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知道,是我租吗?”阮雾激动之余,还是问了出来。
“知道呀。”
“房东不怕那些人找他麻烦吗?”
季司音眼睫忽闪,斟酌着说:“他们不敢动他。”
阮雾听出来了,圈内同她使绊子的都是些权贵子弟,使用特权来毫不手软,欺压普通人也不讲道理。普通人拿他们没办法,其实整治这些权贵子弟的方法很简单,家中长辈,亦或者是地位压他们一头的人。
阮雾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陈疆册。
可是当她费劲心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变得迎刃而解时,她突然想起了他。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老天爷好像都站在他们这边。
她曾以为是老天爷帮他俩相爱,直到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陈先生”,她才明白,是因为陈疆册的人生,就是顺遂轻松的。
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
他自出生那刻起,就站在了最高处。
所以他俩不是宿命里的爱人。是不管陈疆册和谁在一起,他都会让她知道,什么是轻松的人生。
阮雾问过季司音,房东是何许人士。
季司音指着租房合同上的甲方,说:“这个人。”
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不是陈疆册,也不该是他。
只是她陡然想起了他,想起了,不该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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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雾很少想起陈疆册,她不喜欢提及前任,自己也是个合格的前任。很少回头,很少留恋,即便零星有那么几次,也只是暗自惋惜。
无可否认的一点是,她做不到季司音那样的坦诚,能够轻易地说出遗憾。
阮雾最擅长的是冷漠,这份冷漠不仅对旁人,更对她自己。
后来有人叫走季司音,聊明天订婚的事。
季司音出去一趟,未多时,神色匆匆地回来。
神情里,半紧张半试探。
阮雾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季司音:“和你说一件事,明天你前男友来。”
“哪个?”
“两个。”
“……”
真是绝了。
阮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声音似窗外冷雨凛然:“你和他们是什么远房亲戚吗,还是说你和他俩是要好的男闺蜜,你订婚,他俩来干什么?”
听完阮雾的话,季司音噗嗤笑了出来。
“……还别说,周淮安是我未婚夫的远房亲戚。”
阮雾抬起眼眸,神情里满是淡然:“陈疆册呢?”
季司音说:“我爸特意请他来的,不过我爸说了,陈疆册事务繁忙,不一定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夸张,“你是不知道,我爸提到陈疆册的时候,一口一个‘陈先生’,他居然这么喊一个比他小二十来岁的人。”
“那你觉得你爸应该怎么喊他?”
“小陈。”
“嗯,空军基地的首长也是这么喊陈疆册的。”
“……”
季司音的表情已经到浮夸的地步,愣愣的,傻傻的,后知后觉的:“怪不得我爸这么讨好陈疆册。”
阮雾眼里漾着淡淡的笑。
季司音冷不防说:“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心平气和地聊起了你前男友来?以前我们好像都没聊过周淮安。”惊讶之余,她神态里没有任何的遐想,“要不是知道你不会和前男友重修旧好,我都怀疑你对陈疆册念念不忘了。”
“我不和你聊周淮安的时候,你也觉得我对他念念不忘。”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提起前任,说她心有不甘。
不提前任,又说她耿耿于怀。
闻言,季司音弯着眉眼,撒娇道:“好了好了,我的错,对不起嘛。”
阮雾又怎么会和她计较,她望着窗外无垠的夜空,悠悠然叹了口气:“……你明天把他俩的座位,安排得离我远一点。”
停顿几秒,她是真的不想有任何牵扯,“越远越好。”
季司音打包票和她保证:“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前任有任何交集,这事包在我身上。”
季司音仅承诺,订婚宴的座位安排。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是超出人们的预料。
