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嗅到了菊花的清香,挑挑眉,品了一口,果然是菊花茶!
转头望着谢归渊,她惊讶地问:“掌印,这不会是我制的茶吧?”
谢归渊:“正是。”
他竟然没扔,真的在喝!姜恬有点受宠若惊。
“还有,我已经被除了印鉴,暂不要唤掌印了。”
之前的所有奏章都需要他审阅一番,挑出合适的送到皇上的案头。
皇上若沉迷享乐,甚至需要他来批奏章,所以他这个天子近臣,权利非常大,才被称为掌印。
而今不叫掌印的话,叫什么呢?
姜恬思索片刻,试探着问:“大人?老爷?公子?”
见每个称呼谢归渊都没什么反应,姜恬脑抽了下,脱口而出:“驸马?”
谢归渊停下了筷子,掀起薄薄的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嘴角挂了一抹浅笑。
她一怔,生硬地改口:“……驸马肯定是不成的!”
谢归渊的脸色骤冷,顿了顿说,“臣的确不敢高攀。”
姜恬心说是我高攀你才对,干笑着喝了一口菊花茶,决定以后就唤他谢大人好了。
一顿饭吃完,姜恬被春兰茯苓护送着回房休息。
第二日上午,茯苓来传话:“殿下,大人请您到书房来。”
姜恬以为谢归渊是有事和自己相商,匆匆赶到,才发现书房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几个穿着深色长衫,年纪不一的男人,规规矩矩地立在书房中。
谢归渊坐在上首,黑眸扫过来,淡淡说:“公主,过来。”
姜恬搞不清状况,乖乖走到他身边,温声道:“谢大人。”
谢归渊似不喜欢这个称呼,眉心蹙了一下。
“这些都是府上的谋士,”谢归渊淡定地介绍过,“今日你在这里旁听。”
姜恬哑然。旁听?她何德何能啊?
要是让自己发表见解,她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大人,我连皇家学堂都没去过……怕给你们添乱。”姜恬为难地说。
谢归渊眸色深邃:“只是旁听,能添什么乱?”
“……那全听大人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本来可以在自己房间里瘫着当咸鱼,现在还得支棱起来。
再看房中的谋士们,有几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估计也觉得她是个草包祸害。
为首那人上前一步,给姜恬行礼:“草民程康泰,见过公主殿下。”
姜恬淡笑着说:“程先生免礼。”
“我等正说起五皇子的事,有些疑问,还请殿下为我等解答。”
这就开始针对上她了?
她的笑意冷了下来:“先生请说。”
“五皇子挟持您那日,可与您说过什么?”
“只说对不住我。”
“那您可知五皇子散播消息到了京城,称您乃是他最心爱的皇妹?”
姜恬:“……”这是放什么屁呢,心爱的皇妹能说捅就捅?
她克制了自己的骂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嘴长在他身上,本殿能管得了他怎么说?还是程先生真的信了这子虚乌有的话,认为本殿与五皇兄是串通好的?”
程康泰脸色一紧,忙弯腰答道:“草民不敢!既然是妄言,草民就放心了。”
姜恬没回他的话,侧头观察谢归渊。
从他阴柔俊美的五官上,完全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他那么聪明,应该不至于中五皇子的离间计吧?
站得有点久,她肩上的伤痛起来,打断了思考。
“公主,坐吧。”谢归渊朝身旁的椅子示意。
姜恬一愣。他是看出她的不舒服了?
有的坐当然比站着强,她笑着说:“好。”
也不和谢归渊客气,一屁股坐下。
谢归渊的举动给她释放了一个讯号,那便是他也明白她是受五皇子牵连的无辜之人。
姜恬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冷冷瞧向这几个面色不虞的谋士,狐假虎威地道:“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谢大人?”
几人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地说:“草民不敢!”
姜恬轻哼了一声。
旁听了片刻,才知道五皇子带着五皇妃北上了,看样子,是要去联合北边的藩王。
这些谋士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有的说他要寻求藩王的庇护,还有的说他想除掉藩王,手握兵权,得中途截停他,永绝后患。
这些事情太烧脑,姜恬有种上高数课的感觉,眼皮渐渐发沉,还不能“逃课”。
要不是没在谢归渊身上感觉到敌意,她都怀疑他是故意折磨她了。
程康泰刚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独到”见解,提出了数个拿下五皇子的办法。
他颇为自信地将话题引到了姜恬这:“殿下听了许久,可否有什么见解?”
