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醒过来,阳光还在他脸上,“抱歉,我。”他的视线转向摆在白瓷杯旁的手机屏幕,是佐伊,他按下接听键,“喂?”
“小天狼星,明天晚上有一家酒吧新开业,我的同事们想去看看,你有时间一起吗?”佐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扭捏,似乎真的在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小天狼星疑惑地问,“所以你需要我去是吗?”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的同事们都想见见你。”佐伊用一种奇怪的甜腻的语气说,小天狼星笑起来,“当然,今天大概几点结束排练,我去接你。”
“顺利的话五点。”电话那端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然后是碰撞的声音,大概她用手挡住了话筒,又隔了几秒,佐伊的声音重新传来,“可能不太顺利了,我结束后直接去店里吧。”
佐伊挂断电话看向争执的源头,为什么小提琴手和演员打架这种事还会被她遇到,排练室暂时停电,导演和助理去找管理员,佐伊颇为头大地看着场地中心扭作一团的人们。
“她是我女朋友!你离她远点!”
还是爱情剧,佐伊在乐团后排的椅子上坐下,小提琴手高抬起的拳头被那个她一直关注的小姑娘拦着,人群中心传来跟小姑娘塔戏的演员的声音,“我只是约她一起去酒吧,我们都会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小提琴手越发激动,“你早就手脚不干净了,她提醒过你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导演推门进来阻止这场闹剧,“临时停电,线路抢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在天黑之前还能把第二场串一遍,抓紧时间。”
男演员从地上被人扶起来,脸颊上有一道明晃晃的血痕,佐伊站起身回到她的站位上,路过男演员时听到他低声的怒骂,“真是晦气。”
真是晦气,佐伊想,一个剧组里懵懂的女孩就像春天里第一支开花的枝条,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同时也会被无数人觊觎。她讨厌男人奇怪的占有欲,把女人当成装饰,而不是一个人的心思,装饰太易碎了。
在奇怪的氛围下结束这一天的排练之后,佐伊逼着自己热心地凑到小姑娘身边,“还好吗?”
“还好。”克莉丝摇摇头,“不好意思,在排练室搞出这种麻烦。”
“这怎么能怪你。”佐伊仗着身高优势揽上她的肩,“你应该早点说出来的,他不敢那么放肆。”
“我,有点担心。”克莉丝笑笑,佐伊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瞥到小提琴手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那明天还去吗?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没关系的,本来我们就打算一起去,而且大家都约好了。”克莉丝走到她男朋友身边,“而且这家店的入场券很难抢,他们预告要邀请很有名的DJ,最近很火的。”
“好,那明天见。”佐伊朝她完全不熟的小提琴手点头示意,又朝克莉丝笑了笑,“我先走了。”
“这么着急。”小姑娘换上调侃的笑,“急着见男朋友啊?”
“啊?没,我回家,碗还在洗碗池里堆着呢。”佐伊的表情僵在脸上,克莉丝跳过来挽上她的手臂,“走吧,我们一起下楼。”
小天狼星挂掉电话就直接到佐伊上次发给他的地址等着,或许梦境总要找到出口,小天狼星收走了它们晚上开派对的场地,它们就开始在白天放肆起来,小天狼星不确定自己刚刚是睡着了,还是在阳光的刺激下出现了幻觉。
他靠在车上,下意识摸着自己的魔杖,他一直有个疑问,几乎每一次。不管是梦境还是幻觉中,他从未抓到过自己的魔杖,这让他十分惶恐,他的魔杖从来没离开过他。除了在阿兹卡班,那时他的心思也不在魔杖上。
从一位战士的手中剥夺他的武器是残忍的,对小天狼星来说就格外残忍,他不想跟魔法界其他人打交道的前提是保证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是安全的,战争结束了,他却变得不相信任何人,哈利,卢平,还有他们在乎的人,还有小天狼星自己在乎的人,他都苛责自己必须把他们护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下面。
“那是你男朋友吧?我们上次看到了。”刚走出大门克莉丝就激动地拽着佐伊的手臂,佐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夕阳把天边映红,小天狼星靠在摩托车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长长了些的头发随意地被分在额头两边,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他的剪影,甚至有些少年感。
佐伊和小天狼星从未相互透露过年龄。但佐伊一直都觉得小天狼星只是一个保养的还算不错的中年人。毕竟有一个已经工作的教子的人年纪不会轻到哪去。但就在她看向他的这个瞬间,她居然感受到一种十几年前才有过的悸动。
哈,今天果然有问题,一整天下来每一件事都那么不对劲,佐伊扬起以假乱真的笑点头,“是他,他没跟我说要过来。”
“真好。”克莉丝大方地松开佐伊的手臂,“那明天见。”
“明天见。”佐伊朝他们挥手道别,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天狼星身旁伸手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小天狼星猛地抓住佐伊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快把腕骨捏碎,佐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小天狼星捏得那样紧,看向佐伊的目光里带着杀气。
是真的杀气,佐伊愣在原地,连手腕上的疼痛都忘记,呆呆地看着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张地松开她,“对不起,我,对不起。”
“不喜欢别人拍你肩膀吗?”佐伊低下头活动自己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指印看起来十分明显,小天狼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上去,“不是,我只是,我。”
“没关系。”佐伊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挡住腕上的痕迹,“找个地方说话吧,明天的机会很好,我想稳妥一点。”
小天狼星有些呆滞地看着她,似乎还在刚刚的惊吓里没走出来,佐伊笑出声,“醒醒,被吓到的人是我,你怎么好像被吓傻了一样?”
