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抱着满满一箱瓶瓶罐罐回到客厅,小天狼星头顶着抱枕端坐在地毯上,佐伊差点把手里的东西都摔了,“你这是,杂技?”
“埋在抱枕里。”小天狼星一本正经地解释,眼睛里开始带上笑意,佐伊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大概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想让她主动留下他。
她有些愤恨地把盒子放在小天狼星身边,一把揪下他头顶的抱枕塞进他怀里,“这样是埋起来。”
“好吧,我不知道。”小天狼星认真地说,佐伊走进卧室完成最后一步,抱着床上的两个枕头和搭在椅背上的毯子出来,一股脑丢在他身上,小天狼星这次是真的被埋住了,一点点把自己的头刨出来,看着佐伊蹲在电视前折腾,“我不知道需要这么复杂。”
佐伊选好片子塞进电视下的黑色盒子里,小天狼星没等到她说话,接着问,“嗯,一定要看电影吗?”
“黑白片,我随便选的,当作背景音乐就好。”她坐到小天狼星身边,伸手越过小天狼星从盒子里拿酒,“要喝什么自己拿。”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开瓶器还在厨房,她知道人类有许多种除了用开瓶器打开酒瓶的办法。但她一种都没学会,只能愤恨地盯着瓶盖,最后站起身。
“还要准备什么?”小天狼星抬头问她。
“没拿开瓶器。”她视线落在小天狼星身上,突然笑着坐下,“你动动手指就可以了,对吧?”
有时魔法真是个好东西,佐伊在心里感叹。
等他们两个人终于进入交谈的状态,碟片已经卡在某处动不了了,佐伊干脆把画面暂停,权当它是个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都只能从余光中勉强分辨对方的轮廓,佐伊深吸一口气,“你说吧。”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忍不住笑起来,“这太奇怪了。”
“氛围不够?还是你的状态不对,需要重新准备一下?”佐伊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小天狼星轻轻晃着酒瓶里的液体,“倒也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无从讲起。”
“这很简单。”佐伊后仰着把自己的头靠在沙发上,“比如先说说你的噩梦。”
“那可太多了。”小天狼星喝下一口酒,“太多了。”
“那就,从詹姆讲起吧,JS,不是吗?”佐伊开始觉得困了,但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做一个倾听者只需要是不是「嗯」几声,表示自己还在听就好。
“是,他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认识了。你知道我们的学校吗?我们十一岁才去上学,全英国只有那一所学校。”
“你们一直到毕业都是朋友。”
“准确地说,是到现在,或者说,一直到我死,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但他不在了?我很抱歉,我是不是应该委婉一些?”
“这就涉及到战争。”小天狼星眯起眼睛,感觉被电视机射出的白光刺痛,“这场战争我们打了二十年。不,不是我们,是我,我打了二十年。”
佐伊以为自己能睡一会儿的,但外面的天眼看着亮起来,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屋子,佐伊已经坐直,用熬了一整晚的肿得睁不开的眼睛看着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四仰八叉地大笑。
“喂,你。”佐伊试图组织语言,“你对我说过,魔法不能使人复生。”
“是的。”小天狼星停下来,眼角是被他笑出的泪花,佐伊歪头靠在沙发上,“所以你的那些梦都是假的,并不是冥冥之中告诉你你还有改变的机会。”
“不,”小天狼星摇头,“你不懂魔法世界。”
“我是不懂,但你也不懂我们的世界,不是吗?”佐伊把自己撑起来,十分正式地面对小天狼星坐好,“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我知道有些经历过战争的人会产生心理疾病。所以那并不是上帝的神谕,或者,你们那个叫什么?”
“梅林。”
“对,并不是他来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只是病了。”
小天狼星眨眨眼,但眼前的世界并没有清晰多少,他用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我只是累了。”
“心理疾病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即使我愿意听你这些事,也没什么用,我帮不了你。”佐伊的理智还没跟着精神一起进入待机,一晚上过去,她或许对小天狼星多了些同情,但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想让你帮我。”小天狼星冲她摆手,“我只是想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对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能讲,也没人愿意听。”他笑了笑,“其实我就是想说出来,然后好好睡一觉。”
佐伊看他想站起来,下意识伸手扶他,落在手心的皮肤滚烫,还没等她确认心里的猜测小天狼星就把手抽开,“别担心,我不会麻烦你。”
“你好像发烧了。”佐伊伸手过去,小天狼星条件反射地藏起自己的胳膊,下一秒就被贴在额头上,“就是发烧了,我好像还有药。”她站起身,又疑惑地看向小天狼星,后者正在用自己的手背碰额头试图确认他是否真的发烧了,佐伊皱起眉,“你们巫师可以吃我们的药吗?不会吃完变得更傻了吧?”