神游物外的姜恬回神,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实在是呆够了,直接胡说八道:“在猎场的时候,谢大人射了五皇子一箭,以他的箭术,要置五皇子死地很容易,他却放过了五皇子,可见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我们不仅不能拦五皇子,还得放他北上。”
这个思路,程康泰几人也是头一次听,竟被她唬住了,没人反驳。
谢归渊转头看来,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深处,有她读不懂的东西在涌动。
姜恬觉得自己真的聪明,既吹捧了谢归渊,又能被他批评,回去躲懒儿,可谓一石二鸟啊。
谁知谢归渊启唇:“知我者,公主也。”
姜恬的道歉直接卡了壳,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谢归渊,满心都是:啊???
谢归渊勾唇笑了下,面向程康泰几人,淡漠地道:“我的确是故意放他走的。”
程康泰等人都懵了,看姜恬的眼神格外震惊。
他们跟在谢归渊身边几年了,都看不透他的布局,姜恬这才跟了他多久啊?
难不成她真的聪颖过人,之前在宫里默默无闻,都是在掩人耳目?
谢归渊让她留在这里不是色迷心窍,而是想用她来警告他们啊!
再不上进,他们就要被姜恬给比下去了!
他们顿时对姜恬敬佩起来,决心好好学习她的远见,才能更好地辅佐谢归渊!
“大人和公主高见,我等望尘莫及。”程康泰一脸羞愧地说。
姜恬:?你羞愧什么啊?我真的是瞎说的!
其他人认真附和:“大人和公主英明!”
姜恬:……
所以有没有人跟她说说,谢归渊到底为何要放五皇子离开?
他是上位者,只负责下命令,不负责解释。
“派一队人暗中保护五皇子,使他安全抵达幽州。”
程康泰等人:“是!”
话音落下,谢归渊锐利的眸子看向门外:“谁?”
春兰的声音慌里慌张地响起:“大人,奴婢是春兰,殿下到时辰用药了。”
谢归渊的语气缓和了些:“端过来吧。”
不多时,春兰就捧了托盘过来,上面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还有一小碟蜜饯。
姜恬回忆起这药的味道,眉心皱起了深深的沟壑。
春兰不敢多留,放下托盘就告退了。
姜恬盯着那药汁,好像在看仇人,动也不动。
“怎么不喝?”谢归渊看过来问。
姜恬拖延道:“还有点烫,我想一会儿再喝。”
谢归渊伸出修长冷白的手,指尖在碗上碰了碰:“这个温度正好。”
他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一直盯着你”的架势。
姜恬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试图挣扎道:“我每天都在换药,怎么还用喝这个啊。”
“御医开了药自然有道理,喝了。”
这是躲不过去了,姜恬满心的绝望,捧起了碗。
谢归渊终于转过头,继续同其他人商议。
除了五皇子的事,他们还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谢归渊失宠,几个有权势的皇子蠢蠢欲动,开始排挤谢归渊阵营的官员,试图让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后宫,丽妃和池良娣一个称病,一个称要抄佛经祈福,都闭门不出。
吴昭仪倒是比之前活络许多,常常去乾清宫伺候皇上。
待姜恬开始喝药后,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
林淮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啊,为什么又苦又腥,她得拼了命地给自己暗示:这里是大反派的书房,才没吐出来。
等一碗药喝完,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难受得眼冒金星,缓不过劲儿。
“公主,张口。”谢归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姜恬下意识照做,一个小木匙把蜜饯送进了她口中。
她含住蜜饯,缓缓睁开水汪汪的眼。
谢归渊自然地将木匙放下,还在听程康泰等人汇报,给她喂蜜饯,似乎只是随手之举。
程康泰他们表面淡定,内心其实已经刮起了风暴。
谢归渊何曾这么照顾过别人?再联系他之前为姜恬做的种种……确定了,姜恬就是他们的第二位主子!
想到之前还敢对姜恬不敬,他们都后怕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姜恬没计较,往后可得仔细着些了!
