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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从来了竹水镇那一天，徐子涟就没有踏出过竹林。
起先是无法逃离这里，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做无用功。
小木雕丢了，就像是丢了魂魄。
徐子涟眼见的消沉下去，整日就坐在竹林边上，看着军队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一坐就是一整天。
小童送来水和饭，也不吃。
丢失了魂魄的日子，看起来没那么难熬了。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天，小童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看向徐子涟欲言又止。
徐子涟很敏感的感受到小童的不一样。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小童。
沙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没了以往的光亮，像是失去了太阳的向日葵，迷失了方向，在自己的哀伤和孤寂里枯萎。
小童忽然有了点不忍心。
少年一模一样的脸，让他难免有了一点恻隐之心。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将这个消息告诉少年。
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徐子涟反而笑了，即使他已经能预料到小童带回来的是怎样的消息。
“说罢，小童。”
“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不能知道的呢？”
小童低下头，说了：“朝都传来了消息，颜将军的婚期在即，三日之后，颜将军和丞相府公子成亲。”
说完，他便忍不住去看对面的少年。
少年“哦”了一声，反应好似很平淡。
只是身侧的手却猛地死死握紧。
眼里的火焰熄灭了又燃起。
小童忍了忍，默不作声的离开。
晚上的时候，他牵来了一匹马。
看着少年怔愣的样子，他小声解释：“这是我去镇上挑的马，现在出发或许还来得及。”
他说着，却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对上少年的眼神。
徐子涟看着马，没注意到小童的不对劲。
他从石头上下来，踉跄了一下。
伸手去摸马，马儿蹭了蹭他。
他再一次红了眼。
费了好大的力气，他爬上了马。
他没问为什么不雇一辆马车，为什么不找个会骑马的带他。
他什么也没问，只觉得光是能让他离开，就算是用走的，也够他高兴了。
徐子涟顶着夜色便出发了。
骑着马出了竹林的那一刻，他还有些恍惚。
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少年漂亮的眸子又亮起了光。
小童会马术，骑着另一匹马在前。
徐子涟在后边跟着，即使大腿磨得生疼，颠得他胃里一阵翻涌，他也在朦胧的夜色间露出了一抹笑。
三日，滴水未进。
看着远远的的街市，徐子涟除了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马停在了丞相府前，他趴在马上，看着丞相府的牌匾。
不满意的扯扯缰绳。
马儿调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所有人都看见一匹马奔走在街市里，上面驮着一个虚弱的少年。
府前张灯结彩，喜庆非常。
徐子涟赶到时，只听见里面高高的一声：
“礼成——”
少年一下子从马上摔落，滚到地上。
“不不不......”
徐子涟使劲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
他今天穿着一身红衣，但丝毫提不起他苍白的气色。
满座宾客，围得水泄不通。
他被人群挡在外边，怎么也挤不进去。
期间还被几个女人推搡了几下，差点撞到柱子上。
他一心想要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将军......”
“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别拦着我......”
所有人都在喝彩的时候，人群外有一个少年不断哭泣祈求着。
“送入洞房！”
一声高喝。
在一众起哄声中，人群缓缓移动。
人群走动间，外围的徐子涟拼命看去，终于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漂亮精致的少年，红晕着小脸，带着幸福的笑。
娇软动人的眼眸竟朝他直直看过来。
少年看着他，轻轻张口：
“阿涟，颜棠是我的了。”
晴天霹雳般，徐子涟僵在原地，无法再动弹半分。
掩盖在喜服下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女人的手握的很紧，嫣红的唇瓣凑到少年的耳边说着什么。
“子寒，你在看什么？”
女人隐隐只露出了下巴，脸朝少年看的方向转过来。
徐子涟飞快的躲开，跑出了将军府。
缩在墙角里，失声痛哭。
他听得分明，女人说的是“子寒”。
如果女人一开始便知道成亲的对象是徐子寒，那么他拼命赶回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原来替嫁的徐子寒，才是将军真正的心上人。
过往种种，都像是一场梦。
而他就在这场梦里，信以为真。
或许在第一次见面里，他徐子涟就已经被将军放弃了。
这场婚约，从来都不是他的砝码，而是徐子寒的机会。
如果只是徐子寒的计谋，他还可以冲进去大声制止，可是，如果将军原本爱的就是徐子寒呢？
果然啊，落败的只有他徐子涟一人。
他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爬上了马。
冲出了城门。
重新回到竹水镇，像是忘记了一切。
徐子涟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只是更加沉默寡言。
小童经过，却听到徐子涟淡淡的声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同意让我回去？”
小童没说话，低着头离开。
“你们谁都别想骗我，军队是从这里经过的，如果将军回来也会从这里经过。”
“成亲？徐子寒别想骗我！”
少年坐在石头上，抱紧自己，眼睛看着远方，嘴里喃喃。
天复一天。
徐子涟执意要等军队回来，不论小童如何劝说，少年也执意认为和徐子寒成亲的绝不会是颜棠。
他亲眼看着颜棠率领军队前往边关，怎么也不肯相信徐子寒和颜棠成亲的事实。
小童劝不动，也不再劝。
终于有一天，边关传来捷讯，军队回来了。
徐子涟守在路边，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从面前经过。
只是为首的人里，没有那张黄金面具。
徐子涟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焦急的张望。
终于队伍间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黄金面具。
只是那张面具的主人是躺着的，浑身血污，毫无生气。
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腿再也迈不开一步。
军队从他面前经过，以往的威武，现在他只觉得萧凉。
颈部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想哭却哭不出来。
连一声细碎的呜咽也发不出。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打碎了，一瞬间不止心脏，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黑暗一阵阵的袭来。
像是一只手拽住他不断沉入沼泽里。
最后一片光，也熄了。
第179章 被毒害的大将军48
军队离开时，徐子涟没有追上。军队回来时，再追也没有意义了。
竹水镇的天气多变，才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
蒙蒙细雨中，少年伫立在路边，眼神迷茫。
身上的青衫沾染了雨水，渐渐湿透。
袖子沉甸甸的，徐子涟摆了摆袖子，“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
天空乌黑一片，黑压压的。
大片乌云笼罩，似乎提前进入了黑夜。
雨越下越大。
大颗的雨水滴落在徐子涟的脸上，冰冷生疼。
“死了......死了......”
