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距离秦皇岛并不远,让司机开车送咱俩。
##########
圣诞节的前一天,是平安夜。平安夜的前一天,嗯,这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有点冷的一天。
贺屿薇昨夜收拾好行李,除了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最后也只拿出蓝色曲奇饼干盒。
自从在余家发烧过后,贺屿薇再也没有梦到过爷爷奶奶。是他们对她放心了吗?
她的目光看向床头柜上的雪花球。
贺屿薇捧着雪花球,一次次地看里面的雪花纷飞,亦如最近的心境。
临走的时候路过余温钧套房,贺屿薇又一次停下脚步。
她并不打算告发栾妍,也不想揭发栾妍的“真面目”。就像当初被余龙飞无端端地推进泳池,贺屿薇被栾妍栽赃后的心情,也只是干脆把他们划分为“永不可信任”的人类,直接远离即可。而用录音笔这招,也只是她不喜欢被冤枉罢了。
但在离开余家前,贺屿薇还是想在能力范围内试着解决一下纸鸢的事。
而如果解决不了,她就赶紧把亲手编织的手套送给余哲宁。
万一事情败露。以后每年清明节,余哲宁看看手套就等于给自己上香了。
###
他们早上五点多离开北京,前往秦皇岛。
车行驶到高速公路,余哲宁和贺屿薇坐在后排,两人玩超级马里奥的赛车游戏,结果刚出城就紧急在旁边的加油站点停下。
“你晕车?”余哲宁惊讶地说,“我之前做康复训练,你不是一直陪我坐车?”
贺屿薇愧疚地道歉。她坐短途车可以,长途车必定晕得厉害。
北方的滨海城市,在冬天都迎来旅游淡季。
秦皇岛市区很小,而那些高档酒店几乎都坐落在度假村。余哲宁没有选择大热的阿那亚,住的是远洋蔚蓝海岸度假区的万豪。
他给贺屿薇单独开了一间房。
贺屿薇第一次住酒店,而且是这么高档的酒店。她有点无措。
她在酒店上升的镜子窥探余哲宁的脸,最近一直思考怎么解决纸鸢的事,也没心思管其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哲宁对待她的态度恢复到之前的亲密,好像之前巧克力产生的争执不存在。
两人在顶楼的中餐厅吃了顿粤菜。
余哲宁问她的安排,贺屿薇说下午回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高中不仅仅是高中,还是她爷爷奶奶的工作单位,有不少教过她的老师。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退休。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吧。对了,你不是只在农家乐打工几个月吗?”余哲宁问,“来北京前住在秦皇岛的哪个区?”
对面的女孩停住筷子,她的目光看向玻璃外的大海,很轻声说:“……在一个很偏的地方。我和爸爸住,直到他去世。”
*
高中门口有个假山般的石块,一旁的招板上有去年高考的录取名单榜,纸被狂风刮得已经濒临脱落。旁边再立着块led大屏幕,滚动显示着校名和去年高考上榜211和985的往届考生名。
门卫吊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先问他们预约了没有,否则不准进学校。
“陈红伯伯还是
校长吗?”贺屿薇问。
“怎么,你是学生家长还是什么记者啊?校长他这么忙,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啊?”保安没好气地说。
余哲宁突然呻吟一声捂住肚子:“小哥,能借传达室的厕所吗?我是残疾人,行动不方便。”
保安愣了下,说他们保安室后面有厕所。余哲宁给贺屿薇使了一个眼色。
就这么调虎离山之计,贺屿薇还真的偷偷溜进学校。
一切和她记忆中的无差。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和食堂几经翻新,但原貌还在。
贺屿薇轻车熟路地走到校长办公室。
叩门时,那种有点恐惧又有点犹豫的熟悉心情又回来了,但是,她不能让余哲宁在外面等自己。贺屿薇做了一会心理建设,随后闭着眼睛,很老土地喊了声:报告。
没有回应。
校长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他不在。贺屿薇便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张纸写了便条,沿着门缝,塞进去。
这所高中要求很严,不能带手机,女生的头发不能过耳,全部要留短发,不过因为学生和家长对此怨声载道,高二也就松了点政策。但贺屿薇对这所学校很留恋。因为爷爷奶奶都是这里的老师,其他老师都对她很好。
她在午休时会去教师办公室休息,奶奶总是被一群围着她问题的学生围着。她就远远地看着他们。
除此之外,贺屿薇也忍不住想到那奇妙的一天,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和自己对视。虽然给贺屿薇十个胆子,她也无法拿这事问余温钧。只是,她确实感慨世事奇妙。
贺屿薇往校门口走,然后就愕然发现,余哲宁不是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口等他。
马路边缘停着六辆气派的京a牌的黑色轿车,栾妍远远地站在柏油碎石路上,穿着一身黄色毛毛的大衣,极为醒目。
校门口,余龙飞正和余哲宁勾肩搭背。
“和小保姆在平安夜私奔了?”
