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咕噜咕噜煮着,孟箬又开始往钢丝架上放红薯、板栗以及切成段的糯玉米。
这些东西让它们先烤着,孟箬又去切蛋糕。
她将十寸蛋糕切成四份,一份下午她和游彻吃,一份送给了楼下的周姐,剩余两份她放进冰箱,打算等罗丽萍下午或晚上过来的时候吃。
这年头蛋糕是稀罕物,周巧梅收到孟箬送来的大块蛋糕,别提多高兴了,笑盈盈地说回头给她拿点家里炒的瓜子。
回来后,孟箬又将桌上的那份蛋糕切成小块,摆在一旁。
两人坐在阳台,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脸上,手上端着小蛋糕,炉子上煮着茶,不一会儿一股茶香混杂着奶香就飘了出来。
孟箬吃了一口手上的蛋糕,奶油好像是这个时候最普遍的硬奶油,她以前听她妈妈讲过,硬奶油就是用植物奶油加黄油混合打发而成的。
别说,这个硬奶油,口感还挺特别的。
很快,茶也煮好了,孟箬拿来两个小茶杯,给她和游彻一人倒了一杯茶。
茶叶她用的是红茶,又加了鲜牛奶,所以整体茶色呈现奶棕色,棕只是一点点,乍一看还真挺像后世的奶茶。
孟箬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小酌一口,甜度刚刚好,茶香中带着浓郁的奶香,好喝。
喝完一小杯自制奶茶,孟箬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哇,舒服。
这时,坐在旁边一时没说话的游彻,突然开口:“没想到你做蛋糕这么厉害。”
孟箬随意地笑笑,心想她妈妈更厉害,基本上是客户给什么图,她都能一比一复刻下来。
她妈妈不仅做蛋糕厉害,做各种美食也是信手拈来。
她妈人生中唯一的不幸就是遇人不淑,遇上她爸那么个渣男。自打妈妈和渣男离婚后,日子就跟开了挂一样,运气爆棚,干什么都顺风顺水。
“技术还凑合吧。”面对游彻,孟箬不再像面对外人那般谦虚,实话实说道。
游彻提起做蛋糕的事,孟箬又想起她今天在蛋糕店的所见所闻。
就拿今天那家蛋糕店来说,她感觉光是产品都很不成熟。面包呢,估计就那几款常见的面包从年头卖到年尾。蛋糕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感觉蛋糕师傅的技术都不怎么行,做出来的蛋糕款式普通还不精致。
如果是她来开一家蛋糕店,首先面包样式要搞点创新,还要每季度上新品。蛋糕呢则要在创新的同时,追求做工精致。
九零年代初,其实不单单是蛋糕行业,很多产业都还处于刚起步阶段,各行各业都存在不少发家致富的机遇。
孟箬有点想法。
处理完罗家的事,罗丽萍在下午四点多回了孟箬家。
孟箬打开门,一看到罗丽萍,就笑着说:“今天你有口福了,有蛋糕吃。”
罗丽萍闻言连忙扯出一个笑容,算作回应。
孟箬话刚说完,下一秒她就注意到罗丽萍的强颜欢笑。顿时,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今天的事情办得不太顺利。
“外面冷,快进来。”她并未急着询问事情的结果,而是让罗丽萍进屋。
罗丽萍进屋后,她便从冰箱拿出蛋糕。给她切成小块,让她靠着炉子吃,不至于太凉。
罗丽萍盯着手上稀罕的奶油蛋糕,这是她第一次吃蛋糕,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像个小麻雀一样兴奋地叽叽喳喳,向孟箬讲述蛋糕有多好吃,口味如何如何。但是此刻,她却没什么心情品尝手里的蛋糕。
她端着蛋糕,没有急着吃,而是苦着一张脸看向孟箬。
“孟姐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这样的家人呢?”罗丽萍说。
孟箬没说话,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她知道此刻她有很多话要倾诉。
随后,罗丽萍就开始跟孟箬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
上个月月底,因为罗丽萍留下纸条突然跑了,没给罗家留下一分钱,而罗家这边掏空全家人的口袋也只凑出了两毛钱。
罗根平出去借钱借钱不到,家里的米快没了,就连光看着就想吐的萝卜和烂菜叶子也要吃完了。
没办法,为了撑到月中水泥厂发工资,何春花和黄秋娥只能在大冬天的去外面找点零碎的活儿干。
这半个月罗家的日子艰苦得都快赶上逃荒了,因为罗根平到处借钱的事,现在街坊邻里都知道罗成才因为赌博把家底输光,现在一家人跟着喝白粥度日。
面对街坊邻里的背后议论和指指点点,罗家人出门都抬不起头。
要说更惨的,那是罗根平和何春花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罗宝生。
以前一个礼拜吃两顿肉的罗家,现在苦得只能喝白粥度日,几个大人知道罗家现在是连买米的钱都没了,所以即便是稀得跟米汤似的白粥,也只能一声不吭地咽下去,可任性惯了的罗宝生可不管。
他只知道没味道的白粥不好吃,他要吃肉,还要钱买零嘴吃。
