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凉意的手,还紧紧抓着唯一的热源――游彻的手,不放。
本想给她暖水瓶灌热水的游彻,没脾气地停了下来。
他蹲在床头,将孟箬露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连带着塞进被子的还有被她紧紧抓着不放的自己的手。
最后游彻蹲在床头蹲得腿有点麻了,正好冰凉的被子渐渐被孟箬的体温包裹,热起来,她抓着他的手也就没那么紧,游彻轻轻用力挣脱。
被被子里的热气暖热的手,一抽出来,冰凉的空气便包裹上来。
游彻动了动同样有些僵的手指,将还带着几分热意的手揣进口袋,像是想让这份温暖在他手心多停留一会儿。
怕罗家人回顺藤摸瓜找上来,天还没亮罗丽萍就出发去了长途汽车站。
罗丽萍手上捏着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等待着第一班长途汽车发车。
等了十来分钟,发车时间到。
上车前,她扭头看了一眼车站外鳞次栉比的房屋,像是想把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印在脑海中。
罗丽萍驮着一个巨大的包袱上车,她将手上的票递给检票员同志检票。
将包袱塞进置物架后,她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汽车启动,排气管里排出黑色的浓烟。客车向前开去,卷起滚滚尘土。
罗丽萍靠在窗前,看着快速向后退的房子和树木,心中五味杂陈。
这座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今天,她就要和她正式告别了。
她希望自己还能再次回来,她希望等她再次回来时,她已经拥有了足够实力和底气,不再需要用逃避的方式来对抗家人。
就这样,罗丽萍身上揣着四千块钱,踏上了南行的路。
罗家。
周一晚上,罗家一家人吃完饭,很有默契的坐在客厅等罗丽萍。
罗家一大家子坐在客厅,却是各怀心思。
罗根平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心里却想着待会儿等罗丽萍回来,他要怎么训斥她。
真是大逆不道,竟然还学会撒谎骗爹娘?
不好好骂罗丽萍一顿,罗根平心里这个气是不会平的。
罗成才想的是,以后媳妇跟二妹摆摊,每天都有不少钱拿,那他是不是可以找媳妇要点钱,去赌场把之前输的钱重新赢回来。
黄秋娥则在想以后摆摊分钱的事,摆摊的事她没多想,反正她又不会真的跟罗丽萍一起风吹雨淋地去摆摊。她在幻想分到钱后,她该怎么花这些钱。
如果罗丽萍的摊子真的跟她算的一样,一天能进账了七八十,那她一天岂不是可以分到三四十。
一天三四十块,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后她就可以想吃肉吃肉,想买新衣服买新衣服。
她还能约上她那势利眼的弟妹,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下,眼馋不死她。
黄秋娥坐在板凳上美滋滋地想着。
何春花同样在想每天分三四十块的事,不过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黄秋娥跟罗丽萍去摆摊,每天分到钱后,会主动把钱上交给她。
摆摊的机会是她帮黄秋娥争取来的,她不把钱上交给她,难道还想私吞了不成?
现在他们家两个存折加起来的钱也才四五百块,有了每天摆摊的钱,钱就能快点存起来了。
虽说二儿子宝生还小,但存老婆本这事,宜早不宜迟。
就这样,每个人怀揣着贪念坐在客厅等待着罗丽萍的到来,等了一个小时,没等来。
罗根平等得不耐烦了,他问何春花:“二丫头是跟你说了今天晚上过来交钱吧?”
何春花肯定地点头:“是啊,秋娥也在旁边听到了的。”
罗根平抬头瞅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不高兴道:“老子搬了一天的水泥,晚上还要在这等她,你们等吧,我不等了。”
罗根平起身正准备走,又停下来,扭头对何春花说:“我先去睡,她来了你叫我。”
何春花点头,并让罗根平早点休息。
罗成才见罗根平回房睡觉了,便也打着哈欠回房间,他本来就不想等,只不过想看看热闹才留下来的。
他明天还要去水泥厂上班,比起看热闹还是睡觉更重要。
于是,留在客厅等罗丽萍的就剩何春花和黄秋娥。
又等了半个小时,黄秋娥好像意识到一点不对。
“这罗丽萍不会又跑了吧?”黄秋娥皱着眉,嘀咕了一句。
何春花还很自信道:“可能是什么事耽误了,她想跑跑得了吗?只要她还在丰州市摆摊,还怕找不到她。”
“到时,等我们找到她,她就不怕我们找她算账?”何春花梗着脖子道。
一开始黄秋娥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罗丽萍还在丰州市摆摊,她们就总能找到她。
但一看现在的时间,都九点多了,她怎么还没来?
