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包骨肉的身体上,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
最后还是崔琼音走过来,打破了僵持的氛围,问那个小男孩:“你家中的人呢?”
小男孩不说话,倒是姜景炎望着谢归渊,笑容发冷:“那就要问问谢掌印了。”
第19章
谢归渊面色不改,幽深的眸子看向姜景炎,淡淡道:“齐王这是何意。”
姜恬皱了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姜景炎锐利地看过来:“据本王的侍卫带回的消息,这孩子的娘亲已经故去,他爹虽然尚在,却因为要修建摘星台,无法归家!”
京中谁不知道摘星台是皇上在谢归渊的建议下,执意要修的,也就是说,谢归渊是害他们父子分离的罪魁祸首!
这下周围的百姓看谢归渊的眼神更加怨愤,有的仗着自己躲在人群里,小声地抱怨着:“唉,进了那种地方还能活着出来吗?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
“大奸臣,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他竟然还要修劳什子的摘星台,当真可恨!”
谢归渊淡淡垂着眼眸,不发一言。
肖昨等人听到,倒是气得不得了,厉声问:“是哪个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当然不可能有人出来,垂着脑袋往后躲。
崔琼音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忌惮于谢归渊泼天的权势,什么都不敢说。
她看向谢归渊的眼神,除了不满,似乎还带着遗憾?
可她在遗憾什么?
姜恬想不通,暂且把这事搁置,手指动了动,示意谢归渊放开她。
男人瞥了她一眼,松开手。
姜恬转头吩咐春兰:“去把本殿的披风拿来。”
“是。”
春兰回到马车上,取了披风来。姜恬接过,将披风轻轻盖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她半蹲下来,为他整理着系带,缓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夕阳已经西下,深秋的温度很低,小男孩刚刚赤着上身在寒风里站了那么久,嘴唇都冻紫了。
此刻被温暖的布料包裹,肌肤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鼻尖微动,嗅到了一股属于姜恬的馨香。
他第一眼见她就觉得惊艳,此刻她“雪中送炭”,更给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柔光,小男孩十分动容,脸越加红了。
“我叫虎子。”
“虎子,”姜恬起身,柔和地看着他,“你想你爹回来吗?”
虎子警惕地看了谢归渊一眼,没吭声。
姜恬循循善诱:“我们刚从摘星台回来,如今修建摘星台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
话还没说完,谢归渊的表情猛地一变,冷声道:“十七公主,回来。”
姜恬看着他,满心的不解。
他为何要自己阻止自己?让自己解释清楚,这些百姓就不会再用那样恶毒的话语谩骂他了。
她看过原著,如今摘星台动工没多久,调过去的工人全都是真的罪大恶极之人,某种意义上说,谢归渊还是做了好事。
谢归渊眸色寒冽,摘下手套,朝她伸出修长冷白的手,冷冷吐出两字:“过来。”
姜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再说话,默默地往回走。
虎子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崔琼音来到他面前,他才回神。
“虎子,你爹是犯了罪?”崔琼音问。
姜恬已经回到了谢归渊身边,看到他咬了咬下颚,眼刀扎向了崔琼音。
虎子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姜恬脸上,鼓起勇气说:“姐姐,我不想我爹回来!他只会喝酒,醉了就打骂我和娘……娘已经被他打死了!我巴不得他也死了!”
说着,他哽咽起来,重重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娘死后,他活着都是一种奢望。身上的披风,是唯一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他本不想说这些事的,既然“神仙姐姐”想知道,那他就说!
姜恬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疤时,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同情又怜惜地看着他。
围观的人也变了脸色。姜景炎手里还拿着虎子的衣服,表情僵住。
崔琼音望着谢归渊,松口气似的,绽放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其他的百姓们都跟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们一直以来接受的观念正在被冲击。难道谢归渊这次真的做了一件好事?
脸色最难看的,反而是谢归渊。
他重重一拂袖,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睥睨着下方的姜恬,吩咐道:“服侍公主上马车。”
下人们瑟瑟发抖,把姜恬送到了车上。
“走。”冷冷吐出一个字,谢归渊策马当先。
虎子愣了下,赶忙追着马车跑:“姐姐!你的披风还在我这!”
谢归渊攥着缰绳的手更紧,好似下一秒就会一鞭子抽过去。
车窗打开,姜恬从里面说:“送给你了。”
虎子眼睛锃亮,宝贝地抓着披风的一角:“谢谢姐姐!”
