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啜泣起来,陆彻吻着她的眼泪,抵在她额头,强压着愤怒,柔声道:“是我先来的,他来晚了,你不能选他。”
陆彻有些后悔,他不该这样蛮横不讲理也不该像从前那样强迫她,她明明是皎月是星星,自己却偏要强行把她拉到泥沼里染凡尘。
她好像最恨自己的霸道无礼。
没有回应,依旧只有使劲压低声音的啜泣。
君卿听到宝殿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应该是觉得公主并不会在嘈杂的宝殿中与自己见面,文澜与小厮交谈着离开了宝殿。
感觉到君卿不再挣扎,宝殿里文澜已经走远。
陆彻把她的手放开,双手捧起她的脸,不再是粗鲁蛮横的亲吻,这次变成了温柔的浅啄,像是想哄哄。
君卿却没给他温柔的机会,她狠狠张开牙齿咬了下去,又伸出手臂用上爆发出来的最大的力气向陆彻右肩推去。
陆彻薄唇流出鲜血,右肩一直养着的箭伤受到重击剧烈疼痛起来,有血透过衣服渗出来。
他后退两步。
君卿抹去眼泪,扯掉已经乱作一团的南珠,胸口起伏不定,还没缓过气。
“你竟然知道我右肩有伤?”
不知道是不是君卿听错了,这句话里竟有几分欣喜。
“你时刻关注着西北军情,你一直关心我。”
是肯定句,不带一丝疑问。
君卿看着他那双深邃的双眼忽然冒出兴奋的光,她不可置信摇了摇头,这人疯了,陆彻真的是个疯子。
陆彻见她摇头,并没有被打击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抱住君卿,把她搂在怀里,像从前在将军府二人情浓时那样。
“卿卿,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君卿被他紧紧抱在怀中,闻到了他右肩传来的血腥味,心里有些复杂。
她的脸脸埋在他胸膛,能听见他怦怦的心跳声,因为激动,所以比往常更快。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彻难道真的喜欢她?
不是她之前以为的一时兴起又或者见色起意……难道是真心的?
但是她还是觉得文澜才是最佳驸马人选。
陆彻做驸马的话必须舍弃至少一半的兵权,且今后不再离开临京,才不会让皇上对她和皇兄起疑心。
虽然他此行入京本就要留守临京,但是只要不是驸马、靖王的亲妹夫,今后有战,他仍可以领兵前去。
做自己的驸马,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极大的束缚。
且……
君卿从未想过和皇兄一同起兵造反,劳民伤财不说,史书上记一笔也是难看,这剩下的一半兵权没有用。
想肃清朝堂,惩奸除恶,天下归心,那么,陆彻做驸马,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的事情,难道要为了一时上头的情爱就去做吗?
不可能。
陆彻抱了好一会,听到宝殿里人声慢慢热闹起来,也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下来,他高兴极了,她心里有他,自己还有机会。
却不等他高兴多会,就被怀里的人用力推开。
她说:“陆彻,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你不可能成为驸马,我心里没有你,一直以来都没有。”
声音清脆动听却无情。
说完,她把握在手里的已经乱作一团的南珠扔了,提着裙子,趁着陆彻还愣着,跑去逐云身旁。
陆彻先是大喜后是大悲,脑子里乱作一团,就这样看着君卿跑到逐云身边又跑到门外,不一会,踏雪与竹喧跑了进来扶起逐云,几人往外走去。
她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她这么绝情。
看来真的像被他烧了个彻底的戏文里说的那样,她与文澜,缠绵悱恻,不论今生还是来世都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那她与自己在陇宁同吃同睡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甚至连她叫卿卿而不是清清都是自己这两日用了些手段才知道的。
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想什么呢?”
陆彻回神,看着眼前一身藏蓝锦袍身材修长的女子。
“白止?你怎么在这?”
白家被抄,陆彻本打算回京后探查一二,解救白老将军于水火,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打完仗,白家就翻案了。
“吆,只许你暗中跟到寺里,不许别人?”
“你看到了?”陆彻有些慌乱,卿卿应该很在意脸面,自己把她欺负了一顿还被别人看到,想来她会更生气了吧……
“瞧把你急的,我要是看到了,我非要上来踹你一脚才罢休。我就是来的太晚了!”
