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ah也侧头打量贺屿薇的脸,距离近到贺屿薇能看清她的根根眉毛,而Sarah也能看到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她们身上一点香水味都没有。
最后,Sarah露出点笑容:“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令人猜不透想什么,无理由偏心自己的两个愚蠢的弟弟们吗?你在他身边是什么感受?”
贺屿薇全身绷紧的表情已经给出答案。
Sarah轻声说:“哦,除了审美降级,温钧的其他方面没有变。”
她们说话的时候,右边的大汉已经顺利打开曲奇饼干盒,看到里面用透明塑料袋装的骨灰,疑惑地捏了捏,左边大汉接过来,打开袋子密封圈,闻了一下,随后再无聊地关上。
贺屿薇的嘴唇已经被她痛苦和气愤咬得变形了,一道细细的鲜血流下来。
“是不是很冷,马上就不冷了——我们到地方了。”
Sarah最后一句话是贴着贺屿薇耳朵说的,贺屿薇身体轻微地颤一下。
*
白色大众车停住了。
某种极其强烈的有关死亡预感传过来。贺屿薇觉得,只要跟着他们一下车,绝对没有好事。
也许,她的人生就会终结在这里。
她现在必须说点什么。
“刚刚在机场,我打过两通电话。”贺屿薇的声音像鬼一样难听。
Sarah顿住身体,她不动声色地说:“其中一个人肯定是余温钧。”
“另一个人是……”
世界上能不能存在一个全知全能的救世主,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就能把她从此刻地狱般的场景解救出来。
贺屿薇脑子在迅速地转动,冷静,冷静,她要自己救自己。
可是,贺屿薇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前,实话已经脱口而出,“余凌峰。我给余凌峰打了电话。”
Sarah重复说了名字,余凌峰。
随后,她平淡地吩咐司机看好贺屿薇,自己要先下车打个电话。司机说他也要下去。
*
贺屿薇费力地抬头。
当她提到余凌峰的名字,Sarah和司机的眸子微微地睁大,他们对视一面——这说明此刻绑架她的人里有跟汪柳有关的人?
贺屿薇在混乱的情境中也只能想到这些。
她转过头,轻声对依旧牢固遏制住双手的大汉说:“好痛啊。对不起,你能帮我把头发撩开一下吗?”
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她这种含泪的恳求吧。
余温钧曾经评价过,贺屿薇每次在床上这样楚楚可怜地哀求,都能有效地勾起别人的保护欲。
对方的手劲略松。
他准备帮这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拨开挡在她明亮双眸前乱糟糟的头发——
就趁现在!
贺屿薇深吸一口气,从下往上,用头猛地撞向对方鼻梁。
这一下,用尽全身积攒的力气,在对方弓着身体所发出的痛苦呻吟中抢过骨灰袋,从里面抓起一捧,用力一扬。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大汉的眼睛顿时被颗粒物迷得睁不开。
贺屿薇打开车门,用力把左边大汉推下去,接着抄起书包里的雪花球砸右边大汉的眼睛,鲜血顿时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来不及关车门,贺屿薇扑向前方的驾驶座。
司机没拔车钥匙,她用双手紧抢过方向盘,松开手刹,一脚踩向油门。
第140章 暴雨转晴
静止的车重新拥有活力,像爆冲的惊鸟偏离原本的轨道要朝着对面的车道逃离。
事与愿违。
新手驾驶员没有看清四周的障碍。
车前行过程中撞到低矮的圆形石柱,正中保险杠下面,左后视镜没有调整到她能看见的角度。贺屿薇往障碍物方向打死方向盘,打不动,她灵机一动想稍微后退,但也忘记应该换挡,等准备再踩油门,整个车身又传来巨震。
跟着的两辆车见到前车逃跑,立刻采取措施,一辆车先行阻断前路,另一辆车直接撞进白色大众的后车身。
车门打开完,几个男人粗壮的手臂交相地砸着车门,车身不停地战栗。
有人拿起一个铁锤,直接把前方的挡风玻璃砸了,如同蜘蛛网般地裂痕从头到尾地成了彻底被熄灭的希望。
*
车门被拉开,后座满脸是鲜血的大汉先冲过来,隔着安全气囊给她来了一记耳光,但又被后面的人拉住。
疼痛像抽搐一般漫过全身。贺屿薇口腔再次蔓延猩甜的味道。