余哲宁啧啧两声一把推开余龙飞,他怎么来了?
“除了我,哥也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那女的也要跟来。”
栾妍在余龙飞的讽刺声中倒是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温钧说前段时间没陪我,我就让他推了一些工作陪我来看看大海。可以吗?”
余哲宁沉默半晌:“原来如此。”
贺屿薇走到他们们身后,闻言也抬头看着那一排漆黑的高级轿车。呃,余温钧此时此刻肯定就坐在某辆车的后排,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吧。
她弄坏了他房间里的纸鸢,而且还伙同他的未婚妻瞒着这件事。啊,真的……好可怕。
余龙飞和栾妍一见面,又开始拌嘴。
龙飞少爷是一个巨型刺头,而栾妍也绝对比她外表更有头脑和手段,余哲宁习惯性地想制止住争吵,却看到路边那排的第二辆车降下车窗。
余温钧的脸依旧隐藏在暗影里。
他依旧没有下车,隔着车窗,和一个弯着腰跑过来的中年人说话。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然后令人惊奇的是,中年人猛地转过头看着四人的方向,目光锁定贺屿薇几秒迅速地跑过来,
“啊,小薇!”中年人欢喜地抓住贺屿薇的肩膀:“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几年!”
最初,贺屿薇有些震惊和惶恐,但很快就认出来人。
眼前的中年人正是这所学校的校长陈红,爷爷奶奶的同事和老领导。
她鼻子发涩,小声地叫了一句陈伯伯。
“这些年,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贺老师和尹老师临终前都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现在到北京工作去了?有时间吗,咱俩聊聊。你爸身体怎么样?哎呀,这可太巧了——”陈校长的说话密集且洪亮,看起来也很激动。
陈校长提到“你爸”这两个字,贺屿薇的胃里就翻江倒海,重逢的喜悦就像海浪一样褪去。她能猜得到,陈校长接下来会聊什么话题,也无非是这些年她没上高中,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栾妍和余龙飞对她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一个转过身坐上余温钧的车,一个只是笑嘻嘻听着。
余哲宁不想打扰他们,便体贴地说:“屿薇,你俩了。等结束后给司机打电话,他来接你。”
但这时,余温钧的司机推开车门,一溜烟儿地跑过来。他告诉陈校长,贺屿薇是跟来照顾余哲宁的工作人员,不能中途放人。他们可以先交换联系方式。
贺屿薇趁此机会对校长鞠了一躬:“那么陈伯伯,我今天先走了。”
余哲宁歉意地说,贺屿薇明明是回秦皇岛休假的,但休假时间还是围着他转。
“不,没事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想和校长说。我是真的没什么事。”她坐回到车里后,得暗自承认松了一口气。
第28章 北风
余温钧这次出行没有带李诀,也没让玖伯跟着。
他今天穿着深色西装,内里是矢车菊蓝花纹,看上去气质显得干练。
栾妍的目光扫向他的手腕,他戴着的却还是旧表,她刚刚在路上半是撒娇半是赌气地问是不是讨厌自己送的理查德米勒。
余温钧回答她:“戴一两次并不是多大问题。但是否要真正收下它并戴一辈子,需要想想。”
余温钧现在说的是表,还是,两人的婚约?
栾妍控制着内心的惊慌和愤怒。
一个整天笑嘻的女生,永远比忧郁的女生来得讨喜,栾妍继续娇嗔地说:“你不会是属于收下别人的礼物后,就会联想一辈子的长情男吗?”