譬如订婚这天的清晨,季司音的未婚夫前来接他的未婚妻,那日的车队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一辆深黑色的帕加尼带头做主婚车,后面跟着十来辆的黑色大G,浩浩荡荡地驶在高架上,成为城市一道奢靡的风景线。
阮雾陪在季司音身边,见证她人生里的一桩大事。
季司音的未婚夫从阮雾身边接走季司音,阮雾稍一回眸,便看见送订婚礼的周淮安。
有关周淮安的近况,阮雾无意打听,但她还是在各种渠道里听说了他的事。
他那年订婚后,迟迟未结婚。有说是他未婚妻还要读研,得等对方毕业后再办婚礼;也有说商业联姻罢了,彼此各玩各的,还未领证,玩的时候也没有负担感。
人云亦云,还有的说,是周淮安还对初恋念念不忘,说他的未婚妻,和他初恋很像。
阮雾权当笑话听。
如此喜庆的场合,阮雾和周淮安相视一笑。
周淮安转头进屋送订婚礼。
阮雾在外面站了会儿,也转身进屋了。
依照南城的订婚习俗,男方带着订婚礼来女方家坐一会儿,便去酒店吃订婚宴。
阮雾没有开车,她搭乘一个熟人的车去的酒店。
熟人自然不可能是周淮安,季司音把阮雾推给旁羡。
旁羡嘴里叼根烟,谑她:“好久不见啊,雾大美人——不对,现在得叫你一声阮总了,怎么样,工作室开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阮雾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适应这声“阮总”,或许她天生不适合做领导。
“能不顺利吗?”旁羡发动车子,意味不明道,“你一开口,有的是人前仆后继地帮你。”
阮雾还在神游,没深究他话里的别有深意,只当他口里的人,是季司音。
第33章
订婚宴的酒店是柳莺里,前身是南宋御花园。
地理位置优越,坐拥一线水岸线,能窥见室外绿波万顷的湖。
旁羡送阮雾到酒店停车场,随后接了个电话,他捂着手机听筒,压低声音问她,“你一个人进去ok吗?我还要接个人。”
“可以的。”阮雾说,“谢谢你送我过来。”
这份客套和生疏,横亘在二人之间。
以前意笑晏晏,迎着夕阳,在风无处藏匿的大马路,调侃着对方……那份自洽和谐的画面,到底是不复存在了。
旁羡望着阮雾的远去的身影,他以往对她的印象很简单——是他最讨厌相处的那类人,藏得深,喜怒不行于色。
他曾对她的个人能力表达过赞赏和钦佩,否则也不会与她多次合作。
正因为多次合作,多次接触之后,旁羡深刻意识到,阮雾这样的女人,能和她谈公,就不要论私。
和她谈钱最好,毫厘计算清晰。
和她谈感情,她能慷慨给予全部的爱,也能在一瞬间收回全部的爱。
他说过的,图爱的人最可怕,因为得不到爱,结局就是变为疯子。
阮雾当然不是疯子,她的爱进退自如,至于谁是疯子呢?
春风如绸,旁羡望向停车场路口,有两辆车缓缓驶来。
一辆是后视镜挂着红绳,挡风玻璃贴着俗气的“囍”字的黑色大G;
另一辆是看似低调实则豪华的深灰色奥迪A8L Horch。
旁羡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六横十二纵,圆我初恋梦,买霍希,追初恋。
想着想着,自己倒乐呵上了。
深灰色奥迪停在他身边,后座车窗半降,露出陈疆册邃暗深眸。
他眼梢稍抬,瞥向傻笑着的旁羡,眉头皱起:“别傻乐了,口水淌下来了。”
闻言,旁羡下意识伸手擦嘴角,指尖干燥,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被耍,恼怒:“逗我很好玩吗?”
“不好玩。”陈疆册兴致乏乏地下了车。
过道对面的黑色大G的驾驶座车门打开,陈疆册与周淮安对视了眼,打了声招呼。
周淮安说:“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你,你是季司音的亲戚?”
陈疆册没回,旁羡开口替他解释:“不是亲戚,季叔叔特意请疆册哥过来的,毕竟是大喜日子,人多热闹些总没错的。”
周淮安笑笑,“原来是这样。”
他们仨一同进了酒店。
宴会厅外放着宾客座位立牌,陈疆册和旁羡坐在女方二号桌,周淮安坐在男方五号桌。
于是就此散开。
中式订婚宴,宴会厅的风格也是具有贵气的国风,整体基调为典雅的黑,复古的金色与娇艳的红色做装饰。红尘滚滚,欢喜绵绵。
陈疆册落座后,季司音的父亲便过来,弓着腰,讨好着说,谢谢他的出席。
被视为座上宾已是常态,即便被长辈如此恭维,陈疆册也只是淡笑了下。
待季司音的父亲走后,旁羡问他:“你今天居然这么给面子,来参加季司音的订婚宴。”
陈疆册说:“证监会的人约了晚上在这儿吃饭,想着今天也没别的事,就过来了。”
旁羡嘀咕着:“我还以为你想着能在这里偶遇阮雾。”
说这话时,陈疆册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他也没回应。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利落清贵,脸上挂着社交式的慵懒浅笑。笑意很散漫,透着玩世不恭。给人种游戏人间的轻浮感。
蓦地,旁羡伸手,扯了扯陈疆册的袖口,只有一截白皙分明的手腕。
陈疆册斜挑着眼,不耐烦:“少对我动手动脚,我对男人没想法。”
“我对男人也没想法。”旁羡轻嗤,“你的传家宝呢?”