白止接着道:“我们殿下眼睛都肿了,头发也乱着,不是我说你,陆彻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分寸?”
陆彻自动忽略分寸这件事,因为他发现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道:“你们很熟?”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让白止帮他传递书信。
白止叉腰昂头挺胸,她道:“我俩现在也算是闺中密友,我跟你说,以后你别再这样欺负她!”
陆彻冷哼一声:“就你?你比我还粗鲁无礼,你确定她喜欢你?”
这么熟,看来她不会帮自己传递书信了。
白止乐了,她指了指自己耳垂上的耳铛:“瞅着了没?殿下送的!亲自挑的!难道不喜欢我?”
陆彻眼神凝重起来,死死盯着那枚晃着的耳铛,卿卿从未送过他什么,如果那块奇楠沉香作数,那么只有那一样东西。
可是那香也已经快没了,其实本身那也没多大一块。
白止又正经道:“陆彻,殿下其实心很软,我虽不知你在陇宁怎么把她气成这样,但是我知道,你如果一直像今日这般横,那你真的要把她拱手让给文澜了。”
陆彻觉得白止说得有一半道理,自己确实不该再这样霸道了,卿卿喜欢文澜什么,他不知道,但是文澜比他强的唯一一点就是谦卑守礼了吧。
那样的小白脸,竟然只因为能装模作样就得了卿卿喜欢。
另外一半没道理,卿卿的心,硬的像石头一样,捂不热敲不开。
白止没和陆彻再多说什么,其实陆彻究竟能不能与君卿在一起,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陆彻究竟怎么对待君卿。
无论能否走到一起,起码别再像今天这样,不欢而散。
白止急急往公主府去了,空留陆彻一人站在宝殿角落里,他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既然现在得不到她的心,那便先得到她的人。
她急着要成婚,那好,正好自己也着急。
他打定主意,迅速下山上马,让平安去守在公主府附近,拦住往文府送的信件,便急匆匆往皇城奔去。
平安从来没见过陆彻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却也不敢多问,这几天陆彻的脾气像是元日春节里的炮仗,一点就炸,不知究竟是谁惹了他。
也不知为什么会有往文府去的信件,更不知为什么要拦下来,平安不敢多问,也不敢出差错,忙去蹲守着。
君卿眼睛肿着,头发衣衫都乱了,便没再寺中逗留,与逐云一同坐在马车里回府去了。
逐云虽醒了,却头痛得很,听竹喧说是陆彻打晕了她,她又看见殿下那副被欺辱的样子,心里愤怒极了。
天子脚下,他竟敢做出这般荒唐事,殿下在陇宁时,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君卿刚回府中便写了书信命人送到文府,今日她与文澜虽然没有相见,但是文澜的意思她知道了。
既然他愿意做驸马,那么这桩婚事还是早定下来比较好,所以她写了信说明情况,只待一个时机,由皇兄提一提。
第30章 不喜这门婚事 “我不会让我们夫妻二人……
一晃两日, 君卿并没有收到文澜的回信,细细想来,文澜反悔也是有可能的, 做驸马并不是件简单事, 要守的规矩礼仪很多,要受到的限制更多。
若是他不愿意, 那自己真该早点另寻他人, 以免宫里有人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害得自己选无可选。
摊开竹笺, 左右压上子母螭镇纸, 蘸上潞州松烟墨, 君卿提笔打算再写一封送去。
书房里墨香弥漫。
踏雪在一旁磨着墨, 看着君卿提笔苦思的模样, 不解:“殿下,为何文公子那日去了上清寺, 却不回信?”
君卿摇头道:“难道是气我爽约?”
又想到那日被陆彻纠缠,导致自己错过与文澜相见一同祈福, 君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踏雪听她这样说,连忙道:“殿下金尊玉贵,他竟敢生这门子气?”
