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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微末也有点傻眼：“两年多前。”
娜塔莉娅起身，也不管她的鱼了，带着陈微末去了内厅。
她翻出兰蒙星的记录，让陈微末自己对照着日期看。
陈微末去的那天，只有两个人，但摄像记录的视频和图像却不是她和梅辰，而是叫李朔和牧承的两个陌生面孔。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个。但是…”
陈微末努力回想当时的所有细节，但是时间太久了，她也记不太清。
印象中，梅辰好像只是口头自报家门，并没有递交什么资料。
“这种数据很好覆盖，你别想了。”娜塔莉娅扯起一个凉薄的笑，“丹臣这是不打自招了，看来不会错杀。”
“机械自主意识，对人的意识储存，有什么参考价值吗？”陈微末问道。
“把人的意识脱离□□以数据形式储存，本质是个悖论。数据是那一时刻人的意识，但十年后你不能说那还是他，没有了与外界交互的意识，也只能被定义为一种过时的智慧体。可如果机械能做到自我觉醒、保持自我更新，那人的意识或许有机会以此作为参考救一救。”
娜塔莉娅说完，两个人陷入沉默。
“当然，我这只是个人看法，对这种事的界定众说纷纭，也许别人不这么看。”她看了眼陈微末，又问，“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那个偷了数据的人，叫梅辰，好像在自由科技地位不低。”陈微末思绪很乱，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但升得很快。”
“知道了，这个人我会去查。”娜塔莉娅又追问，“可我问的是，你在想什么？”
“…只是很多事情堆在一起，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比如？”她今天一定要问到底。
陈微末深吸一口气：“…我只是突然想起，自由科技曾经围堵孟乐知，把我们逼到了一个…瑞克斯国，那里全都是数字生命，全都是复制出来的人类意识。”
娜塔莉娅倒是没听过她说过这出，有些兴趣：“然后呢？”
“然后，那里的数字生命，比较贪恋我们的□□，想骗我们像他们一样获得永生。”
“再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陛下刚刚说那位王，就想起来这件事，要素很相似。”
陈微末确实不知道，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是想说，会不会也有哪个未知的复制意识想要进一步发展？”娜塔莉娅引导着她。
“…我真的想不通…”
“算了，不难为你了。”娜塔莉娅轻笑，“只是没想到你和自由科技还有这种过往。”
“还有不少，比如他们把我打到恢复出厂设置，比如在联邦造谣我是人形武器。”
“不恨吗？”
“说不清，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她只是个小人物，搞这些细碎的折磨似乎毫无意义。
“那我给你个机会搞清楚。”
娜塔莉娅对公开一向是排斥，但看自己的合作伙伴贝伦斯和自由科技牵绊越来越深，她的担忧也越来越重，所以她不断地向贝伦斯输出自由科技的威胁论。
她也曾让陈微末出去办过一些事，但陈微末完全没有流露出对自由科技的偏见，说一些客观辩证的想法，或干脆不说。
现在想来，她真是沉得住气。
但娜塔莉娅不在乎，有些共同的敌人，做起事来会更上心。
“你先去让兰蒙星停转，再杀丹臣。注意安全，丹臣周围一定有自由科技的人。”
如果兰蒙星的过往被自由科技知道了，那蒂尔特斯的科技水平就随时有被曝光的危险。
是时候把这个组织列为消灭目标了。
陈微末回到她那个小木屋，直接往床上栽了下去。
她对联邦要做的事，早已是板上钉钉，不会被任何情况打扰。
但这个自由科技并不在她的计划里。这是个定时炸弹，因为不了解动机，所以她根本没法预防。
今天知道的这些事，好像直接把她推到了那层窗户纸跟前，但又绑住了她的手，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影，还是离真相有一段距离。
差一点的感觉最难受了。
娜塔莉娅问她，是不是认为数字生命想“进一步发展”。
这“发展”，是要能够自我更叠，还是要重归□□？
如果偏重前者，那他们为什么满星际搜罗那么多天才？如果偏重后者，为什么又需要兰蒙星的技术？
又或者，只是她想偏了…自由科技那么多分支，用途也说不定。