第26章
小天狼星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身体缓缓坐起。但意识还没归位,迷茫地观察四周的环境。直到视线落在地上的那个塑料盒子,里面全是已经空掉的瓶瓶罐罐,他终于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最终还是喝下麻瓜的小药片,白白的一小个放在手心里,然后又顺着喉咙滑下去,佐伊当时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意识已经昏昏沉沉,在小药片的帮助下坠入虚无。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刺痛迫使大脑清醒,一点点梳理自己所处的境遇。
时间,他抬头看着墙上的表,下午两点多,他大概又睡了六个小时,可喜可贺,超过了他的平均睡眠时长。
身上的毯子还是昨晚佐伊抱出来的那条,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湿成一团的绒毛在他脚下打结,他嫌弃地跳开,动作并不灵巧,重重落在地上,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才发现屋子里可能只有他一个。
当然,这可以理解,非常好理解,佐伊不会因为他放弃工作,没在出门时把他丢出去就已经算是好心。更何况她还听自己絮絮叨叨了一晚上。
小天狼星说不上后悔,他不介意把这副皮囊撕开给她看里面的腐肉脓水,他只是,他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自己心里幻想的泡泡,即使是魔法也不能让人复生。
魔杖就在他手边,他弯下腰捡起,一点点恢复客厅本来的样子,清理地毯,捡起散落的抱枕,眩晕再次袭来,他扶着沙发跪在地上,控制不住地用指节打在自己的头上,企图驱散削弱人意志力的病症。
“醒了?”
小天狼星艰难地把自己从蜷缩的姿势里解放,缓缓抬头,佐伊还穿着睡裙,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现在几点了。”佐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两点多,你。”
“我请假了。”佐伊端起不知道是谁随手放在橱柜上的水杯,把里面最后一点液体倒进喉咙,“早上让你去床上睡你怎么都不肯,我就说你肯定睡不惯。”
“喂,我没掉下来。”小天狼星不知道是什么给她造成了这种误解,撑着旁边的沙发坐下。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佐伊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递给他,小天狼星疑惑地接在手里,“这是?”
“体温计也不认识?”佐伊叹了口气,“张嘴。”
小天狼星听话地张开,佐伊把水银头塞进去,“含着,别咬,不能掉出来。”小天狼星还想说什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佐伊把地上的盒子抱起来走进厨房,“只有牛奶和麦片了。”她探出头,“想吃就点头,不想吃就摇头。”
小天狼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眨眼,佐伊睡足了心情还不错,没所谓地点头,“等你能说话再问你,三分钟,自己拿出来。”
佐伊撸起袖子,前一天他们俩在家吃了早饭,然后小天狼星送她去排练,晚上回来之后就听了一整夜的故事,现在水槽里的锅碗瓢盆都焦急地呼唤着她,她先把空酒瓶收进垃圾袋。然后把冰箱的抽屉冲洗好还给冰箱,小天狼星出现在门口,在她关好冰箱门之后问她,“拿出来了。”
“所以你也不会读温度。”佐伊觉得自己像养了个巨婴,从他手里接过温度计,“三十八点二,还在发烧。”她抬头看歪歪斜斜靠在门框上的小天狼星,抬手放在他额头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佐伊的手还是湿的,冰凉的触感贴在小天狼星额前,小天狼星下意识晃着头去蹭她,“没有了。”
听到他的回答佐伊利落地收回手,把体温计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小天狼星依依不舍地盯着她的指尖,小声地,假装不经意地,用闲聊的语气说,“就是有点头晕。”
“那看来还是别出去吃饭了。”佐伊绕开他到客厅把体温计擦干放回原处,再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小天狼星挥舞着他的木头棍子指挥着碟子在水槽里跳舞,“你的魔法经常会做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
“没几件你想不到的了。”小天狼星转过头笑了一下,“在厨房里我只会这个,我有段时间跟朋友一起,算是,合租?”
“莱姆斯·卢平。”佐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小天狼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昨晚提起过,“你记得?”
“你反反复复念叨的也就那几个名字,讲了九个多小时我就算不会英文也能记住这几个单词。”佐伊伸出手帮他数,“詹姆,哈利,莱姆斯,雷尔。”
小天狼星打断她,“我居然说了这么多。”
“是啊。”佐伊故意拖长了尾音,做出特别无奈的表情,“你甚至连莱姆斯是个狼人都说了,举报他就会被抓走的那种狼人。哦对了,还有你弟弟是个,嗯,那个单词,食死徒。”
“哇哦。”小天狼星有些尴尬地发出感叹,他以为他只说了战争的部分,那已经足够长,长到他可以再讲一天一夜,“我还说什么了?”