她努力伸出手,想把蓝色曲奇饼干盒和骨灰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没有哭,她只是想,自己这次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接着,贺屿薇被拎下车,在车里已经被车的撞击弄得站不起来,闭着眼睛,只能听到寒风中隐隐约约听到Sarah说不要打脸。
似乎接下来,
她要被做什么。
地面好冷,耳朵嗡嗡的,但疼痛,让她保持清明。贺屿薇蜷缩着身体,她心想,没关系的。先保存体力,可能还会有逃走的机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先活下去。
余温钧现在绝对到了机场了吧。
他会不会以为她擅自改变心意,独自离开?他肯定会气疯吧,无论是她离开,还是他知道她被绑架。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他。她真的是一个愚蠢的孩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但是当下更恐怖的一切就要来了。
贺屿薇刚模模糊糊地这么想,就已经恐惧得不停的咳嗽,冰冷的空气像海水一样漫延在口腔,而周围原本的说话声似乎停止了。
逆光当中,有一双手违背意愿地伸过来,贺屿薇被腾空抱起,她全身剧烈地发抖,胃因为恐惧收紧,突然就直接把腹中的东西吐出来。
难闻的呕吐物热流,是她所唯一能感受到外界温暖。
并没有被嫌弃地重新扔到地上。
反而被搂紧,有人帮她把肮脏的头发拨到脑后,贺屿薇茫然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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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郊外的集装箱仓库,不远处还有拖车,除了之前的三辆车,还有不少黑衣人和其他车辆。但现在周遭很安静,只有风声。
她微微抬起头。
余温钧看着她。他看起来像往常那样,穿着花衬衫,但整个人极度体面和挺拔,气质狠绝霸气、镇定自若,却又像一整年都没闭眼睡觉,此刻只皮笑肉不笑地蹙着眉头。
他说:“指一下,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
车上的几个人全部被按倒在地面。
贺屿薇费力地收回目光,而余温钧依旧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脖子上还流淌着呕吐物和鲜血,挨着他胸口昂贵花衬衫领口处也都沾上污垢的东西,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一个特别珍贵的宝物。
余温钧平淡地说:“说过了吧,你不能独自出门。”
贺屿薇在他的怀中也很想应景地说点什么,比如坚强地说自己没问题,风趣地说你来得太晚啦,或者像电影里那样深情地表白地说一句我爱你。
但一张嘴,她说的是:“——最初你也是这样绑架我过来的。你欠我一句对不起。”
余温钧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紧绷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了,贺屿薇抓紧他,突然有些释怀。
并不紧紧是因为在危急时分看到他出现而松口气,而是某一种从心底的释怀。
她在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投入自己的某部分,却也舍弃了相当大的部分,而此刻就像时空回溯,她觉得和他重新相逢。
而这一次,她抛弃了内心存在着一直很压抑且对世界胆怯的部分。
余温钧抿起嘴。
他的笑容居然有些可爱,像把一朵长长花茎的玫瑰慢慢地用崭新的报纸卷起来,很稳妥,表示充分的肯定。
奇怪的是,她也笑了。
贺屿薇一直觉得自己很懦弱很蠢。
她也会讨厌自己这一种阴暗无聊的性格,可是,明明这样憎恨自己却没有任何动力想改变。
如今,贺屿薇在他的笑容里觉得,自己不需要改变。
她觉得自己不算差。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坚强很有主见的人,虽然犯了那么多错误,但也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靠自己走过来。
“我会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做事方式。”余温钧说,“对,对……起。”
贺屿薇略微垂下头:“这是道歉?”