旁羡口中的传家宝,是一块手表。
陈疆册收集的名表数不胜数,那块表放在其中,有个凸出的特点——特别便宜。
旁羡起初并没注意到他手腕的表,毕竟陈疆册的表时换时新,每次见都不一样。可几次见面下来,饶是五大三粗的旁羡都注意到了异常,他以为是多贵的表,一查发现也就二十万不到。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怎么天天戴这块表,它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陈疆册拖腔带调地回:“传家宝。”
旁羡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信不信?”
陈疆册笑:“不信拉倒。”
可这块表像是被电焊焊在了陈疆册的左手手腕上,搞得旁羡都怀疑,这该不会真是陈疆册他家的传家宝吧?结果上网一查,这表是2020年的款。
2020年。
那一年,总归是不一样的。
旁羡揣摩了会儿,心里隐约有答案,随即又自我否定。
——阮雾一个普通的学生,谈个恋爱而已,怎么会舍得给男朋友送这么贵的礼物?她自己全身上下都没几件贵重玩意儿。
后来几次问,陈疆册都是似笑非笑地说:“传家宝。”
旁羡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真把它当传家宝。
传家宝这名号一冠上,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见到这么个便宜玩意儿吧,挺闹心的。
见不到这么个便宜玩意儿吧,你别说,还浑身不适起来了。
陈疆册盯着手机里股市的走向,闻言,侧脸线条漫不经心地弯弧出浮浪笑意,语调清淡,不甚在意地回:“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忘带了。”
旁羡咋舌:“传家宝都能忘带?你怎么不把手机忘在厕所里?”
“也忘了。”陈疆册晃晃手里的手机,“来的路上刚买的。”
“……”
也是挺服气的。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旁羡余光瞥到一人,他用手肘推推陈疆册,朝远处某个地方抬下颌,示意他看,“阮雾来了。”
陈疆册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我说——”旁羡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很重:“你前女友来了。”
“哪个前女友?”他终于抬起脸来,满面风流姿韵。
他要是坦荡承认是阮雾倒也还好,偏是这份模糊不清的暧昧,才给人遐想的空间。
旁羡假模假式地说:“还能是哪个前女友?就你特意清了一层办公室出来,租给她的那个前女友呗。别的不说,你这前女友长的是真漂亮,三年没见了吧,怎么越来越漂亮了?而且她今儿个穿着这条旗袍,前凸后翘的,身材是真的好。”
接她过来的时候,阮雾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旁羡愣是不敢看一眼。
身材是真的好,好到销魂的地步。
旁羡想起以前,阮雾时常来公司找他,就为这事,陈疆册那一阵对他的态度都不太好。
因此,他对阮雾不敢有歪心思,连眼神都笔直,看天看地不看她。
陈疆册目光轻佻,漫扫过去。
阮雾穿着条旗袍,柔雅的粉色,显得人温柔婉约。
旗袍修饰身线,也凸出身线。从陈疆册的角度望过去,正好是阮雾的侧身,身体线条如山峦般起伏。她坐姿由来端正笔挺,显得胸前那处更饱满。
她穿的胸衣都是法式内衣,薄薄的一层,赠送的海绵垫,她嫌累赘,扔进垃圾桶里。
她身上肉挺多的,胜在骨架小,显得人瘦。
陈疆册每寸肌肤都触摸过,亲吮过,最喜欢的部位永远是那两捧浑圆。
其实陈疆册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旁羡总说阮雾是个乖乖女。
她到底哪儿乖了?
和他在一起,天一热,内里的衣服便是紧身吊带。他自问对性。事没有太强烈的欲望,可一低头,便看见她挺翘的胸型,身体里掀起无名之火。
有一次他开车去家里接她,打算去外面约会吃晚饭,她穿着干净利落的风衣,上车后,掠过副驾驶,双腿爬到他怀里。微敞开的衣襟,隐约能看见白皙柔软的肌肤。缠绵的热吻过后,他不受控地解开她的衣服,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陈疆册其实很少想那方面的事,尤其是和她分手,不对,准确地说,是被她甩了之后。
有什么好想的?
薄情又冷血的女人。
浑身上下哪哪都软,哪哪都能掐出水来。
唯独心是硬的,冷的,是捂不化的冰。
身边的旁羡还在说:“真漂亮,比新娘子都漂亮。”
陈疆册轻哂:“喜欢?”
“……我能喜欢吗?”旁羡试探性地问。
他瞟向他:“你什么时候追人,问过我意见了?”
“这不是你前女友吗。”
“都是前女友了,”陈疆册云淡风轻地嘲弄着,“我是有多闲,去管前女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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