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付之安坐在奶黄色的小沙发上,穿着公主裙,拿着气球,看起来十分靓丽。
“真好看,谁给你拍的?”
“一个学摄影的学姐,说是免费给我拍,但我还是给她钱了。”付之安收起手机,朝门口看了一眼,“别和爸妈说,他们又说我乱花钱了。”
“嗯,我不说。但你也要注意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心的,如果对方不要你的钱,说不定在其他地方对你有企图,眼睛可要擦亮了。”
“姐你想多啦,给我拍照的是个学姐,她能有什么企图。”
“学姐当然也会有企图!”
付之幸蹭的一下站起来,她想到了她的大学时光,有那么一段黑暗的经历,好像也是与一个学姐有关,那个学姐做了什么事呢?她有点记不清了,“是个人都要注意点!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知道啦知道啦!”
再晚一点,她拿出三个大红包,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妹妹一个。红包里装的是她这一年的项目奖金,她觉得不够,又添补了一些。
妈妈说不要不要,付之幸硬是把红包塞进了妈妈卧室的枕头下。
妈妈还是不要,顺带着把爸爸那份也拿出来还给她。
付之幸没办法,只能搬出了商陆的名字,说:“这是小商的心意,你们不要,我怎么向他交代?”
第38章 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晚饭时间,一家人围在一桌,电视里播放着春晚重播,村里小孩在马路上放烟花和摔炮,嘻嘻哈哈的声音顺着窗户传进来。
今年,好像饭桌上的大家都有心事。
平常爱唠叨的妈妈今年不唠叨了,一个劲儿的给两个女儿夹菜。爸爸也变得沉默了些,他爱喝酒,喝多了就在沙发上哭,爸爸说自己没有能力给孩子好生活,没有能力给媳妇好生活。
爸爸哭着说:“幸妮儿,安妮儿,恁俩要幸福快乐……”
付之幸不知道今年爸妈是怎么了,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和付之安一起收拾桌子,在院子里的水槽里洗碗,她问妹妹:“安安,你喜欢这个家吗?”
付之安认真思考,“小时候有段时间不喜欢,后来长大了觉得爸妈也挺不容易。”
“那你比我开窍的早。”付之幸苦笑,她上大学时还被困在出身和家庭中,她在混沌的思想中挣扎了好几年才看开,妹妹竟然现在就想开了。
“是我的条件比你那时候好。”付之安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凉水中冲洗,“姐,你读大学时可没有一个姐姐天天给你打钱。我挺感谢你的,有你在,我的大学不缺钱。等以后我挣了钱,我养你!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定目标!”
付之幸笑了起来,“行,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你大学过的快乐、平安。”
不要像她一样,度过那不开心、黑暗的四年。
“会的,姐,我也希望你能幸福。”付之安放下碗,“真的,我不想你不开心,但是今年我感觉到你很难过。你是遇到什么事不能和爸妈说吗?你和我说,我不告诉他们。”
付之幸眼眶发酸,她摇摇头,“没有的事,今年就是换了工作,有点累。”
她不想告诉付之安她和商陆的事,因为她不想破坏自己在安安心中的形象,更不想给她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
付之安见问不出什么,她抱起洗干净的碗进了厨房。
付之幸看着妹妹的背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之前的她远远没有妹妹成熟。
睡觉前,两人在一间房间,中间隔着一张帘子,聊起了天。
付之安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吧,奶奶逼妈妈生弟弟,妈妈流了好几个孩子,所以她和付之幸之间差了六岁。妈妈怀付之安的时候,医生说是男孩,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孩。
付之幸说记得,她还记得爸爸去找村里的神婆算命,算他什么时候有儿子,神婆说你就是两个女儿的命,爸爸忽然就释怀了,逢人便说自己这辈子只有两个女儿。
爸爸是爱她们俩的,妈妈也是,他们对生男孩的执念来源于上一辈儿,有了神婆的“圣旨”后,反而轻松了起来。
这一点从她们的名字上就能体现出,爸爸去给付之幸上户口时,录入名字的打字员问:“你女儿叫什么?”
“付幸福。”
打字员是文化人,当场就说太难听了,给你改一个吧,叫“付之幸”。
等妹妹出生上户口时,又是那个打字员,问:“二女儿叫什么?”