余温钧居然回答:“嗯,我会。”
“什……”栾妍的脸稍微一红,倒也一时说不出什么。
其实,栾妍向来知道怎么对待男生。
让男生自乱阵脚的最好方法,就是告诉他你相信着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对方就会忍不住去纠正。
栾妍边轻轻地捶打他胳膊,边用双眸凝视着他说:“你啊,肯定收过不少女孩的礼物。我可是知道,你一直都喜欢老女人。”
余温钧看着她,但又长久地没接这句话。
车里的沉默,无穷无尽地跌落下去。
栾妍再次强烈地意识到,余温钧其实不是那种允许别人对他插科打诨的个性。
尽管有一段时间,余温钧对她相当宽容,看上去很好接触。
但,一切戛然而止于余哲宁对她告白后。
栾妍的笑容褪下,她说:“……还在因为余哲宁的事对我生气吗?哈哈,吃醋吗?”
“我也没见过自己真正发火的样子。或者,你是想确认一下,婚礼会不会进行?我可以回答,但你也要做好冷静听到真实答案的准备。”
栾妍的后背不知觉地靠到车门上。
她明明想知道这些答案,但又本能地抗拒着余温钧的极度强势和严肃。比起外貌和身世,余温钧似乎更在乎另一半的心智成熟度。
而她总觉得问下去,这趟旅途就彻底结束了。
可是,栾妍无法轻易放弃自己擅长的模式,她灿烂地笑着说:“你表情好严肃,快点笑一下。这次来秦皇岛,算是我回国后咱俩好不容易挤出的相处时间了。你不高兴了吗?如果你说不希望看到我,我可以现在就回去!”
余温钧想,唉,真的应该把李诀带过来。他那种性格,特别会处理这种麻烦情况。
倒也能理解弟弟为什么喜欢栾妍。
同龄女孩,很西化的作风,从小练网球而性格开朗,短时间就可以和别人拉近距离,知道怎么炒热气氛又很懂欲擒故纵,阳光的性格里还有小恶魔的一面。
这种年轻男女之间的推拉关系,很暧昧很美好很轻松。
但栾妍……各方各面,也实在都太嫩了。
尤其是在他眼里,她早就从“未婚妻”彻底沦为了普通小孩。
余温钧的感情本来不多。
他对自家小孩还勉强有点耐心。而如果再把其他小孩以性别分类,那活得太累了。
余温钧把目光转到车窗外,开始闲聊
起别的话题:“以前工作很忙,春节经常赶不回来。但再忙,我都会和两个弟弟一起过圣诞节。”
栾妍开始后悔,她其实又有点想继续婚礼的话题,便随口问:“你是不是经常带两个弟弟出去玩?”
“我会带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然后呢?你会陪他们玩吗?”
“不会。我只会在旁边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
一行人也跟着余哲宁住在蔚蓝海岸的万豪。
路上的时候,余龙飞才透露来的缘由。
父亲余承前最近在北戴河疗养,摆架子说要余温钧一起来看他。
余家的家事有一点狗血淋头的味道。余母当初因为女儿的离世伤心欲绝,她的年轻好友频繁来家里安慰她,在此期间和余承前勾搭上。余母去世同年,对方就生下一个孩子。
余龙飞在兄弟里,排行老二。
他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偏爱或祖荫的红利,倒是亲眼见证父亲的背叛和软弱,目前和父亲的关系也是三兄弟里最差的
父子已经几年都没见面了。而余龙飞也几乎从不叫爸,只以名字称呼。
“余承前听说这几年身体不好啊,能不能参加两会啊,别在敏感时刻突发疾病,直接没了。我可不想打开新闻联播看到他的脸,他的档次,现在能上xxtv一台吗?”
余龙飞的嘴巴,极恶毒也特别碎。
即使余温钧都能被烦到从行政酒廊快步走到酒店大堂,仍然甩不掉弟弟在耳边的各种絮絮叨叨。
他耐心说:“我对爸也有不满。但是,他,有他存在的必要。你到我这个岁数会发现,有个长辈,其实能在人情往来的国内环境里省不少事。”
余温钧再问哲宁在干什么。
余龙飞说: “回房间休息了。之后说要去酒店健身房训练步行。甭管他了,他身边不有个贴身小保姆照顾。”
余温钧回头看着余龙飞依旧郁闷的表情,便拍拍他肩膀:“别绷着脸了。来,随我去打几杆球。”
*
秦皇岛松石高尔夫俱乐部,是余温钧在国内最常去的球场。
他带着余龙飞和栾妍,在球场一直消磨时间直到天光渐黑,并顺便在会所吃晚饭。
27/137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