥到茶几上的一个小盒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过几天就是七夕了,他提前了很久准备七夕礼物。他想送她一份珠宝,宝石这种东西可以永远流传下去,无论过多少年都依然熠熠生辉。作为正式交往后送给鱼鱼的第一份节日礼物,这礼物显然有着不错的意头。
可是鱼鱼没有耳洞,不戴耳环,也不喜欢项链手链之类的饰品。他考虑再三,决定亲自为她设计一枚胸针。胸针的材料都是他亲自搜集来的,其中光是那颗主石就花了一百多万。
珠宝匠人按照他的设计图做好了这枚胸针,昨天亲自送了过来。这会儿这枚胸针就静静地躺在那个小盒子里。
此刻他看这盒子极不顺眼,这礼物的存在就是在明晃晃地嘲讽他,他付出的真心人家根本不屑一顾,不仅随意践踏,践踏完了还要嫌弃他的真心弄脏了她的鞋底!
他怒从心头起,拿起盒子就要往墙上摔。然而几秒钟后,他维持着那个一手举起盒子的姿势,始终没有把盒子摔出去。
他呆立了半晌,缓缓把盒子放了下来。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枚美人鱼造型的胸针,异常精美。他的艺术才华虽然比不上鱼鱼,但设计一枚胸针还是非常够用的。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摔这枚胸针。因为这只美人鱼是以虞近寒为原型设计的。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盒子里的美人鱼,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他都已经被她伤害得千疮百孔了,他还是舍不得反击一下。不要说伤害她本人了,就连以她为原型设计的美人鱼胸针他都舍不得动一下。
一滴水珠落在了美人鱼的胸口。他怔怔地望着盒子里的美人鱼,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最没用的人。
他没有继续在江景套房里住下去。这间套房里满是他和虞近寒两个人的回忆,他呆在这只会感到无比窒息和煎熬。
回到家,他推开卧室门,看着自己那张闲置已久的床,再次感到无比窒息和煎熬。
当初他就不该在这张床上跟鱼鱼接吻!该死!怎么哪哪都是跟她有关的回忆!
当晚他是去客卧睡的。其实根本睡不着,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他近乎自虐般地回忆他和虞近寒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虞近寒喜欢他的证据。
不知道几点了,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气得差点当场呕出一口老血。
林子程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下周五就出国了,这周你和小虞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打网球吧。”
陆熔岩恶声恶气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打你大爷!我跟她已经分了!”
林子程想了想,试探着问:“这么快就玩腻了?”
陆熔岩血压从来没有这么高过,他用平生最大的音量对着手机咆哮:“是她玩腻了!她甩的我!”
林子程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假惺惺地回复:“啊这……你还好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陆熔岩想起来了,他之前预约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打算在七夕这天带鱼鱼过去吃饭,然后在浪漫愉悦的用餐氛围中送出那枚美人鱼胸针……
现在一切关于七夕的美好设想都化为了泡影。但他已经在那家餐厅付过定金了,取消预约还不退钱。
他倒不是心疼那点钱,他只是突然想跟虞近寒赌气。没了你我还不吃饭了怎么的?我就吃!我带上别人去米其林三星餐厅大吃特吃!分手了我一样过得好好的!你后悔去吧你!
两天后的傍晚,他和林子程来到了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七夕这天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情侣,就他们这桌是两个男生,还怪引人注目的。
侍酒师啰里八嗦地向陆熔岩推荐酒品,他随便选了一款酒,然后让侍酒师不必找他确认酒款年份等信息,把酒倒好就直接离开。
侍酒师退下后,陆熔岩面无表情地端起那杯刚倒好的红酒一饮而尽。
林子程轻轻啧了一声:“哥们儿,看来你这是被伤得不轻啊。”
陆熔岩砰的一声将酒杯放回桌面,瞬间炸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受伤了?我怎么可能被那个渣女伤到!”
林子程:“……”
你的心要能跟你的嘴一样硬,那我就信你是真没受伤。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子程问:“她怎么渣你了?”
“她根本没有认真跟我交往!她只是玩玩而已!我对她来说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具,一只免费的鸭子!”
林子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纠正他:“你明明是一只倒贴钱的鸭子。”
陆熔岩:“……”
他想起了那枚花了近两百万准备的胸针,还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根本没有机会送到她手上。他越想越悲愤,他其实是一只倒贴钱都贴不出去的鸭子……
“我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沉默半晌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林子程一愣:“你想怎样?”
“我要报复她!”
“怎么报复?”
“把她追回来,再狠狠甩掉。让她也尝尝被甩的滋味!”