何春花哭着一张脸劝说:“儿啊,咱家连买米的钱都没了,哪有钱给你买肉和零嘴啊。”
罗宝生不听,还像以前一样撒泼打滚,撒泼打滚的时候还一巴掌把给他盛的白粥给打到地上撒了。
何春花看见撒在地上的米粒,是心疼得要死,她心疼小儿子吃不饱,特地给盛的米粒最多的一碗,结果全撒了。
“哎呀,怎么把粥也撒了呢。”何春花撒开两只手,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白米粒说。
罗根平这两天到处借钱碰壁,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罗宝生还撒泼打滚地把唯一的白粥给撒了,可谓是撞枪口上了。
于是,罗根平二话不说,操起角落的扫帚棍,就往罗宝生身上抽,抽得罗宝生躺在地上哇哇叫。
何春花见状想要去拦,罗根平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发狠道:“你拦一个试试,我连着你一起抽。”
罗根平顺势就指着何春花鼻子骂道:“他就是被你平日里惯的,惯成了现在这个鬼样,你知道吗?明知道家里现在一粒米都是珍贵的,还撒泼把粥洒在地上,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说着,罗根平就开始往死里抽罗宝生。
抽累了就站起来骂何春花,说罗成才有今天,也跟何春花从小宠着纵容他有直接关系。
“慈母多败儿,你怎么就蠢得不懂呢。”罗根平骂道。
如果罗家发生这场闹剧的时候,罗丽萍在场,她一定会在心里笑罗根平只知“慈母多败儿”,不知“子不教父之过”。
倒不是她要帮何春花说话,而是无论是罗宝生还是罗成才,平日里纵容惯着的可不止何春花一人,在何春花惯着她两个儿子的时候,罗根平不也是装聋作哑,跟没看见似的么。
如今罗家成这样,罗根平又转头责怪起何春花来了,他还真是独善其身,两不沾。
罗宝生被打了这一顿之后,瞬间老实不少,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以前何春花和罗根平打他,要么是嘴上说说,要么就是不轻不重地打打屁股。
接下来的十几天,罗家靠着何春花和黄秋娥打零工赚的钱算是勉强度日。
说起打零工黄秋娥也是一肚子火,打零工,让何春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拉上她,她还要带孩子呢。
而且那些零工没一个轻松的,有一回是去饭馆洗碗,大冬天的,她的手泡在冷水里洗了一天的碗,没两天手就又肿又痒长了冻疮。
后面,黄秋娥死活不去打零工了,说什么宁愿在家饿死,也不愿意在外面冷死。
想想也是,凭什么罗成才犯的错,要她来打零工买单。
因此,之后的几天就都是何春花一个人出去找零工干。
就这样,罗家终于熬到了水泥厂发工资的日子,也算是熬过黑暗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有了之前罗成才赌博的前车之鉴,这回发工资罗根平把罗成才的工资直接给没收了。
水泥厂工资发下来,罗家终于回归了正常生活。但,还是没肉吃,罗家家底被罗成才输光了,罗根平当然要想办法存钱,于是他一个月只给何春花十几块的生活费,多了一分没有。
一个月统共十几块的生活费,当然买不起肉吃。
罗家度过难关之后,黄秋娥又有空当把心思重新放在跑去隔壁市的罗丽萍身上。
她总感觉,不论是罗丽萍说借钱还是跑去邻市追债,都透着几分蹊跷。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她的直觉告诉她罗丽萍说不定还在丰州市。
于是,她把罗金龙暂时交给何春花带,自己裹着厚棉袄去街上瞎溜达。
之前,她对罗丽萍摆摊的事毫不关心,反正她能每个月按时交钱,让她每个礼拜都有肉吃就行,其他的她才不管。正因此,黄秋娥并不知道罗丽萍常去的摆摊点。
那就瞎逛呗,丰州市就这么大,可供摆摊的闹市区又是那么一小片,只要罗丽萍还留在丰州市,总能找到。
就这么逛了大半天,还真让她找到了摆摊的罗丽萍。
在看清那人就是罗丽萍后,黄秋娥是又惊又喜,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找到罗丽萍后,黄秋娥并没有着急上去找她的麻烦,因为她注意到罗丽萍的摊位生意出奇的好。
就她找到她这一小会儿,罗丽萍摊位前的顾客就没断过。罗丽萍也是全程笑眯眯地给客人装卤味。
黄秋娥跟警匪片里搞跟踪的卧底一样,悄默默地靠近罗丽萍的摊位。一靠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麻辣香味。
“好香啊。”黄秋娥不自觉小声感叹了一句,还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霸道浓郁的麻辣香味,根本就不是之前罗丽萍卤的味道。
难不成她还换配方了?
难怪生意这么好,黄秋娥在心里推测。
然后,她又拉住一个刚买完卤鸭货的大姐打听:“姐,你这卤味看着挺好吃的,在哪里买的啊?”