徐子涟喃喃的说道。
实在不敢相信，颜棠竟然死了。
那么厉害的颜棠，怎么会死呢？
大雨倾盆。
站在大雨中，徐子涟只觉得浑身冰凉，只有眼眶是滚烫的。
明明没有人掐住他，但是他却觉得下一秒要窒息死去。
“颜棠怎么会死呢......颜棠那么厉害......”
徐子涟想不明白，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个问题。
只是大雨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站在雨幕里，任由风吹雨打，等到身体麻木了，僵硬了，他才缓缓顺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雨里独行的少年，像是被遗忘了一棵小草。
没了替他遮风挡雨的人，只能独自饱尝艰辛。
竹林里，小童发现二公子不见了，便慌忙追了出去。
只是他实在是跟不上少年，少年像是用了全力在奔跑。
等到他追出去时，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色变了，小童赶忙回去拿了伞，守在竹林口，等着少年。
等到少年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竹林口时，小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少年一脸苍白，嘴唇都冻得发紫。
小童心里一惊，赶紧撑着伞跑过去。
将手里的衣服赶紧披到少年身上。
“二公子，您去哪里了？”
“二公子，您可急死我了，可担心死我了，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走着回来了啊？”
小童裹紧了少年，带着少年往里走，一路上絮絮叨叨。
他不敢看少年，只是手在微微颤抖。
少年脸颊上流下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上。
冰冷，又绝望。
徐子涟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小童让他坐在了椅子上，夏日里生起了炭火，棉被一层一层的裹在了少年的身上。
即便如此，也止不住少年的颤抖。
小童急忙去屋里拿来了干净的衣服，放到少年身边，让少年换上，
又去厨房将水烧上。
一路忙活，回到屋里时，少年还是呆坐在椅子上，不住的颤抖。
衣服就放在手边，一点也没动。
小童忙碌的身影一下子就钉在了原地。
整个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愧疚弥漫在心头。
小童慢慢走过去，将裹住少年的被子拉开，拿起旁边的衣服。
“二公子，您先把衣服换下来吧，这样下去会染上风寒的。”
小童低着头，声音极低。
少年没有反应，小童喊了几声，徐子涟才慢慢将视线移到眼前人身上。
徐子涟看着小童，没有表情的脸上，一下子笑了。
“小童......”
他轻轻喊道。
“哎，二公子，小童在呢。”
小童连忙应了一声。
徐子涟笑着，嘴唇却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小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呢？你是哥哥的人，怎么会突然放我离开这里，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少年通红的眼里，一下子泪水弥漫。
他已经哭了太久了，时间太长了，就像是永远也哭不完一样。
眼睛也肿了起来。
声音也哭哑了。
小童闭紧了嘴，不敢说话，亦不敢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知道的，他知道徐子寒要成亲了，所以按照徐子寒的指示，他故意放徐子涟回了朝都，就是要少年亲眼看到成亲的景象，彻底死了心。
他是徐子寒的人，但是他偶尔也会心疼一下这个和大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弟弟。
他想不明白，明明小时候很要好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为什么有一天变成了这样。
他年纪小，想不明白，只知道徐子寒是他的主子，即使他心里再心疼，也要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做。
小童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徐子涟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像是一张白纸。
苍白无力。
小童看得心慌，不敢看。
徐子涟收了笑意，脸上都是迷茫和孤寂。
“我真可怜，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拥有......”
这话说得很轻，分量却很重。
小童这下不仅不敢看，也不敢再听。
徐子涟还在继续说，说着说着，他像是稳定了情绪，忽然问道：
“小童，徐子寒成亲的是谁啊？”
小童怀疑自己听错了，偷偷看了一眼徐子涟。
少年脸上除了恍惚，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很奇怪。
他看不明白。
“小童，牵着徐子寒的人，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我没有看见，你应该也是没有看见的......”
沉默了一会儿，徐子涟又问。
“小童，出征的军队回来了，你知道么？”
“真快啊，这是最快的一次了吧。”
“军队里抬着的戴着黄金面具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我觉得她很熟悉......小童，你认识么？”
......
像是进入了自己的臆想，徐子涟一遍一遍的自说自话。
只是他每说一句，小童便胆战心惊一分。
他不敢做声，直到少年停止了说话，眼睛盯着他，他才低低出声：
“二公子，大公子成亲对象是颜将军。”
“颜将军？”
徐子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扑哧”一下乐了。
“小童，你生病了吗？怎么会是颜将军呢？”
“颜将军她啊......她战死啦......”
小童心中骇然，一瞬间，他明白了大公子所有安排的用意。
不禁汗毛直竖。
再不敢和徐子涟搭话，像是默认了少年说的“严将军战死”一样。
在少年的无声流泪中，退出了屋里。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尽职伺候在主子身边。
第180章 被毒害的大将军49
一晚上没有换衣服，湿漉漉的坐了一晚，
果不其然，徐子涟发起了高烧。
房里放了一个大桶，一整夜过去，桶里的热水也已经凉透了。
小童没有走远，就守在了门口。
听着屋内的小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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