烦得很。
她从床上跃起来，头脑发热地跑到训练室。
这里的训练室没有希泊的宽敞，还很简陋，但好在蒂尔特斯的材料够结实，能挨上她几拳。
风潭也在。
他又是打着赤膊，扶着窗户在平息呼吸。
“你怎么了？”陈微末看他状态不对。
“…没什么。”
好像是正常版风潭，不黏人。
陈微末凑过去，发现他胸口有一道一手宽的伤口。
“进山伤到了？什么时候？有伤还在这里练？”
风潭虽然看起来很累，但对于他自己的伤似乎无动于衷。
“一周前，帮人挡了一下。”
一周，这个伤放在陈微末身上早就好了。
风潭好像真的不太行了。
对于他们来说，正常人的痊愈速度就是不正常的。
“你怎么也不上药？”陈微末被他一搅和，烦恼转换了一下，现在只顾眼前这个麻烦。
“你在外面还顺利吗？怎么这个时间来这？”风潭反问，现在是半夜了，一般只有他才会在非常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还行，但我又要出门了。”
“我也去。”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无所谓做什么。”
“…你不行，我怕你…”
“有办法不露脸。”
陈微末专心帮他上药，没理他，忙完手上的活才说话：“风潭，你听说过自由科技吗？”
第76章
“听过。”
风潭也仅仅是听说过这四个字而已。
当时在联邦也算是热议话题。可他是从不上星网看消息的人，主观加被动地与世隔绝。
上次搜他感兴趣的事情，还是有关陈微末的。
“你帮我看几个人。”陈微末搜了几张图，让风潭仔细辨认。
一共三张图，一男两女，都是中年人。
风潭用手指不断放大缩小，眉头逐渐皱紧：“这个…好像…”
他指着其中一个女人。
“眼熟？”
“跟记忆中的，有些差别。但应该是她。”风潭眼中杀意溢出，自从他精神出问题后，他对情绪的控制也差了很多。
这个人叫沙飞。
这就是南宫一舟最后给她交代的实话——算上他，十人研究组还剩三个活着的，沙飞也是其中一个。
陈微末失去了曾经的那段记忆，但风潭或许有所保留。
但她也没想到，似乎完全保留了下来。
“你被改造后，就从没想着去把他们都杀了？”
“…没有。”风潭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离谱。
经历了那些暗无天日的试验，他竟然完全没有记恨的意思？
陈微末想，大概这就是南宫一舟说的服从性吧。
只不过现在风潭的性能差了些，所以正常人性逻辑也恢复了一点。
可这又很难评，如果他的服从性强，那时又怎么会让自己溜上他们的飞船逃跑，又怎么会特地避开人耳目单独出来告诉自己曾经的真相？
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一条所谓“服从性”的性质怎么能完全定义他？
“这三个人都是我们那个改造组的。”陈微末看着这三个图，平静说道，“这个南宫一舟在联邦曾经想杀我一次，但是失败了，我让他说出当年的事，然后放他一条生路，只不过要永远不能回联邦。”
“…你不该仁慈。”
“或许吧。”陈微末看着南宫一舟慌忙逃命的背影，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和后悔，但还是放过他了，“我刚刚问你自由科技，是因为这个人，唐懿，她现在是自由科技的公开首领。”
“要杀了她吗？”风潭也不问前因后果，他不在乎，他只是觉得陈微末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人。
“没有，我还没那么冲动。”
“那你这次出去是和那个自由科技有关？”
“是。我要去杀一个，背叛了王国投靠自由科技的人。”
“我来做。”
“陛下让我去。”
“可是你不喜欢杀人。”
陈微末忽然对上风潭的眼睛。
他现在是什么精神状态？怎么说话怪怪的？
“你是在这待太久，太无聊了吗？”她问道。
“…是。”
陈微末本来是想一个人去的，但如果要深入自由科技的地方，也许多一个帮手也是好事。
“但是你的伤…”
“会好起来的。很快。”
“…你说了不算，我后天出发，如果你身体还是有问题，我不会带你一起。”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回来特别累，陈微末几乎睡觉整整一天。
睡得还不太安稳。
林千星、顾青烈、梅辰、风潭…这些人不断入梦，睡着比醒着还忙。
等再睁眼，风潭已经收拾好两个人的行装，准备了一切可能会用到的武器。
面对这种无声的积极，陈微末也只能作罢，带上他出发了。
重回故地，这次就没那么狼狈了。
陈微末大大方方入境，用了蒂尔特斯给的假身份，反正从前的记录已经被梅辰抹了，她也不怕穿帮。