反正是要给家里交钱,早点交晚点交不都一样吗?她故意晚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为了让他们多等她一两个小时,难道她就不怕挨爹妈骂吗?
黄秋娥一时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墙上时钟的指针又指到了十点。
她坐在椅子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要死。不仅困,还冷,这大冬天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脚都冻僵了。
黄秋娥觉得罗丽萍大概是不会来了,就是罗丽萍来她也不想继续坐这等了。她现在又困又冷,只想钻进被窝取暖。
“妈,我太困了,熬不住了,先回去睡。丽萍妹子要是来了,你叫我。”黄秋娥打着哈欠说道。
何春花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家儿媳,然后点头,继续一脸精神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黄秋娥回房间后,何春花为了省电,把客厅的电灯也给拉灭了。
就这样,何春花坐在黑暗中等着罗丽萍回来。有灯的时候,何春花还能瞪着眼睛一脸精神地盯着大门。灯一灭,由于黑暗的环境,何春花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她便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半夜,何春花被冻醒,她借着月光瞅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而罗丽萍始终没回来,何春花这才意识到全家再一次被罗丽萍给耍了,顿时怒从心头起,奈何一家人都睡了,罗丽萍也没来,没人供她撒火。
何春花一口气郁结在胸口。
等她生完气,缓过来,发现自己手脚都冻得冰凉,她连忙摸索着往房间走,刚走进房间,她就对着空气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何春花打喷嚏的声音很大,把熟睡中的罗根平都给吵醒了。
罗根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以为天亮了,一瞅,外头的天还黑着。
借着窗外的月光,罗根平看见何春花冻得哆哆嗦嗦地进被子,问了一句:“二丫头回来没?”
“回来个屁。”何春花声音颤抖道,就是不知道她的颤抖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
隔天一早,何春花发现自己因为挨了一夜冻,患上了重感冒。
虽然没发烧,但却比发烧还难受,头疼眼花,鼻塞还咳嗽。
黄秋娥起来问何春花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昨晚丽萍妹子回来了吗?”
“回来个――”
“屁”字还没说出口,何春花就对着黄秋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喷黄秋娥一脸的口水,臭得要死。
黄秋娥抹了一把脸,又闻了闻手上沾的口水,臭得赶紧去洗脸。
洗完脸的黄秋娥问道:“妈,你这是咋了?感冒了?”
这回她跟何春花说话,特地站远了点,以免再被她喷一脸臭口水。
何春花揉了揉塞住的鼻子,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等那死丫头,给我冻感冒了。”
“妈,你不会在客厅坐着等了一个晚上吧?”黄秋娥一脸惊讶道。
何春花不想告诉儿媳,自己是等着等着睡着了,才会冻感冒的,就说:“没有,你回去后没多久我也回房了。”
只是,她说这话时,底气没那么足。
“丽萍妹子还真的又耍了我们。”黄秋娥皱着眉说。
“吃完饭就去找她,”何春花发狠道,“等找到她,我非要好好跟她算算这账不可,害她娘老子给冻感冒了。”
罗根平这时正好从房间出来,交代道:“找到她别在街上闹,丢人现眼。把她拽回家,你想怎么骂怎么骂。”
何春华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罗家人吃完早饭,罗根平和罗成才去水泥厂上班,罗宝生去上学,何春花和黄秋娥则抱着罗金龙去摆摊点找罗丽萍。
两人先后去了之前找过的两个摆摊点,都没看到罗丽萍。
“难不成罗丽萍今天又换地方摆摊了?她怎么老是换地方啊?”黄秋娥皱着眉抱怨。
最后两人抱着小孩把周围一片都走了遍,还没找到罗丽萍的摊子。
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已经到中午了。黄秋娥捂了捂饿空的肚子,是又饿又累。
早上她急着出来找罗丽萍,就随便喝了碗稀粥。不仅饿,走了一上午,她脚也酸得不行。
“罗丽萍今天不会压根就没出来摆摊吧?”黄秋娥不耐烦道。
何春花却不认同:“不会,有钱她不赚,我不信。”
“可这一片都找过了,没人啊。”黄秋娥说。
见何春花不说话,黄秋娥又道:“妈,要不我们先回家,吃完中午再回来吧。”
“要不然金龙醒了肯定喊饿。”罗金龙被黄秋娥用布兜着捆在背上睡着了。
正当两人犹豫要不要回家的时候,黄秋娥一眼认出走在人群里的那位大姐。
就是上回她打听罗丽萍小摊的大姐,听大姐的语气,她是罗丽萍小摊的老主顾,说不定会知道罗丽萍的事。
黄秋娥连忙走上前高声叫住大姐。
大姐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她看了黄秋娥一会儿,才认出她。
“你是那个想买罗妹子卤味的吧?”大姐笑着问。
黄秋娥连忙点头:“对对,大姐,你知道她今天在哪里出摊吗?”