车队行进速度很快,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很快就完全看不到虎子他们的身影。
姜恬察觉到了谢归渊心情不善,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到了前方的岔路,谢归渊下了命令:“肖昨,你护送公主回宫,其他人同我回府。”
肖昨:“奴才遵命!”
姜恬愣了下,忙从车窗内探出头来:“掌印?”
谢归渊不带任何温度地看过来:“回宫之后,办好答应咱家的事。”
话毕,他一甩马鞭,骏马登时加快了速度,两队人就此分开。
春兰坐在姜恬身边,不解地说:“掌印大人这是怎么了?”
姜恬摇摇头:“不知道。”
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呢,约好回府一起把大雁烤了,结果他说变脸就变脸。
“他不会是生您的气了吧?可您也没做什么呀?难道帮他说话也有错?”春兰嘀嘀咕咕。
姜恬排除其他的可能,发现只剩下这个原由。
而且以谢归渊的秉性,完全可以不搭理姜景炎,刚刚他却主动询问,就好像……故意要让姜景炎说下去!
他想百姓们恨他?为什么?
想到谢归渊的冷淡,她心里不大舒服。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姜恬从玄武门进了宫。
她同驾车的肖昨说:“先去趟芙蕖宫。”
好不容易才和谢归渊拉近了些距离,结果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再不好好努力,她怕谢归渊把她丢去山里面喂狼。
从马车换上步撵,天都黑下来时,姜恬来到了芙蕖宫。
繁华过去,芙蕖宫透着萧索。
忽然,池良娣的宫殿那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姜恬神色一紧,同春兰说:“咱们快去看看。”
春兰扶着她,两人匆匆来到殿内,就见蝶贵人手里举着一个香囊,正在痛斥池良娣。
“……好啊,你竟然敢和宫里的侍卫私相授受?看本宫不告到皇上那里,让皇上狠狠治你的罪!”
池良娣百口莫辩:“我没有!这两日我一直在宫中禁足!”
“你的贴身姑姑又没被禁足!现在外男的东西都在你宫里搜出来了,你竟然还狡辩!”蝶贵人一声令下,“把她给本宫看好了,速速去通传陛下!”
“谁敢去?”姜恬冷斥道。
池良娣刷地看过来,激动的说:“十七,你回来了?太好了!”
虽然谢归渊派人给她传了消息,但见不到姜恬,她这心里还是不安生。
姜恬走过来,挡在她面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母妃,儿臣让您担心了。”
池良娣红着眼圈上下打量她:“平安归来就好啊。”
蝶贵人死死瞪着姜恬,怒火中烧。这个该死的姜恬,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姜恬扶着池良娣先坐下,随即唤了明月姑姑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凭借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想定我母妃的罪?”姜恬讥讽蝶贵人。
“是不是来路不明你母妃最清楚,”蝶贵人恶毒地说,“亏本宫还以为她是个老实人,原来不知道和人勾勾搭搭多久了!”
池良娣焦急地否认:“我真的没有!”
姜恬抬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双清凌的眸子望着蝶贵人:“这么多年过去,你往人身上泼脏水的本事见长。”
蝶贵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就帮你想想。春兰,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三等宫女走进来,跪在地上。蝶贵人看清她的脸后,面色猛地一变。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十七公主什么意思?”
“不过五年过去,蝶贵人就忘了吗?当年你栽赃嫁祸别的嫔妃,不就是她帮你销毁证据的吗?”
第20章
蝶贵人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垂下的指尖颤抖着:“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当年有个美人受宠,被皇上安排住在芙蕖宫内,你伙同韩答应栽赃她和侍卫书信传情,致使她被皇上杖毙。而从她房中搜出来的书信,都是你模仿她的笔迹写的!她死后,你让这个宫女把证据烧了,没想到吧,她怕你杀人灭口,将证据藏了起来!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蝶贵人瞪大眼睛,瞳孔缩紧,怎么也想不通姜恬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还有这个该死的宫女,竟然藏了一手,和姜恬告发自己!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出卖本宫,本宫杀了你!”蝶贵人想去教训那个宫女,被明月和春兰架住了。
宫女哭着说:“奴婢没有!”
她的确没有,姜恬是因为看过原著,才知道的这些事。早早把这个宫女给控制住,防的就是这么一天。
蝶贵人彻底慌了,恐惧地看着姜恬,腿软得差点没给她跪下。
念在姜昭的份儿上,皇上或许不会为了陈年旧事杀了自己,但池良娣受宠,一切就不好说了!