君卿道:“别乱说, 我猜他是有点后悔, 只是......我得再确认一下。”
若是他后悔,皇兄不知情还向父皇提了自己与他的婚事,恐怕今后要成怨偶。
君卿不再说话, 提笔写下:‘文公子,见字如面。’
这时逐云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 紧接着元一也推门而入。
现在已是春日,日头暖和,风也温吞,君卿便不常待在内室,若是有时间,便一直待在书房里,虽然书房并不是什么很隐私之地,但是这样接二连三闯进来,这十分无礼。
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君卿忙站起身问道:“怎么了?”
元一脸色极差,往日里淡淡的一副面孔此时精彩极了,愤怒、仇恨、不忍等等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
逐云先开了口:“殿下!明日宫里办庆功宴。”
这很正常,陆彻平定乌颌,凯旋后本就该有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君卿点了点头。
“他,他......”逐云有些磕磕绊绊。
元一开了口:“他求得了皇上赐婚。”
君卿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她皱着眉开口:“和谁?”
逐云眼泪急了出来,她大声道:“和您!殿下,皇上为您和陆将军赐了婚!”
“啪嗒”一大滴墨滴落竹笺,刚好把‘文公子’的‘文’字遮住,君卿连忙放了笔。
放肆,简直放肆......
“什么时候的事?”
元一道:“听说两日前陆将军入宫面圣,不出半个时辰,皇上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日前?想起上清寺那天他的荒唐举动,君卿感觉自己像林间白兔,被他随意追逐,射杀,他想什么时候收拢手中的大网,就什么时候。
怒气冲冲却又无能为力,君卿又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被墨污染了的竹笺,她摇了摇头。
陆彻这人如此冲动,他回京需找一门亲事说定,高门贵女,富家小姐,都很好,偏偏他选了最不相配的自己。
难道他以为,做驸马是件容易事?
难道他以为,自己就甘心被他控制?
这婚事已经求得皇帝同意,已无转圜余地,但是这日子自己想怎么过,今后与陆彻无关。
他这般不尊重,不守规矩,那也别怪她不想给什么好脸色,如今自己早已不是先前在陇宁处处受人掣肘的清清了。
叫元一他们三人退下去,君卿独自坐在书房许久,斜阳西落,春色暗淡,回想陇宁种种,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记仇。
那些相拥相偎,温柔嬉闹的事自己已经记忆模糊,但是他怒目相对,把她的手腕掐到红紫,不顾她的哀求愤怒发泄,冷眼旁观她哭泣落寞......
这些事,太多了,一件件早已扎根在心里,君卿十分确认,自己不喜欢这门婚事。
无妨,宁国长公主都选了两个驸马,那自己,也可以。
等到皇兄与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她的身份与手中势力也会比现在更盛,那么再选一个驸马,也不是什么难事。
与此同时,宁国长公主府中,陆彻看着坐在长公主身旁一左一右两位驸马,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孔武有力,眉头跳了跳。
长公主喝了茶,才慢悠悠道:“陆将军,少年英雄,怎么沉溺温柔乡了?为了做驸马,兵权交了一半不说,竟也甘心守在临京寸步不出?”
陆彻没见过这位长公主,却在春宴那天看见她与君卿十分亲密,这是君卿最爱戴的姑母,他也不能怠慢。
他坐得端正,今日特穿了件深蓝色锦袍,头发高高束起,不佩香囊玉扣,整个人十分清爽,乍一看宽肩窄腰,脖颈修长,面容俊秀,不像书生文人那般单薄,也不像营中壮士那般厚重,恰到好处。
他微微低头,道:“乌颌已平,瀛洲、突原也都安稳多年,晚辈奔波十数年,如今想安定在京中。”
“你喜欢卿儿?”
长公主直奔主题,那日里卿儿虽然没与她多说什么,但是她却打探到一二。
在陇宁,陆彻做的那些荒唐事她也略知一些。
都闹成那样了,这俩人还要凑一起过日子,怎么能安稳,怎么能叫人放心。
自己做了这么多年中长公主,能在这么多皇子皇女中脱颖而出并且安稳富贵活到现在,也不是吃干饭的。
皇兄做了许多荒唐事,他对不起卿儿和淮儿,更辜负了许多老臣,这些年她看在眼里。
自从那一年,那件事后,她与皇兄起了争执,他们兄妹二人便不似往日亲密,只好本本分分守称病在和山,免得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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