“对不起。”小天狼星勉强笑了笑,“走吧,请你吃饭。”
“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佐伊朝他伸手,小天狼星还愣着,有些傻乎乎地抓住她的手,又被佐伊一把打开,“头盔。”
“她男朋友在乐团。”佐伊窝在沙发里用勺子舀着酸奶吃,小天狼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坐在对面的地上拿着纸笔谋划,“就在你们这部剧的乐团?”
佐伊点点头,“而且看起来是一个很清醒的小姑娘。哦对,她叫克莉丝蒂娜,我们一般叫她克莉丝,感觉可能不会被布莱特骗到。”她自嘲地笑笑,“现在看来可能不聪明的只有我。”
“现在不是反思的时候。”小天狼星抬起头,看着佐伊手里的酸奶露出渴望的目光,“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佐伊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大桶酸奶,又抬头看向小天狼星的眼睛,坚定地点头,“当然。我继续说,今天有个男演员骚扰她被她男朋友打了,好像没打到,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在给你打电话,可能被大家拦住了。但总归闹得不太好看,不知道之后会怎么处理。”
小天狼星失望地撇下嘴,把关键词写在纸上,“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去酒吧是个机会,他们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因为上次见到布莱特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而且布莱特也不怀好意地提起过。”佐伊把勺子含在嘴里思考,“所以还得麻烦你再当一次假男友,我想想怎么糊弄他们。”
“这不需要糊弄吧,你一向相信自己的演技。”小天狼星在纸上画出两个重点符号,佐伊歪过头想看他写了什么,“我不相信你的。”
“或许我不需要演。”小天狼星干脆把纸转过来递给她,佐伊看着上面的内容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克莉丝警觉不一定是件好事?你觉得我们不该提醒她?”
“不,只是如果克莉丝特别警觉的话,我们可能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他转移目标的话我们会变得很被动。”小天狼星站起身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脚,眼神还在佐伊腿窝里的酸奶上打转,佐伊摇摇头,“他目前应该还没放弃,只是临近圣诞节多了一些应酬,分身乏术。”
“或许可以请她帮我们演一场戏。”小天狼星站在佐伊身边,佐伊抬起头看他,“不,如果她自己已经反应过来,就没必要让她再忍着恶心帮我们。如果她还在被布莱特思想控制,那就更应该尽可能减少他们接触。”佐伊皱起眉,“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是。”小天狼星把那张纸从佐伊手里抽出来,“但你不同意就算了。”
“你。”佐伊感觉她好像把自己推向了一个更危险的人,皱着眉看他,小天狼星无所谓地笑笑坐回原地,“我太不择手段了?或许吧。”他在纸上留下两行字,把纸和笔都放在茶几上,抬起头盯着佐伊看,“战争有的时候会让人变得心硬,总觉得为了取得胜利可以牺牲掉一些东西,我很抱歉吓到你了。”
他站起身,感觉自己应该离开,佐伊眨眨眼,把酸奶盒拿起来举向他,“要吃酸奶吗?”
第24章
居然真的用酸奶就能哄回来,佐伊开始怀疑小天狼星是不是因为缺少睡眠变傻了。但似乎不应该,毕竟刚刚他还思路清晰地帮自己分析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方法。而且解决生理需求时也一如往常地让双方满意。
佐伊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看着小天狼星最后留下的那两行字,写下的时候他大概真的以为佐伊要赶他走,“用他最常使用的方式打败他。”
“就是说顺着他的思维方式,让他真实地展现出他自己。”小天狼星擦着头发走进来,刚好听到佐伊还在反反复复地念叨这句话,开口解释道。
“他还不够做自己吗?”佐伊抬头看他,他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你不是有那种魔咒吗?就是可以烘干的。”
“有是有,”小天狼星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发尾,“但其实很伤头发,那个咒语不懂得适可而止,会带走发丝上所有的水分。”
“你还在意这个?”佐伊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小天狼星走的是那种不修边幅的路线,小天狼星把手里的毛巾烘干随手搭在椅背上,用手指梳通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太干了手感会很差。”
“好吧。”佐伊点点头,“所以展现他自己?”