形势骤然反转,姜恬淡定地品了一口茶,说:“蝶贵人,如今还有个自救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蝶贵人的眼睛一亮。
待听完姜恬的条件,她连连后退,诛心地说:“不行……这样会害了姜昭!”
姜恬板着脸:“只有让姜昭去状告京兆尹这一条路可走,若你不肯,明日一早,便随本殿去父皇那里请罪!”
她直视着蝶贵人那满是怨毒的眼睛,继续道:“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若你死了,姜昭能不能在这深宫活下去。”
蝶贵人最后神情恍惚,踉跄着步伐离去,那个宫人也被严加看管起来。
池良娣抓着姜恬的手,后怕地说:“刚刚我真以为我要死了,还好有你。”
姜恬拍拍她,以做安抚:“没事了。”
池良娣又问:“你在宫外还好吧?掌印只说你在他那,别的一概打探不出来,是不是他救了你?”
姜恬点头:“对。”
她简单和池良娣说了下当时的情况,池良娣气冲冲道:“我只打了姜昭一巴掌,真是便宜她了!”
姜恬有些意外。她娘性子这么软,为了她都打人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姜昭去告京兆尹,但娘亲支持你,就应该给她们母女俩点颜色看看!”
姜恬“嗯”了一声,“交给我就好了。”
池良娣脸色一松:“有掌印在,娘也不怕牵扯到你了。”
“……”没好意思和她说,谢归渊现在怕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
脑海中浮现他最后决绝转身的背影,心口犹如盘旋了一团郁结之气。
加之折腾了一天,身累心也累,姜恬疲倦地同池良娣告了辞,带上春兰回了清平宫。
谢归渊在宫外住,整个宫殿阴测无声。
姜恬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实,第二天蒙蒙亮时,春兰来通禀:“殿下,昭玉公主已经动身出宫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沉吟几秒道:“咱们跟上去看看。”
“您是担心她们母女使什么花招?”
“嗯。”
“奴婢也觉得,蝶贵人那么宠爱昭玉公主,怎么会把她推到火坑里去,是得仔细提防些。”
今日阴云密布,日光微弱。
姜恬心上犹如压了块石头,一直到坐上出宫的马车,都没有丝毫缓解。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在城中追上了姜昭的车。
姜恬命车夫远远地跟着,打开车窗,冷冷看去。
春兰疑惑地道:“这并非是去府衙的路。”
“嗯。”姜恬已经有了猜测。
半个时辰后,姜昭的马车果然在谢府门前停下了!
姜恬关上车窗,嗤笑了一声。
“昭玉公主来寻掌印大人做什么?莫非是想请他帮忙?可她和掌印一点交情都没有啊,怕是连府门都进不去……”春兰话还没说完,就见姜昭下车,带着贴身宫女走进了大门。
她看了看姜恬的面色,小心翼翼问:“殿下?”
姜恬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安静,自己要好好想想。
怪不得蝶贵人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是打了姜昭替代自己的心思。
她比池良娣聪慧,姜昭也比自己受宠,表面上看,她们对谢归渊更有用。
谢归渊呢?放姜昭进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恬心绪纷杂,眼前一会儿是他冷冰冰说送自己回宫,一会儿又是姜昭进谢府的画面。
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她呼出一口气,说:“咱们也进去。”
春兰点头:“好,奴婢这就去通传,可不能让昭玉公主得逞!”
姜恬淡漠地笑:“如果掌印想她留在身边,我不会阻止,只是我与掌印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下船,也要让掌印给我一条退路。”
还好她只是把谢归渊当成上司对待,不然碰到这局面,还真是棘手。
工作而已,辞了这份,还能找那份儿。
想到这,姜恬的心绪终于开朗起来。
春兰去通传后,门房很快放了人,而且他们对姜恬非常恭敬,竟然让她乘马车去内院。
等到了谢归渊的院落外,更是茯苓姑姑亲自来迎接的她。
茯苓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十七公主,掌印大人正在会客,请您移步书房等候。”
姜恬颔首:“有劳。”
在书房落座,茯苓给她奉了茶,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了她身后,犹疑地看着她。
昭玉公主穿得花枝招展的找上门,必定对掌印有企图,掌印会弃十七公主选昭玉公主吗?
茯苓觉得不见得。
15/33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