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太习惯和他当面说情话。
韩凇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他是这样想的。
他想,感情始终是细水长流的,他和她还能在一起很久,以后有的是时间。
“奶奶怎么样了?”白意抬眸问他,眸光中满是担忧。
“还在昏迷。”韩凇放开姑娘,牵着她进了住院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你别急,奶奶那样善良的人,会有福报的。”似乎在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迷信上,白意不信这些,但此刻,她希望这些能够成真。
“但愿吧。”韩凇回应道,想起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不知道白意今晚作何打算,“晚上回宿舍吗?不回的话,我让司机送你回别墅。只是今晚不能陪你了,奶奶还没脱离危险,身边离不开人。”
“我晚点回学校。”这个节骨眼上,白意不想给韩凇添乱,她只是很想他,想来看看他,让他知道,始终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赶得上回宿舍吗?”没记错的话,舞蹈学院宿舍关门的时间很早,白意这样来回折腾一趟,时间很紧张。
“来得及,最近毕业季,舞蹈学院演出很多,我们经常要排练到很晚,主任和宿管打过招呼了,晚上十一点会再开一次门,我赶在那个时间回去就好。”这话不假,不过白意很少练到那么晚,可能和个人习惯有关,她比较习惯早上起早一些,并不喜欢熬夜。
韩凇看了眼腕表,除去回学校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下了电梯,拐了两个弯就到了老太太的病房,张嫂见到韩凇和白意,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韩凇和白意在一起的事情张嫂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韩凇一直让张嫂瞒着家里的长辈,因此,对于白意出现在这里,张嫂有些意料不及。她颔首,“白小姐,您来了。”
“张嫂好。”白意比之前要自在许多。
“您回去休息吧,我晚上在这里。”韩凇对张嫂道。张嫂年纪大了,晚上陪床这种事情,还是他来比较好。
“您刚出差回来,先回去休息一晚吧,我在这也没关系。”张嫂知道韩凇辛苦,况且只是一晚而已,在哪睡觉都一样。
“没事。”韩凇没再多做解释,但言语中的拒绝毋庸置疑。
“那好吧,有事您喊我。”张嫂知道韩凇道意思,他这个人面冷心热,做了十分却只说一分,懂的人知道他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不懂的就只觉得他是个众人勿近的冰山。
看到白意在,张嫂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便答应了。
“好。”韩凇颔首。
送走了张嫂,病房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各种仪器“滴滴”的声音。病床上的老人神色平静,即便没有表情,脸上的褶皱却也像往常一样带着慈祥。
白意从病床旁边坐下,气氛有些沉重。
“饿不饿?用不用让司机买些夜宵来?”韩凇拉过一张椅子从白意身旁坐下,借着病房昏暗的灯光,他打量着白意,小姑娘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些,不过她的骨相极好,瘦一些之后五官更加突出和立体,肩膀瘦削,身姿绰约,更多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白意摇摇头,“我不饿。”
“嗯。”
一时无言,白意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韩凇。
这样的时刻她也经历过,在现实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只能这样陪他。
想起母亲林晚音去世前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那时候白意常常坐在床边陪她聊天,陪她回忆以前的事情,再陪她感受时间的流逝。
像是想起了什么,白意侧过头问韩凇,“奶奶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吗?”
韩凇不明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清楚,于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小姑娘拿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翻找出一本书来,之前住院的时候奶奶常常让白意给她读书,不知道老太太现在能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如果昏迷还有知觉的话,她该会很无聊吧,白意想用这样的方式陪着她,“我给奶奶读书吧,让她知道我们在陪她。”
韩凇惊讶于小姑娘的善解人意,以前在新闻中也看到过这样的案例,他点了点头,“好。”
韩凇揽过白意的肩膀,手臂经过她的后背时,发现背部的衣服是湿的,“衣服这里怎么湿了?”
白意将手中的书放下,手绕到背后摸了摸,刚刚她排练结束就赶来医院,练功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会儿才发觉后背有些凉意,有点不好意思道,“刚刚排练完没来得及换衣服。”
“小心着凉感冒。”韩凇接过她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的矮柜上,起身走到一旁,那里立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下午梁辰让司机把他的行李箱送到了医院,韩凇将行李箱放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T恤后,又将行李箱拉链拉好,推到一旁。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提箱子的时候手臂的线条紧实有力。
倏尔,那只手臂握着一件衣服递到白意跟前,“这件衣服是干净的,你去换上再来读书吧。”
白意看着韩凇手中叠的整齐的衣服,接过,“好。”
她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老太太住的是VIP病房,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间小型公寓,设施都极好,该有的地方都有,连卫生间都很宽敞。
白意脱下自己身上被汗浸透的练功服,换上了韩凇的T恤。
韩凇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像是一条连衣裙。
她捏着衣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韩凇身上那熟悉的冷冽味道。
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好像此刻她才真的体会到韩凇在自己身边。
白意整理好衣服,又顺便洗了把脸,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终于缓和了一些。
回到病房,病房内空荡荡的,找了一圈都没有韩凇的身影。奶奶在病床上躺着,白意不敢轻易离开这里,便打开门,探出头,朝走廊里探寻着。
路过的护士见到白意,明了。刚刚韩凇牵着这姑娘来病房的事,住院部都传开了,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
护士冲白意笑了笑,指了指走廊尽头,“韩先生在前面的办公室,管床医生正在和他说病人的情况。”
白意也回以一个微笑,“那我在病房等他吧,谢谢你。”
“不客气。”
白意又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微弱的灯光衬得她肤色苍白。
她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旁的书,打算从头开始读,想了想却又将手边的书放下。
起身,去洗手间拿了条毛巾,用温水打湿后拧干,随后小心翼翼地给老人擦拭着面颊、手臂。
以前林晚音住院的时候,白意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因为母亲爱干净,这样擦身子会让她觉得舒适。
而此刻,白意当然清楚,这些事情大约轮不到她做,张嫂能够打理好一切,可一想到韩凇,便觉得也没什么不行。
她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老人的额头和面颊,才几个月没见,竟无法将面前这个老人同之前神采奕奕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奶奶,我是一一,您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在这里住院的时候见过您。”白意徐徐开口,就像许久不见的老友一样。
“您应该记得的吧?我那时候情绪很低落,您应该看出来了,谢谢您那段时间一直陪着我。”
“虽然您不说,但我很明白,您让我念书给您听,实际上是为了开导我吧?”