何况进行她都用不着进到核心位置。
按照娜塔莉娅给的方案，她只需要在各处放置一些干扰器。
当干扰形成稳定波动后，量变到质变，以非直接接触的形式就能破坏兰蒙星的内部结构。
当损坏到临界值时，就会触发当时建这个城时的最初设定——保护“造物主”而自我毁灭。
陈微末和风潭分头行动，很快就完成了。
他们顺利离开，在安全距离外观察着。
十小时后，兰蒙星上发生全面爆炸。
这种阵仗，陈微末也是第一次见。
但风潭应该见过不止一次。
有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来，她忽然不想去看眼前这个人，只专注设置下一个位置的坐标。
莱拉星，是一个无政府的自由之地。
但和希帕蒂娅无界之城不同，这里的自由不是默认达成的和平，而是冲突频发、争抢为上。
那个丹臣当初作为蒂尔特斯的眼睛，这里的确是获取消息很好的机会之地。
鱼龙混杂，好处是他们两个陌生脸很难引起别人注意，缺点也是一体两面，他们就算被盯上也不容易找出对方是谁。
陈微末掏出两个微型装置，置于耳后，轻点一下，两人的头便被一层特殊材料包住，改变了相貌。
“等找到丹臣，先毁了他的眼睛，尽量从身后动手。”她嘱咐道。
丹臣从王国带出去的辅助小设备不少，娜塔莉娅说，其中有一样内置在视网膜上的微型记录仪，人在死后也可以调出最后的动态影像。
陈微末和风潭正常地朝丹臣家走去。
到附近时，陈微末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拽着风潭侧身躲在拐角。
梅辰？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壮汉。
看这个方向，好像跟他们是一个方向。
“自由科技？”风潭补课补得还算到位，陈微末和他说了过去和自由科技的冲突，他就把这个组织上上下下都熟悉了一遍。
这张脸，他见过图片。
陈微末想，不能这么巧吧，正好赶上丹臣和自由科技联系？
她还在想着，风潭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她来不及拦，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又怕引人注意，只好又缩回来。
风潭双手插兜，宽厚的肩膀微微内扣，看起来很没精神，若无其事地与自由科技最后一个人擦身而过。
只不过在他的身后，扔了一个只有五克重的窃听器，沾在了那人的裤腿上，而那个人完全没有察觉。
风潭绕了一大圈，这才回来找陈微末。
“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陈微末想砸一拳头，但是考虑到他身上还没好利索，只翻了个白眼。
风潭默默地不顶嘴，掏出一个耳机递给她。
梅辰确实是去找丹臣的。
第一句话——叔叔？
他不是说他没有家了吗？
——叔叔，我们的三十五号基地被偷袭了。你不是说，贝伦斯专注于主战场，现在只急于挽救科技被公开后的乱局吗？
——你带着这一大群人闯进我的家，是兴师问罪？
——不是，我只是希望叔叔，能够坦诚相待…
——不然我曾经为你们做的事一笔勾销？
梅辰没有回答，屋子里短暂地陷入了无声。
——少跟我说什么你们我们，我可不在任何一列。
——叔叔，我知道上次我们炸了贝伦斯的后备军火库这件事把你放在了尴尬的位置，可能会让人起疑，但是只要我们赢了，那怀疑你的人也不会活着。有舍才有得啊叔叔。
——你小子现在出息了，会先斩后奏了？！想当初…
——叔叔，只有没有支持的老人家才会不断地提起从前。
——你！
有一些武器启动的摩擦声，但似乎并没有动手。
陈微末示意风潭，把这段话复制下来传回蒂尔特斯。
——叔叔，我今天来并不会真的做什么，你帮过自由科技、帮过我，我们是记功的。只不过今后，还希望叔叔能够再忠诚一些。
梅辰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陈微末轻轻推了把风潭：“帮我去盯着他们去向，不要惊动他们，你也要小心。”
“好。”
风潭十分听话。
把风潭支走，杀人的活自然还是陈微末的。
她把衣襟上的微型摄像头开启，顺着丹臣家二层的窗户就翻了进去。
蹑手蹑脚下楼，丹臣还在门口客厅气得发疯，对梅辰破口大骂。
“小混蛋！当年要不是我给他一口饭吃，他早就饿死了！今天还敢威胁起我来了！”
陈微末几乎就站在他身后，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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