大姐一脸遗憾道:“那你来的还真是不巧,她昨天最后一天摆摊。”
“什么?”黄秋娥一脸惊讶。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何春花。
“最后一天摆摊,怎么会呢?”黄秋娥不太相信道,“以后她都不摆摊了?”
大姐点点头,有些狐疑地看向黄秋娥,不就是没买到卤味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罗妹子说她家里有事要搬走,以后都不在丰州市了,自然也就不摆摊。”大姐解释道。
“走?她要走?”黄秋娥惊得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姐再次疑惑地看向黄秋娥,咋的,她家要搬走,你还有意见?
黄秋娥继续一脸震惊地抓着大姐问:“大姐,那你知道她要搬去哪吗?”
“这我哪里知道?”大姐抽开被黄秋娥抓着的手,皱眉道。
“你到底是不是找罗妹子买卤味的啊?”大姐狐疑地问。
“我是她嫂子。”黄秋娥气得脱口而出。
大姐眉头皱得更深,一脸怀疑道:“真的假的,你是她嫂子你不知道她家要搬哪里去?”
“大姐,我们就是不知道,这死丫头躲着我们全家跑了。”何春花在一旁着急解释道。
“大姐,我是她亲妈,我想问问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搬去哪里啊?”何春花又问。
大姐皱着眉,打量这两人,怎么听怎么不信她俩的话,姑娘要搬走,亲妈和嫂子竟然一点不知情,这是哪门子的亲妈和嫂子。
但她还是实话实说:“她就是跟我们说她家有事,以后要搬走,没说去哪里,我们也都没去问。”
听完这个回答的黄秋娥怔在原地,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受事实后的黄秋娥当即怒火中烧:好你个罗丽萍,把我当猴耍。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罗丽萍再次骗她们的可能,但是她没想到罗丽萍会破釜沉舟,直接离开丰州市。
最终,两人有气无力地回到家。那模样看起来,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
每个月的七八十块没了,每天的三四十块也不用想了,什么打算和希望都没了。
晚上,罗根平回家还问起罗丽萍的事。
“你们白天找到二丫头了吗?她老老实实给钱了吗?”他问。
何春花长叹一口气道:“她跑了,摊都不摆了。”
“跑了?”罗根平皱眉,“跑哪里去了?她还能跑哪去?”
“我哪知道,反正跑了,肯定不在丰州市。”何春花回答。
罗根平却是不信,他不信罗丽萍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女娃,敢跑出市。
“不会又跟上回一样,骗我们的吧。”罗根平说。
罗根平这么一说,何春花又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之前她笃定罗丽萍跑了,是因为大姐说的罗丽萍以后都不摆摊了,何春花觉得她都不摆摊肯定是跑了。
“孩儿他爹,那你说咋弄?”何春花问。
“急啥,丰州市统共就这么大,只要她还留在丰州市,总能碰见她。”罗根平道,“下次,你再碰见她,就给她看牢咯,别让她再跑了。”
何春花点点头,觉得罗根平说得很有道理,神情顿时没那么愁了。
第二天一早孟箬醒来,发现脑袋头痛欲裂,是宿醉的那种头痛。
她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最外层的衣服脱了。
她闭着眼,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昨晚她烙完饼好像酒劲儿就上来了,然后感觉脑袋有点晕,周围的东西都在晃。
之后她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吧。
孟箬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揉了揉头发:咦,她怎么记得她睡着后抱着一个很暖和的抱枕来着?
她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抱枕。
大概是她把被子误以为是抱枕吧,孟箬并没有过多在意。
她穿好衣服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出来正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游彻。
“给你煮了醒酒汤,快过来喝吧。”游彻一看见她就露出一个微笑,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孟箬凑过来一看,是米汤。
“米汤?”孟箬问。
游彻点头:“以前看人做过,米汤里面加白糖,可以醒酒。”
其实他是见母亲做过,给杨父做的醒酒汤。
孟箬接过米汤,吹了吹,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有点甜味,还有一股清新的米香。
喝了两口米汤,孟箬才想起来问正事:“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游彻如实点头。
“那我喝醉了没撒酒疯吧?”孟箬又问。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酒量差还喜欢喝点小酒。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她就经常跟闺蜜一起喝酒,有时候还自己调酒喝,时常是喝着喝着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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