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这样的朋友时刻提醒和鞭策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听筒里传出两人此起彼伏的笑声,像是春夜的交响曲,背景是青春的基调,明快的旋律将两人裹挟向前,让白意短暂忘却了今天的不愉快。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还没回宿舍吗?”静下来时,白意才发现电话那头安静得出奇,这非常不符合宋伊然的性格。
“回了啊……我现在每天独守空房。”提到这个话题,宋伊然显得有些奄奄的。
“另一个姐姐呢?”研究生宿舍是两人寝,和宋伊然同寝室的还有另一个研究生姐姐,白意同她接触不多,对方是个挺外向的大姐姐,每次去找宋伊然,这两个人都跟说相声一样,挺有意思。
宋伊然俨然一副落寞的样子,蔫蔫道,“已经很久没回来过,她好像谈恋爱了。”
白意算了算,研一的学姐也有24岁了,谈场恋爱不算过分,况且恋爱多美好,虽然她自己没有经历过,但也着实为其他人感到美好,“哦……那是好事,不都说没有谈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么?我支持姐姐。”
“这么说也没错,我也支持她。”说完,又是一阵笑意。
“如果换做是你的话,我也会支持你的呀。”经历了交流这样一件事,白意总觉得宋伊然的那位追求者于她有恩,说话也不免偏袒了些。但劝人谈恋爱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情,所以白意点到为止。
“容我想想……”宋伊然心中也在犹豫。坦白讲,她并不是女海王,也不喜欢在自己的池塘养鱼,和梁辰保持联系也并非把他当作备胎,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她不愿草率开始,所以这些日子里,她确实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
白意感觉到了宋伊然的纠结,便也不想再徒增焦虑,宽慰道,“好啦,都说女生之间的聊天不管开始时是什么,最后都会归结到男人身上,我看这句话不假。”
“小意,没想到你也懂这个梗!”宋伊然有些意外,她一直觉得白意是不谙世事的乖乖女,没想到竟懂得这样多。不过转念一想,白意的年纪也该是懂这些的时候,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当然啦!”白意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说完,宋伊然看了一眼时间,女生之间聊起来没完没了,转眼间就快熄灯了,她赶忙同白意道,“好啦,不早了,我去洗漱,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别忘了来拿草莓。”
“好。”白意的心情不错,说话时尾音有些上扬,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和可爱。
挂掉电话,白意心里觉得挺通畅,是那种一天的心事压在胸口后突然豁然开朗的感觉。
轻松之余,白意在心里思忖着是不是该去和韩凇再次道谢,谢谢他在今晚那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中解救她,收留她。
不过想想,他似乎不喜欢自己时不时地发表致谢感言,于是作罢。
-
白意走到窗边,她的窗户刚好对着别墅的花园。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冬天,韩凇找人栽了很多花。
几个月过去,不知道这些小生物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熬过这个凛冽的寒冬?
推开窗透过朦胧的夜色,花园里的植物已经有了嫩绿的颜色,草坪上没有什么杂草,想来韩凇应是找人打理过了。
晚风裹着春夜的清新扑面而来,鼻尖都是生机勃勃的气味。
突然就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豌豆姑娘。
豌豆姑娘在高塔里等待着心爱的人也是这样的心态吗?
很惬意,好像一切都有希望。
手机在床上震动了几声,白意没有理会。时间已经不早,大约只有app的广告才会在这个时间孜孜不倦地发来各种通知消息。
她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破坏难得的好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白意打了个寒颤。
到底还是春天,看似温和的春风中带着刺骨的料峭,她伸手关上窗户,准备休息。临睡前查看手机里的消息,是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白清晖。
这三个字似乎成了她的禁忌,每看到一次,心情值就做一次减法。如此,一连六七个电话,白意的心情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这些电话唤醒了她强压下去的记忆,又将她拉回到了晚宴中,那种难堪、羞赧、愤怒、不解、委屈,全都涌上心来。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关灯,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塞在枕头下面。随后闭上眼睛,渴望下一秒就能熟睡。
可偏偏自己又不是那种心无旁骛的性子,像是钻进了牛角尖,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在半梦半醒之间都会出现幻觉,一种被白清晖掌控人生的幻觉。
简直是噩梦。
夜晚总是会将人的情绪放大。白意看了一眼门缝,不再透出光晕,想来韩凇已经睡了。她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解锁的瞬间,白清晖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她想,如果白清晖能将这份坚持不懈的行事风格放到工作上,说不定公司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情绪突然达到最高点,白意不想再逃避了,她不想生活在这种被人支配和掌控的恐惧中。
因此,向来喜欢置身事外的她这一次决定为自己争取,彻底决绝地争取。
-
电话接通后,白意没出声,等待着对面的人先开口。
白清晖的声音中带着后悔和小心翼翼的谄媚,“一一。”
第44章 决裂·买醉
换做是之前,白意可能会再次心软,不过这次她不会了。
于情于理,她已经做的足够。
她无比看重亲情,可亲情却无端伤害她这么多次,再多的热情都会被浇灭。
白意走到窗边,窗户的缝隙透着风,有些凉,这凉意让她清醒,“您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
白清晖放下身段,如同之前每次的作为一样,用诚挚的语气和白意表达歉意,“一一,今天的事情是爸爸做得不好,我不知道你和韩……”
白意不屑地轻笑一声,这么多次,他连道歉的语法都不肯换一换,“您是觉得愧对于我,还是觉得韩先生的钱足以让您放弃和李总的交易?”