“没来得及和您说一声谢谢。”
“我常常想起那段时间,您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呢,所以我现在在很认真的生活。”
“您一定纳闷我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听说您又病倒了,我想来看看您。其他的话,还要等您醒来之后,再当面告诉您。”
“您一定要醒来呀,韩先生在这里陪护很辛苦,他很担心您。”
“我也很担心您。”
“但是想让您醒来,不仅因为您是韩先生的奶奶,而是因为您是一个善良慈悲的人。”
“您应该知道,我没什么家人,大概经历的背叛太多,我也很少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您之前告诉我,无私地爱身边的人,便能被无私地爱,我想这句话是对的,我也正在学习怎样去爱人。”
“但可能没有掌握正确有效的方法,如果您能教教我就好了。”
说到这里,白意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毛巾,从自己的小包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一条红色的绳子,成色不算新,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她想把这条绳子戴在老太太手腕上,可看了看老太太指尖连着的仪器和手背上的输液器,担心会妨碍医生治疗,便将红绳放在了老太太的枕头旁边,柔声道,“这是以前去寺庙里求来的,跟您说实话您别笑我,其实我不信佛,但从现在开始就信了呢,希望它能保佑您平安渡过难关。”
说完,白意又拿起毛巾,试了试温度,已经有些凉了,便没再继续给老太太擦手。她将老太太额前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轻声道,“等您醒了,给我讲讲韩先生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听说男孩子小时候都要调皮一些,他呢?他小时候调皮吗?”
“他小时候应该也很懂事吧。”
韩凇刚回病房,就看到姑娘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给老太太擦手。她的动作真轻,声音也轻飘飘的。
与其问老太太,不如直接问他,“想听什么?我告诉你。”
第66章 失约·铃兰
白意闻声转过头看向韩凇,她不知道刚刚说的那些话究竟被他听去了多少。仔细回想着,似乎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连动作都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
“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韩凇走过来,揉了揉白意的头。
最近忙的厉害,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是难得的轻松。
他想和她找些话题聊一聊,直到这会儿回到病房看到她,才觉得真切。
白意仍是没有开口。
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鲜少主动问询韩凇的事情,虽然两人这样亲密,但有的时候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她只了解当下那个他,而从前的韩凇,白意一无所知。甚至此刻对韩凇也说不上了解,如果非要解释,那她可能只了解当下韩凇的一面。
在她的认知里,韩凇并不是立体的,这也是她常常觉得不真切的地方。
不过看着韩凇,一切都挺难问出口。她当然知道韩凇很优秀,问的太多,就像是自己在觊觎着他的某些事情一样,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白意把它认定为是自己的敏感。
韩凇回想了一下与她相处的日子,好像两人之间的交谈确实不算多,他不是一个喜欢多说的人,总觉得一切想法都应该在行动里,就像他喜欢白意,但不会把“爱”挂在嘴边,可他会在心里规划和她的以后。
其中的周折她不用知道,那是他作为男人应该承担的。
不知道老太太这会儿能不能听到他们的交谈,韩凇牵着白意走到窗边,郑重其事地和白意交待着,就像是以前面试新员工时,对方详细的自我介绍:“我叫韩凇,两点水雾凇的凇,今年28岁,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任职,工资还过得去,能养得起自己,过段时间应该会升职,再多一个人也能负担得起。”
说到这里,韩凇停住,看向白意,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白意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面色羞赧,没敢看他。
韩凇不善甜言蜜语,而正是因为每句话都发自内心,才更显得弥足珍贵。
“上次在山庄,你见过我几个朋友,准确来讲算是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贫了些,但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抬手蹭了蹭鼻尖,又继续道,气流流武陵爸爸尔唔“我的家庭情况很简单,家里的长辈只有父母和奶奶,奶奶你见过了,我母亲……你应该和她通过电话。”
白意不知道他把自己介绍得这样详细是要做什么,只是不由得点了点头。她想起很早之前无意间接到的那通电话,韩凇的母亲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并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而是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如此,家庭、朋友、工作,这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见见我的父母。”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来问我。”
韩凇上前拥住姑娘,姑娘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男人习惯性地把白意的碎发撩到她耳后,顺便捏一捏她柔软的耳垂,看着那颗小小的耳垂变红,她害羞的时候,红色总是先染上她的耳垂。
他把这些统统都讲给白意听,希望能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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