“说你自己是条狗。”佐伊抬手在空气里摸了两下,“来,乖孩子。”
“梅林的剃须泡沫啊。”小天狼星愤恨地让盘子蹭在洗碗布上,“我以为我给你讲了我如何英勇,你肯定会觉得我是个英雄。”
“是不太听话的狗狗。”佐伊看他确实可以把碗洗干净,决定去处理自己的地毯,早上小天狼星把她端给他的水杯打翻了,但她当时实在是太困,“小天狼星?”
“怎么了?”不太听话的狗狗顶着睡得有点乱的头发出来,手里还举着佐伊已经逐渐看习惯的木棒,佐伊看他有点呆愣的表情笑出声,“你整理过客厅了?”
“啊?对,地毯好像湿了。”
“你不记得是怎么湿的了?”
小天狼星摇摇头,“不会是我吧?”
佐伊只是笑,没回答,弯下腰把沙发复位,然后拖着茶几到合适的位置,“你随意吧,回家,或者继续待着。”她说着往卧室走,小天狼星收起魔杖挡在她前面,“那你呢?”
“换衣服去超市,家里什么都没,食材、零食、酒,明天就揭不开锅了。”
“我跟你一起去。”小天狼星身上紧绷的短袖打底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佐伊移开视线,看着他的脸,青茬从他的下巴上冒出来,看起来就扎手,“你还在发烧。”
“嗯。”小天狼星答应着,“也不碍事吧?”
“你在路上昏过去我可拖不动你。”
“我不会昏过去的。”
“是啊是啊,今天早上不知道是谁话说了一半就一动不动地倒在那儿了。”佐伊试图绕过他,被小天狼星固执地缠着,“我不记得了。”
“说明你病得很重。”
“说明我只是太困了。”
“你要买什么?我帮你带回来。”佐伊觉得自己还能好脾气地跟他商量一定是因为他头顶上炸起来的毛显得有点,可爱。
“我不需要买什么。”小天狼星的眼睛因为发烧还有些迷离,但他带着乞求看着佐伊笑,“我就是想去,带我一起吧?”
“你确定我带了一个可以帮我多拎点食物的劳动力而不是一个缠着我的腿要冰激凌吃随时可能赖在地上不走的狗狗?”
小天狼星敏锐地觉察出佐伊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你养狗?我从来没见过。”
“我养过。”
佐伊看着小天狼星表示了解地眨眼,生理性的泪水沾在他不短的睫毛上,和男人眼角的细纹形成反差,成熟的皮相,和过分真挚的神情。
“好吧。”佐伊放弃纠缠,“刚好可以借用你的摩托车去远一点的那个。”
“你可以当成带了一个自动跟随的购物车。”小天狼星满意地让开通向卧室的路。
“好。”佐伊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刚刚紧闭的门又打开一条缝,“我建议你洗个澡。”
小天狼星清爽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离退烧又近了一步,身上的烟酒气被冲刷掉,佐伊洗护用品的气味取而代之,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佐伊正抱着脚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说,“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怎么了?”小天狼星凑近她,佐伊小心地把脚趾上的创可贴撕下来,早上洗澡后贴上去的创可贴已经被血和别的什么液体浸透,佐伊皱起眉,接下来的几个几天她还要穿着高跟鞋跳舞,她拿出新的创可贴,“没什么,只是磨破了。”
“等一下。”小天狼星拦住她的动作,“等一下,我有个朋友曾经是治疗师,嗯就是你们的医生,我还记得几个简单的咒语。”
每个词佐伊都听懂了,但是佐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
“我可以试试。”小天狼星拿出魔杖,小心翼翼地托着佐伊的脚踝,念了一个很短的,佐伊没听过的单词,伤口变得灼烧然后又像放了一块冰上去。
“应该可以了。”小天狼星长出一口气,似乎完全不了解魔法到底是什么的人是他而不是佐伊。
佐伊收回自己的脚歪头看,新生的皮肤已经长出来,她伸手去碰,跟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谢谢。”
真的像带了一个会推购物车的狗狗,不用牵绳也能自己跟着,佐伊彻底享受了一下购物的快乐,估算着冰箱和储物柜里的空间,进货一般一点点把购物车堆满。
“买这么多东西?”小天狼星在她抱着几大盒牛肉往车子里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看起来像一个月都不打算出门了。”
“差不多吧。”佐伊对比着火鸡鸡胸肉和普通鸡胸肉的价格,最终还是决定拿一盒火鸡,“离圣诞节不到两周,我圣诞后还有一个星期假期。”
“你都打算待在家里?”小天狼星伸手帮她在购物车里整理出更多空间,佐伊着手开始挑选酒精饮料,“计划是这样,可能跟朋友聚会吧。”她拿起两瓶低档的红酒塞进缝隙里,“也不会聚整个假期。”
小天狼星伸手从货架上拿起几瓶果味的气泡酒,“这个好喝。”
佐伊抱起手臂歪头看他,“烧得连自己是什么物种都不清楚的人居然还记得这个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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