“甩掉之后呢?”
是啊,甩掉之后呢?陆熔岩默然不语。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想放手。思考了很久以后,他一字一顿地说:“只要她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心诚意地忏悔,我就大发慈悲跟她复合。”
“别呀!”林子程急了,“你何必跟这种渣女纠缠不清呢?分了就分了呗,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好么?”
“其实……”陆熔岩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表示:“她年纪小,爱玩,也是很正常的。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错了就行了。”
“年纪小?她能有多小?你俩不是同班同学吗?”
“她比我小两个月呢,心智还不够成熟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不要替她找借口了。三岁定八十,她都十八了,这辈子注定都是个渣女,改不了了的,你跟她复合就是给她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
“行了!”陆熔岩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林子程:“……”
死恋爱脑。
这顿饭陆熔岩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饭后他没让司机赵叔来接他,而是自己打了个车。司机问他要去哪,他愣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报出一个地址:“锦云路。”
虞近寒家就在锦云路。
他不知道自己去锦云路干什么,但他就是想去。
下车后,他在锦云路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这里也有很多他和虞近寒共同的回忆。他俩在那片悬铃木树荫下接过吻,鱼鱼还用嘴喂给他一颗糖;他俩一起在那家糕饼铺排队买过枣糕,还去隔壁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过年的时候他俩在那家MOMO咖啡馆一起喝过咖啡……
他走进咖啡馆,随便点了杯咖啡,然后找到上次他俩坐的那个位置,坐下来发呆。
不知道鱼鱼现在在做什么。她会不会已经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他抱着侥幸心理,给虞近寒发了一条消息:“在干嘛?”
看到那个代表拒收的红色感叹号,他烦躁地把手机拍到咖啡桌上。
此时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被主人抛弃,被迫流浪的狗。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家的路,但仍被拒之门外,只能守在家附近无望地等待主人回心转意。
此时高柳做完兼职径直回家,经过家附近的咖啡馆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咖啡馆里靠窗坐着的那个帅哥怎么那么眼熟?她走近一看,这不是小虞的前男友嘛!
大晚上的这位陆少爷不在自家豪宅里呆着,也不去酒吧里跟狐朋狗友漂亮姑娘混着,偏偏跑到小虞家附近的咖啡馆里坐着,神情还如此忧郁落寞,都可以直接拉去拍文艺片了。
高柳眼珠子一转,忽然感觉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她以为小虞是被甩掉的那一个,所以才一个人在家哭红了眼睛。但现在看来,分手后这位陆少爷显然也很难过啊。他俩谁甩的谁还真不一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分手后都很痛苦。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俩都余情未了啊!
高柳突然生出一种直觉:她的机遇来了。
她进了咖啡馆,径直走到陆熔岩的桌前,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熔岩看了她一眼,认出来了这是虞近寒那个不识好人心的邻居。现在他不想搭理任何人,刚想说“别烦我”,高柳就非常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
“我是想跟你道个歉。那天晚上你和小虞帮我报警,做得非常正确,简直挽救了我的人生。是我不识好人心,一想到那天晚上我的所作所为,我就特别过意不去。前几天我还买了些礼物去给小虞赔礼道歉。不过小虞刚失恋,在家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什么心情搭理我。”
陆熔岩目光一动,终于正眼看高柳了。他半信半疑道:“哭得眼睛都肿了?假的吧?”
高柳不愧是做过演员梦的,一瞬间就戏精附体,指天画地地发誓:“千真万确!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我家这条弄堂一辈子等不来拆迁!”
陆熔岩:“……”
现在市区这些还没拆的老弄堂,本来也没什么拆迁的希望了。不过看高柳这言之凿凿的样子,难道小虞真的有因为分手而难过?他还没报复她给她教训,她这么快就知错了后悔了?
他一片死寂的心原上燃起了一缕希望的小火苗。
可是鱼鱼现在还把他关在黑名单里……他眸光一黯,实在是不知道鱼鱼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要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分手后为什么还会难过呢?如果真的对他动了感情,又为什么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跟他好好沟通沟通?
他看向高柳,低声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可以!”高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尽管提!”
“帮我试探一下小虞,问问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的,她到底为什么要分手,以及……她后悔了吗。”
“好的好的,我先记一下啊。”高柳点开手机备忘录,一脸认真地把刚刚陆熔岩交代的话都记了下来。
记录完毕,她笑嘻嘻地看向陆熔岩:“放心,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双手合十,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对方,“我也想请您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可以吗?”
陆熔岩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现在的人都无利不起早,他也不指望高柳白帮他的忙。能互换利益互不相欠反而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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