“付平安。”
打字员继续说太难听了,给你改一个吧,叫“付之安”。
回忆到这一段,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姥姥家,姥姥已经去世很多年,姥爷也不知所踪。
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入眼的便是那个落满灰尘的小木床。就是在那个小木床上,姥姥搂着付之幸,说:“俺幸妮儿是世界上最俊的小妮儿。”
也是在这个小木床上,付之幸一觉醒来发现姥姥的身体凉了。
从那之后,她特别害怕死亡。
她和妹妹给姥姥放了贡品,点了鞭炮,磕了头,两人骑着电动车又跑了几家亲戚,吃了几顿饭,年就算过完了。
离开鲁南时,爸爸妈妈和安安送她到车站,她看着妈妈的脸,发现妈妈的头发少了很多。
妈妈注意到了付之幸的目光,她带上帽子,说:“走吧,幸妮儿,和小商好好的,别吵架。”
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列车飞快的行驶,车厢内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她拿出那本《爱欲之死》。
韩炳哲说:“当今社会的【爱情】无非代表着需求、满足和享用,跟他者的存在与否并无关联……它是一种以色情意味被赤裸裸地展出的,完全可见、可消费的商品。”
付之幸再次站在了冠创楼下。
八十多层的高楼耸立,黑色的玻璃反着光,巨大的黑色落地LOGO周围有一圈喷泉,水池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切都看起来没有变,只是门口多了几个测体温的工作人员。
她走进旋转门,测了体温,给手消毒,然后在一楼买了几杯咖啡,提着咖啡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18层,门打开,商陆走了进来。
“早。”付之幸向边上移了移,拎着咖啡包装袋的手开始发烫。
“嗯。”他淡淡回应,看了一眼她的口罩,“没中招吧?”
“没,我身体好,抵抗力强。”
“嗯。”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什么,不再说话。
沉默充斥狭小的空间。
门一开,付之幸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组内人来的很少,一大半的人被困在了家乡。吴风和王勇都被困在家乡了,付之幸回来的早,在封控前回到了花城。
虽然同事来的少,但是工作需求依旧不变,年后的第一个会议,付之幸就接到了两个A级视频需求。
会议室里,商陆看着零零散散的几个项目负责人,开口:“今年情况特殊,辛苦各位负责人做好手头工作,如果身体出现不适,及时请假。”
付之幸悄悄地数了数,会议室内加上她只有6个负责人,而且她还还算是一个不怎么成熟的负责人,她的咖啡都买多了,分完还剩几杯。年前她还在吴风手下学习、打下手,年后直接给她两个A级需求,她十分紧张,生怕自己做不好。
“有什么问题吗,付之幸?”
商陆把她的紧张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带着口罩,可是她的小动作和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付之幸起身,像极了上课被老师提问的学生,“我怕做不好。”
“什么都怕干脆不要做,把你的需求分给其他人,你可以接着打下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过去一年的经验还不够?付之幸,不要总想着一切都准备好再开始,等你准备好了机会早就没了。”
付之幸被他的话呛的愣住,她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他至于这样说话吗?她站在那里,当着大家的面儿,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商老大吓唬你呢,阿辛。”
坐在她旁边的短发女人笑着说,她拉下付之幸僵硬的身体让她坐下,转头又笑盈盈的对商陆说:“商老大我知道你着急,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着急,但是再着急也得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商陆板着脸,“赵导,你有什么好建议?”
短发女人叫赵导?付之幸看向她,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眼角有细细柔柔的皱纹,她想起来了,组内有一个导演叫赵越,她是极少数在商陆嘴里有尊称的人,其他人都是付之幸、蔡春婷,而她被称为“赵导”。
赵越微笑着,说:“阿辛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入职勉强算一年,完整的项目只做了一个,越是对项目负责的人越会担心自己做不好,这很正常。”
说着微笑着看了一眼付之幸。
有人替自己说话,付之幸对赵越的好感度快速的上升。
“不如让付之幸跟着我,她的两个A级需求换成一个A级一个B级,我带她再接手一个我这边的A级需求,让她一边跟着我学一边独立完成她的项目。你看怎么样?”
商陆的嘴角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论精打细算和用人方面,赵越算是一个厉害的人精。他看向付之幸,问:
“你觉得呢,付之幸?”
付之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有人替自己说话,愿意带自己,赵越这个人一定是个大好人。于是她盲目的点了头,说:“我愿意跟着赵导学习。”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商陆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赵越也笑着看她,伸出手和她握手,“阿辛,组队成功!”