大姐毫无防备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热情道:“就前面那个摊,你要买的话赶紧,一会儿就卖完了。”
黄秋娥继续打听:“真不凑巧,我今天出门没带钱,大姐,那个摊她天天来吗?要是天天过来的话,我明天拿了钱再过来买。”
大姐点头,如实道:“她是天天出摊的,但出摊点不一定固定,明天可能在这摆,也可能不在这摆。”
黄秋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通过大姐的话,她至少可以确认的一点是,罗丽萍压根没去过邻市,所以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们。
“大姐,这卤味怎么卖的啊?”黄秋娥又问。
大姐也是个热心肠,有问必答:“鸭脖四毛一根,鸭掌五毛一个,鸭翅鸭头六毛一个,素拌菜半斤五毛,一斤八毛。”
“这也不便宜啊。”黄秋娥嘀咕了一声。
“味道好啊,那小姑娘每次拉来满满两大桶鸭货和素拌菜,当天都能卖完。”看来大姐也是小摊的忠实用户,连忙帮小摊说话道。
“像我们买外头的卤味,图的不就是个好味道,味道不好便宜那一两毛钱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在家做呢,”大姐继续说,“这家卤味我吃好久了,味道顶顶好,吃了一回就还想吃第二回 。”
“这样啊,”黄秋娥笑着敷衍,“那我明天带钱了也买来尝尝。”
“相信我,你肯定会喜欢,来这买的好多都是回头客。”大姐一脸自信地打包票道。
“好,谢谢姐。”黄秋娥笑着说,心里却在盘算着罗丽萍一天大概能赚多少钱。
盘算完,黄秋娥吃了一惊,这一天少说得有七八十吧。
一天就七八十,罗丽萍一个月才往家里交七八十,这个罗丽萍太没良心了,她要赶紧把事告诉她婆婆。
因为黄秋娥并不清楚罗丽萍一天卤多少鸭货和素菜,所以她盘算得还算是保守了。
要是黄秋娥知道罗丽萍摆摊一天能有两百多的收入,还不知道要眼红成什么样呢。
毕竟,罗成才在水泥厂干一个月的体力活,也才三四百块钱。
黄秋娥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报告给婆婆何春花,
何春花一听完儿媳黄秋娥的讲述,当即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那死丫头没走,还留在丰州市。”
黄秋娥用力点头:“不仅没走,她还天天摆摊卖卤味呢。”
“不仅天天摆摊,我看她生意还好得很,估计一天少说挣个七八十。”
何春花又是一惊,瞪大了双眼:“什么?一天七八十,这丫头一个月才给我交七八十。”
听完,何春花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感觉自己错过了成千上万块。
“好啊,这死丫头连她娘老子都敢骗,明明手上捏着钱,却不肯给家里交,还害得我们一家吃了这么久的白粥和萝卜。”何春花气得眼睛都鼓起来。
黄秋娥不忘在旁煽风点火:“是啊,平时丽萍妹子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为了不给家里钱,竟然编出这么大的一个谎出来骗我们。”
“再说了,爸妈你们生她养她,她打工挣钱了每个月往家里交点钱不是应该的嘛,她竟然这么小心眼,好像妈你要把她的钱全都攥在自己手上似的。”
“她一天就能挣七八十,而家里一个月也就要她个七八十,这也不多吧,她却连这么点钱都舍不得给。她从指头缝里漏点出来,也够我们一家人吃饱了。”
黄秋娥煽风点火,越说越起劲儿,已经完全不顾逻辑,只为拉仇恨。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快把罗丽萍说成一个万元户了。
黄秋娥想想也是气,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老实巴交惯了的罗丽萍给摆一道。
如果她早点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这大半个月她也不用遭这些老罪了,又是吃萝卜烂菜叶子,又是喝吃不饱的米汤,大冬天的还去给人洗碗,把自己手搞得生了冻疮。这些个账,她也要好好跟罗丽萍算算。
“妈,丽萍妹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黄秋娥问。
“怎么办?现在就去找她,让她给钱。”何春花梗着脖子说。
“可是丽萍妹子现在已经收摊了,我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啊。”黄秋娥说。
“你怎么这么笨,你找到了她也不知道一路跟着她回住处。”何春华这时脑子倒是转得很快。
这点确实也是黄秋娥的疏忽,她找到罗丽萍后,跟大姐打听完那些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跑,急着把这些事告诉何春花。
“妈,不用去她住处找她,我们可以直接去她摆摊的地方堵她,反正她明天是要去摆摊的。”黄秋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何春花。
何春花想想也是,去摆摊的地方堵她,还更能吓住罗丽萍。罗丽萍是来摆摊做生意的,她要是敢不给钱,她们就扬言砸她摊子,让她做不成生意,她不信这样还吓不住她?
第59章 饯行
当天晚上,罗根平和罗成才下班回来后,何春花便邀功似的将罗丽萍的事告诉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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