白清晖有些意外,向来乖顺的白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白意语气平静地质问道,“我说错了吗?”
白清晖有一种面具被人拆穿后的无地自容,于是只能抬高音调来为自己的话增加一些可信度,“爸爸是为你好,趁爸爸现在还有点能力,趁你还年轻,给你找一门好的婚事,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白意轻笑,她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封建时代,没想到自己竟会经历这些,“您觉得这是好吗?不知道您和那位李总签订了怎样的协议,或者我应该这样问:不知道在您的眼中,我值多少钱?”
白清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白意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从前在我心里,您始终是我的父亲,是那个我生病时把我抱在怀里一整夜的人;是我学骑车的时候,在我身后扶着我,给我最大安全感的人。可现在我也弄不懂了……将我原本的家庭拆散,将我的存在变成一笔交易的人,也是您。”
白清晖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又或是谎言被拆穿后的无地自容,他从未见过这样满身带刺的白意,“一一……你怎么能这样对爸爸说话呢?”
从前他一直觉得白意是一个逆来顺受、乖巧无害的人,哪怕上次被人欺负成那样,她也还是会选择原谅。
而今天这个竖起了浑身刺的白意,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白意温软的性子本就遗传自他,反而是经过时间的磨砺,才有了棱角,这让白清晖招架不住。
白意反问道,“那我该怎么说呢?您从前又没有教过我。”
如果说语言是一把刀,那白意今晚的话可谓是刀刀毙命。
眼角滑落两行清泪,语气丝毫未变,“是不是要我把命还给您,您才满意呢?”
白清晖怕了,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慌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一一……”
白意抬头,抬手将眼泪拭去,“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妈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我养大,我才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放弃生命。”
“那就好,你千万别想不开,今晚都是爸爸的错,韩先生那里……”白清晖嘴上说着道歉,心中却只是计算着怎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韩凇这尊佛他招惹不起。
白意打断他,“我和他并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帮不了您。”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回来之后仔细想了想,我们断绝父女关系吧,我会去请律师起草协议。从前您没有支付抚养费,也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这些我都不要了。从此以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您现在儿女双全,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白清晖错愕,这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又或许,他没想过白意那温润的性子此刻竟会如此决绝,尽管同林晚音离婚后,他从未参与过白意的生活,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一……”
“请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再见。”
说完,白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站在窗边,愣神许久。有些惊讶于自己作出的决定,但一切又像是情理之中,并非毫无征兆。大约在住院那一次就已经动过这个念头,而现在不过是把最后的联系斩断而已,那份痛苦与折磨持续太久,她已经适应与痛苦并存的日子。
心痛吗?当然是痛的。但她知道,不破不立。
自己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刮骨疗伤,那些病灶已经侵入到骨头里,继续任其发展只会伤情更重。倒不如狠下心来,将那入骨的病灶与溃烂的皮肉一同割舍,以换得一个自由身。
-
心绪杂乱,今晚注定难以入睡。白意想找些什么催眠的方法,思来想去,想到楼下的餐厅里有一面酒柜。
白意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餐厅里有一面胡桃木色的柜子一直到顶,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不同年份的葡萄酒。
起初,白意以为这些是空酒瓶,大约韩凇有什么收集酒瓶的癖好,就像现在的年轻人收集盲盒一样,集齐全套才满足,抽到隐藏款更是能换得几天的好心情。
但有天收拾厨房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些酒都是未拆封的,上面都标有不同的数字,即便她是门外汉,也知道那些是葡萄酒的年份,有些是老酒,不用想也知道,那葡萄酒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但也有很少的几瓶是近些年的,她此刻想讨些酒喝,那么多酒,应该能找到一瓶自己能够付得起钱的。
白意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下楼。担心影响韩凇休息,她没有开走廊的灯,就这么摸索着去了厨房。
好在别墅的格局方方正正,很规矩,走过去没怎么费力气,一直到楼下时,白意才想起手机有一个“手电筒”的功能。
白意打开手电筒,照着酒柜上下打量,思忖着找一瓶最便宜的酒喝。
眼睛顺着红酒一瓶一瓶看过去,她不太了解红酒的价格,甚至连上面的字母也不是很明白,于是在网页的搜索框里输入【1982年LAFITE价格】,跳出来的价格让她直接关掉了网页。
这样一瓶酒竟然要5万块,比她从前大学三年的学费还要贵,这可真的算得上是“金樽清酒斗十千”了。
突然有些心酸,原来穷人连买醉都不配,因为买不起。
白意不清楚红酒的年份是否越久越值钱,她又拿了一瓶看起来最“老”的一瓶,搜索着【1964年红酒价格】,大约要一万多,和刚刚那瓶相比,已经算是很划算了。
看来,红酒的价格和年份关系不大。
白意一连搜索了几瓶红酒,大约都要几千元一瓶,贵的那些她甚至都不敢用手碰。
思忖着要不要叫份外卖时,酒柜最下方的角落里有一瓶2014年的红酒,白意蹲下,按照之前的流程搜索着价格。
1500元。
这在韩凇的酒柜里相当于乞丐级别的价格了。
白意又换了搜索引擎查询了几遍,确定这瓶酒的价格自己还算可以承受之后,将它从酒柜里拿了出来,轻轻放到桌上,以免酒瓶和餐桌磕碰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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