余温钧微微地颔首,是默认却也是不想让她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第141章 雷阵雨
贺屿薇记得,上一次来医院体检,好像还是在上一次。
她被推进了各种不认识的仪器里。
心脏、大脑和全身都照过了一遍,头发也被扒开检查一遍。幸而脸没有受伤,但手臂脱臼了,身体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因为检查过程过于冗长,贺屿薇只能在脑海里念着废话来放松心情。
随后又重新回到余宅。
噢,余家四楼的一切摆设都和原来相同。
毛绒地毯和弧形沙发组,双拱形门洞背靠客厅,隔开两间更衣室。房间里妆点着粉冠军蝴蝶兰和年宵花,而整个走廊里都萦绕一种熟悉的木地板清洁剂的味道。墨姨固定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又做了彻底的大扫除。
贺屿薇整个人精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了会,但可能是受惊,她睡了十几分就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墨姨一跳。
床头柜旁边,紫色的护照和未使用的机票静静地搁在上面。
除此之外,还有余温钧曾经收走的手机。
他依照诺言,还回来了。
床旁边的椅子上密密麻麻地坐着一圈人,是平常跟着她的几个女助理。
她们兢兢业业地守着睡觉的她。
……感觉像参加什么遗体告别会似的。
墨姨蹙眉:“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贺屿薇好说歹说把墨姨和那堆人劝走,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
明明很想泡澡,但胳膊和头上缠着纱布,四肢也很痛。
贺屿薇动了一下身体,无比的酸痛,但她知道,现在动起来反而会恢复得快点。
太久没有动了。
她想到Sarah,也想到了李诀和余龙飞,还想到杨娴和余哲宁,以及各种谜团。
余温钧肯定能处理好这些事,可是,她要去知道自己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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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四楼,五楼没有往日的清幽。
贺屿薇曾经住过的小房间门口,守着一个黑衣人。
房间里面似乎关着余龙飞和李诀。他们正大声地指责对方,其中还夹杂着余龙飞的咒骂和李诀的脏话,和一些打架时的碰撞声。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余温钧的书房门口也有五六个黑衣人,可能是保镖,他们人高马大的,一般戴着口罩,贺屿薇只能根据声音认出是谁。
他们见到贺屿薇,眼神有些疑惑。
“贺小姐?”为首的一个黑衣人问,他似乎要进去通报。
敲门,还是不敲门?贺屿薇思考一秒,直接推门而入。
黑衣人吓呆了,却也不敢碰她。
玖伯正好也带着一个满脸红色痘坑、卷毛且满脸凶相的年轻人走出来。
玖伯让她进来,而她旁边的年轻人目光如刀,上下打量她。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处理龙飞合同后续的事。只能知道他们舅舅那边和汪柳见过面。”玖伯说,“名利场上,结盟很容易,而破坏一个盟约更容易。这次绑架你的事,二哥还在亲自问Sarah。”
玖伯瞥到贺屿薇额头和手臂绑着的纱布:“希望这一件事能让温钧长点教训,不要招奇怪的门客到身边。”
旁边的年
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点我?我可是正经的名牌本科毕业生啊。刚从深圳调过来。”
玖伯还是平常和蔼却又有点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多事情不需要查。做过的人会沉不住气承认。”
他们说话的时候,贺屿薇也看向套房旁侧。
余哲宁正独自坐在沙发上。
他听到她来了,但没有抬头。
贺屿薇收回视线,她问玖伯:“他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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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房里,余温钧坐在沙发上熟悉的位置。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加满冰块的威士忌,旁边是拆开的一包香烟和纯金打火机,外加一个大象造型的烟灰缸。
余温钧听到门的声响,回过头。
两人的眼神交汇。
看到她来了,他的神情不意外,只是朝着她身后一挥手。
贺屿薇后面突然重新关上门,她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房间里只有自己的。
“到这儿来。”余温钧见她有些犹豫,就再招招手。
他的声音很平静。
贺屿薇坐到他身边,余温钧身子前倾,从茶几上把烟盒拿在手心,从里面叩出一根,但是,他摇摇头拒绝贺屿薇为自己点烟。
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是Sarah。她挺直脊背坐着。
Sarah刚才似乎说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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