“哦,这个嘛,解释起来很简单,你的对立性太强。而且按照你的观察来看克莉丝也不是那种完全听从他的性格。所以他的行为就只能停留在第一阶段。”小天狼星解释道。
“第一阶段?”
“根据你的描述我把他的行为粗略地分成了三个阶段。”小天狼星还站在床尾,低头尴尬地看了一眼穿着比较清凉的自己和在床上穿着睡裙被松软的被子包裹的佐伊,“我能换个地方说吗?”
佐伊愣了一下,他们从来没进行过睡前谈话的这一步,她通常会在小天狼星洗完澡之前就把灯关掉,小天狼星会安静地躺在床的另一侧,其实他们这种关系结束活动后理应有一方离开。如果毫无交流,留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但就难免会遇到现在这种状况,佐伊别扭地往床边移了一点,没说话,小天狼星也心领神会的什么都没说,从另一侧坐在床上。
佐伊总觉得现在这样的画面眼熟,在她还小的时候,很小的时候,父母还能心平气和地同床共枕的时候,她见过这样的画面,在柔和的暗黄色灯光下两个人靠在床头聊天,她赤着脚,手里抓着童话书在他们卧室门口,想从他们那儿得到一篇睡前故事和一个晚安吻。
手里的纸被人抽走,佐伊回过神,小天狼星正在床头寻找,“这儿有笔吗?”
“在桌子上。”佐伊话音刚落,小天狼星抬起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桌上的那支笔飞到他手里,他没觉得这样的小把戏有什么不对,低下头在他留下的那两句话旁边画了一个大括号,“三个阶段,第一个是打压,通过语言,行为,以及身边人一起营造的氛围让受害者觉得她的能力不配拥有现在所拥有的工作,目的其实是让受害人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情绪,借此来抬高自己在受害人心里的地位,让受害人觉得他掌握了生杀大权,其实并非如此。”
佐伊深吸一口气,自己的经历被小天狼星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像站在上帝视角批判自己曾经的生活,“确实是这样,所以下一个阶段是什么?讨好?”
“说讨好也没错,但我觉得给予更合适一些。”小天狼星在这个单词前画了一个重点符号,“在打压之后开始用自己的特权给予一些受害者觉得重要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但在前期的打压下受害者往往会觉得这是高贵的施舍,再加上他会过分强调这些东西的价值。”
“虽然你做的还不够好,但我跟剧组担保让你留下,这很不容易,他们原本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佐伊恶梦的来源,她一方面竭尽所能地讨好她的「恩人」,一方面像疯了一样练习,直到肌肉拉伤然后精神崩溃。
“这算得上常用话术了。”小天狼星抬起头看她,见她即使说出这句话也还神色如常,继续说道,“就像掉在无边的大海中看到的唯一一艘船,哪怕他只是稻草也会被当作是船。”
除非像他当时一样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我明白了。”佐伊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两个一直都让他只能停留在第一阶段,他就没机会露出他的真实意图,只凭借这种语言打压,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她看着小天狼星低头思考的侧脸,灰眼睛里透露出困意,“所以你想让她配合演戏……但我还是不能赞同这种做法。”
“嗯。”小天狼星又不受控制地被抓在回忆里出不来,咸腥的海水已经开始倒灌进他的鼻腔,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海浪的声音拍打在耳边,他想挣扎,但是动弹不得。
冷,饿,缺水。
小天狼星逼着自己降低自己的身体需求,忽略那些没什么用的感觉。然后他闭上眼睛,等待肌肉僵硬的消散。
佐伊原本以为小天狼星还在思考什么应对方法。但她等了一阵也没见小天狼星有什么动作,探头看过去,发现他连眼睛都闭上了,“睡着了?小天狼星?”
居然真的睡着了,佐伊想把他手里的纸笔抽出来,发现他攥得紧紧的,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醒醒,你离躺下只有一步之遥,你总不会打算就这样睡一晚上吧?”佐伊伸手晃他的胳膊,小天狼星突然睁开眼猛烈地咳嗽起来。
“上帝啊,你又做噩梦了?”佐伊翻下床想给他倒杯水,手腕被小天狼星抓住,她回头看他,小天狼星艰难地呼吸着,头轻轻地摇着,“别走。”
“什么?”他声音太小了,被咳嗽和粗重的呼吸切得断断续续,佐伊疑惑地问他。但小天狼星只是摇头,佐伊索性坐会床上,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手背,等他的身体渐渐平息。
“你在这里,对吗?你是存在的。”小天狼星用拇指擦过她的腕骨,温热的皮肤刺激他的触觉带着佐伊的信息传入大脑,“你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佐伊肯定地抓住他的拇指,“我在这里,真实的。”
小天狼星泄气一般松开她,整个人歪歪斜斜地瘫软在床头,佐伊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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