会议结束后,付之幸回到工位,蔡春婷拿着消毒水正在喷桌面,一边喷一边擦,看到付之幸回来了,她拿起酒精喷雾对着付之幸喷了一圈。
付之幸问蔡春婷赵越这个人怎么样,蔡春婷想了想,说:“挺好的,温柔知性大姐姐,丁克一族,有很多获奖作品。”
“那我得好好跟她学,今天开会她说她愿意带我呢!”
旁边的阿may白了付之幸一眼,“你是不是没脑子?”
后来付之幸重新复盘这件事时,才知道商陆的眼神和阿may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不后悔,因为有一个人带自己这件事会让她产生安全感,而且她确实从赵越那里学到了很多。
三个视频的交付时间不一样,开始时间也不一样,尤其是当三个项目并列进行却进度不同时,她感受到了手足无措的混乱。
她不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也没适应手握三个需求的高强度工作。她干脆周末不回家,把自己泡在公司里,一条一条的核对每天的工作任务。
她只有这个笨方法,做不来一点投机取巧的事。
周末,付之幸在公司加班,她买了饭,餐厅不让堂食,也没开几家档口。她一个人在工位吃。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罗珠的电话打来。
她说:“幸宝啊,你别回家了!你们小区被封了!”
第39章 我能抱抱你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付之幸一口饭没吞下去,问:“怎么回事啊!”
“我也是刚知道的消息,还有就是,我家这小区外来人口不让进,我现在居家办公了……”
付之幸看了看工位旁边摆着的折叠午睡椅,认命说:“好吧,还好我有一个午睡椅。”
罗珠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住商陆家,如果他愿意的话,总比你睡地板要好……”
付之幸打断她的话:“我不会去找他的,我现在非常讨厌他!非常非常讨厌他!讨厌商陆!”
刚说完,背后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这么讨厌我?”
付之幸浑身一抖,手机掉在餐盘里。
罗珠还在电话那头说话:“可你那边儿一点儿物资都没有,你怎么办?”
“晚点说,我先挂了。”
付之幸挂断了电话,扭头看到商陆站在身后。
她现在处于一个对他很别扭的状态。
她喜欢他,但是她单方面的喜欢;她想接近他,又怕自己受伤,也怕伤害他的女朋友;她说讨厌他,但更像是对他的不满和赌气。尤其是过年那次,商陆拒绝和她回家,她还在介意这件事。
付之幸故意不看他,自顾自看着电脑,“嗯,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讨厌我什么?”
“很多。”付之幸饭也不吃了,假装忙碌的打字。
“比如呢?说出来我好知道以后怎么和下属相处。”商陆撑在后面那排工位的桌子上,姿态慵懒,“你说,我不生气。”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看不见的压力,付之幸一个字都不敢说。
见她不说话了,商陆站直身体,说了一串数字:“068873。”
“什么意思?”
“我房门的密码,欢迎你随时来。毕竟这个情况,居无住所还挺危险的不是吗?”
付之幸的身体猛地一僵,无数个羞耻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放映。
她没回头都知道,他一定在她背后笑,笑她是一条主动咬钩的傻鱼,笑她没有自制力,笑她随随便便就被他骗到手。
她低着头看着键盘,“谢谢,不用了。”
商陆看着她有点倔的背影,“还在生我的气?”
他指的是之前开会那次,付之幸依旧不看他,低头收拾自己的桌子:“没有。”
商陆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有点有趣,像一个别扭的小孩,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他决定再逗一下她。
“付之幸,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他抱着胳膊,语气严肃,表情却似笑非笑。
付之幸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她猛地扭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期待的光:“你对我是认真的?真的吗?”
“真的。”
商陆走近一步,长臂一伸,把付之幸的连人带椅转了过来,将她彻底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他缓缓低头,看着付之幸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想笑,忍了忍,继续逗她:“我一向很认真。”
“可你有女朋友。”
“已经分了。”
“这么快?”
“嗯,速战速决。”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付之幸的脸涨红,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问出了那句:“我们是不是可以……谈恋爱?”
“噗――”
商陆忍不住了,笑着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想和我谈恋爱?你想的挺好啊。”
付之幸看着他狡猾的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她尴尬的扭头想转过身去,却被商陆抓住了椅子,怎么都转不动。她只能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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