*
甜味在空中慢慢化开,苦腥味终于一点点被压下。
姜恬望了谢归渊片刻,低下头,忽然觉得今日的蜜饯格外甜。
第33章
姜恬正式开始了在谢归渊身边摸鱼养伤的日子。
有一就有二,她每天上午到书房报道,都成了条件反射。
因她志在苟命,不在和大反派搞事情,所以每次他们谈话,她都听得不专心。
饶是如此,还是了解到了如今的许多局势。
自谢归渊失宠,皇上在宫里越发地阴晴不定,短短月余,就已经处死了数批官员家眷,被杖毙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
美人们今日得宠,明日就可能被打入冷宫,因此怕被冷落,更怕被传召。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也在激烈地争斗着,但凡拔掉一枚谢归渊的棋子,都能为新人选争得头破血流。
入了冬还未落雪,摘星台的工事越加严峻,皇上命令一下,朝廷不顾百姓的死活,各方征调男丁去筑高台。
本来因为欠收,就流民遍野,这下更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五皇子那边,在谢归渊暗中地支持下,历经坎坷,抵达了幽州。
传来的线报显示,他已经与幽州节度使见了面……
姜恬看过原著,更清楚地意识到,天下即将乱了。
无形之中犹如有一盘棋,拨动棋盘之人,就坐在她不远处,五官阴柔漂亮,神色淡漠矜贵,令人望而生畏。
还有一事让她颇为惊讶,以程康泰为首的这些谋士,竟然主动向她示好了!
他们也不知从哪搜罗来的礼物送给她,有名贵的茶盏、茶叶,价值连城的乐器,还有一些孤本绝册。
春兰帮她整理入库的时候还问:“殿下,这些东西您都要用么?”
姜恬的伤好了大半,左边胳膊也活动自如了。
她挥挥手道:“菊花茶还没喝完呢,乐器我也不会弹,除了书,都收起来吧。”
“好。”春兰敬佩地道,“殿下真厉害,这么快就令谢大人手底下的谋士信服了。”
姜恬笑了笑,清醒地说:“他们哪是服我,服的分明是谢归渊。”
“可奴婢听说谢大人时常夸奖您啊。”
姜恬瞬间解释不清了。天知道,她都是胡说的啊!
让她分析天下局势,她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她只能往谢归渊身上引话题。
别管他有什么意图,夸他就对了。
谁能想到,谢归渊真的吃她这一套呢!搞得程康泰几个人对她从尊敬已经变成了畏惧,每次见了都恨不得给她行大礼。
不管谢归渊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因此在府中过得舒心是真的,索性不和春兰解释了。
注意到春兰正把两本画册放在桌上,姜恬忽地冒出了个想法。
“春兰,你来。”
“嗯?”她乖乖走过来,姜恬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
她担心地问:“真的行吗?”
“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第二天,姜恬到谢归渊书房报道的时候,捧了两本书。
从封皮上看,是程康泰她们送她《山水图鉴》上下册。
“谢大人。”姜恬同谢归渊打招呼。
天越来越冷,男人今日穿了件纯黑色的外袍,系了黑色披风,毛领则是狐裘所制,雪白无一丝杂色。
“嗯。”谢归渊狭长的凤眸在她怀中的书册上扫过。
姜恬举起册子,笑着说:“我看会儿书。”
他又“嗯”了一声,注视着姜恬回到了她平常呆着的区域。
那里本来只摆了一张矮几,现在多了一张松软的睡塌,矮几套着棉布制成的套子,下方烧了个小小的炭盆。
桌上,放着她的茶壶、茶杯、手帕、香膏、一小碟蜜饯……
知道的她是来旁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这里享受的。
姜恬熟门熟路地坐在榻上,一掀帘子,把自己的腿塞了进去。
唔,下面好温暖,舒服得天灵盖都是微醺的。
暖和了会儿,她搓搓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吃了蜜饯,擦了香膏,可谓过得十分精致了。
这些东西都是她这一个多月,一点点搬过来的。
本来谢归渊的书房风格冷硬,摆设简约,现在充满了她这个女孩子的气息。
正开心,她抬头,发现谢归渊在凝视她。
她马上收敛起笑意,问他:“大人要吃蜜饯吗?”
“不吃。”谢归渊嘴角勾了勾,“看公主的样子,似要在这里安家了。”
姜恬假装没听出他的揶揄,正襟危坐,认真表明着自己的忠心:“谢府就是我的家!”
谢归渊眼中笑意更浓,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今日没别的人过来,谢归渊沉默地处理着密函。
姜恬确定他没再往这边看,悄悄打开了书,从左边阅读起来。
是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山水图鉴,而是她请人仿制了封皮,装订在了话本上。
有了话本可看,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但她不敢把自己的高兴表现出来,面无表情,就好像她在认真学习一样。
之前在现代上高中时,她想看什么杂书,就把书夹在课本里,假模假样的。现在也有种“上课溜号”的刺激感。
邻近正午,谢归渊处理好密函,刚一动,姜恬就把书放下了,规规矩矩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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